我跟凌晨约好地方见面之后,一手拿着唐小诺给我的情书,一手提着把装满水的水枪。说到底我还是没办法对凌晨行凶的,若是到时候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将我按到墙上去,也着实丢脸了。可带水枪就不同了,我离得他远一点对他行凶,再跑快一些就可以了。
我下了楼,隐在暗处,一眼就看到了凌晨。他穿着件灰黑色的polo衫,双手插在运动裤里,正在跟旁边的人说着什么话,旁边的那个男人似乎就是白天我去活动中心时替我开门的那个学长。我见有外人在,我一本正经地将水枪背在身后慢吞吞地朝着凌晨走去:“喂。”
凌晨看到我,抓住我的领子让我站近一些,对旁边的人讥讽道:“阿湛,她有东西给你。”
我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这名学长就是邵湛,长成这般温柔如水的谦谦君子模样,确实是很符合唐小诺心上人的形象。邵湛抿着唇,打量着我:“哦?”
邵湛学长这样子严肃,看得我紧张,我抓紧了手中的信封,结结巴巴道:“我……不是我……我……我是给别人带信的。”
邵湛看着我紧张的样子,轻笑起来,从我手里将信抽了过去:“原来还有。”
我听他这个口气,又大着胆子问:“邵学长,白日的信你看过了么,你怎么想的?我的室友挺好的,文采也不错的,长得也很可爱。”
邵湛抿唇一笑:“有你可爱么?”
我看着他清澈的眸子,一时答不出话来,他继续接道:“阿晨跟我说,你很可爱……”他的话还没说话,凌晨已经踹了他一脚,冰冷着声音,“别乱捏造事实,没你事,拿着你的情书快点走。”
邵湛拍了拍凌晨肩,友爱地笑了一下转身就走了。我看着凌晨此时这副表情,咳了一声:“我也走了。”
我心里打算着在凌晨转身的时候对他下手,以报白日之仇。可我还没转身,凌晨已经抓着我的肩,从我手里抢了我水枪,低头眯眼看着我:“想干嘛?”
“关你屁事!”我撇了撇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些,可凌晨喜欢用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知道你想报复我。”
他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另外一只手举着水枪慢慢地将冰水往我的脖颈里注。我哇哇地乱叫,“凌晨,你个变态,你个疯子……”
他慢条斯理地将所有枪管里的水都弄到我身上了,唇角边的笑容还挺灿烂,小人得志么!我欲哭无泪,全身都湿透了。可他力气大,我使了吃奶的力都挣脱不开他。旁边偶尔有几个人走过,只以为我们在开玩笑,并不理会。我开始用脚踢他,他扔了水枪,抿着唇开始拉着我走,他走得很快,我在他身后几乎是被拖着的。
“你放开我!”
“不放!”
“我等会儿跟阿姨说。”我小声地在他身后抗议着。
“你尽管去说好了,天高皇帝远,她帮不了你。”
“我其实真的没有想欺负你。”
“那我欺负你好了……”
我实在是没法想象凌晨是这么无耻的人,我想幸好我是未遂,如果我是已遂,估计他已经将那枪往我头上摔了。我怕在这个时候被拉到什么角落里暴打一顿,低声道:“哥哥,我错了,以后我不惹你,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凌晨终于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我,眼眸晶亮,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只是这份笑很快就敛了起来,他用力地在我头上敲下一个暴栗:“你敢?”
“我不敢……”我想想又不对劲,我都要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了,这有什么敢不敢的。我还没回味过来,凌晨轻咳了几声,用手指戳着我的脑门:“以后别替人干这种事,再让我发现我会让你不好过。”
“关你毛事……”话还没有说出来,他已经更加用力地往我脑门上戳,凶巴巴地瞪着我:“以后别用这种眼神看别人,再让我发现我会让你更不好过。”
我为了能够逃脱他的魔爪,憋着一张想要哭得脸,用力地点着头:“我知道我知道。”
我怀疑凌晨这人有强迫症,他讨厌吃甘蔗,所以他逼着我也不许吃,他还说什么如果发现我吃甘蔗就让我不好过。可他喜欢吃榴莲,而我则特别讨厌,他就非逼着我吃。其实我明白,他就是没事找事干,他就是见到我好过不舒服。如今见到他的朋友收了情书,他自己没有,他肯定是嫉妒了,心里不平衡,所以恼恨于我。
我低头冥想着,我喜欢这个人到底是值不值,他这么事事计较着,就算以后我真有本事擒拿了他,未来的日子也必不好过。
我以为他说完了话我服了软就能走了,可他又开始训我。他罗列的罪名都很奇怪,比如我让他生气,比如我让他下不了台什么的,事实上我跟他几乎没有什么交集。我甚至怀疑他今天是否喝了酒,话多,动作也多,一只手抓着我的手,另外一只手一直不停地对着我的脑门戳戳戳,同时受迫害的还有我的脸颊。
到了后来我终于受不住了,扑上去狠狠撞他的下巴:“你怎么那么讨厌!”
我趁着他松手的那一刻,转身就跑。我以最快的速度跑回女生宿舍,我不知道他有没有来追我,我只知道只要我落入他的手里,我肯定会死得很惨。等我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回宿舍,唐小诺紧张地拉着我的手:“怎么样了,信送出去了么?”
我一边点着头,一边拿了杯子喝水。随即我瞪着唐小诺,愤愤道:“这是最后一次给你送信,因为我跟凌晨吵架了,以后都不会跟他说话了。所以你以后无论如何威逼利诱,我都不会帮你了哟。”
“不是吧?”唐小诺看起来比我还着急,整张脸都垮下去了。
“从此我躲他都来不及,当然不会跟他说话。”
唐小诺还想做什么努力,她的电话正好响了起来。她才一接起来,整张脸都洋溢着激动的神色,她拿着手机匆匆忙地跑到阳台上,君君对着我眨了眨眼:“一定是她心上人打来的。可我觉得,结局并不美好。”
事实证明君君的语言很准,的确是邵湛打来的。
唐小诺从阳台上回来之后,神色悲戚,过了许久才说道:“我被拒绝了。”
“啊……”
“他说,他只想好好学习,在大学里并不想谈恋爱。”
“这种借口真的是拙劣。”李瑞安慰地拍拍唐小诺。
我又重新倒了一杯水,接话道:“就是就是,我还以为这样与众不同的人,理由会不一样些。”
“确实很不一样啊,事实上他先是自我贬低,接着将我夸到天上,再说他很羡慕中文系的学生,然后又说自己学习繁忙,实在是抽不出空来学习中文……”
“我……”我硬生生地把靠字吞回了肚子里。
唐小诺伤心了大半夜,一直在说自己有多么喜欢邵湛这件事。而我则表示不理解,才一个月,能有多喜欢。
我可是喜欢凌晨喜欢了十几年,久到都忘记了我坚持的目的。
偌大的一个学校,想要时时刻刻与人碰上不容易,可想要与一个人时时刻刻都碰不上那倒简单了。我偶尔也会回忆起那晚对凌晨狠狠的那一撞击,一想起来就觉得我的额头也疼。他本就是个记仇的人。不知道他现在还会不会恨我恨得咬牙切齿。
我避了他好多天,可有一个词是这么说的——狭路相逢。
周六的早上,我独自一人早起去食堂里喝粥,正想着什么心事,突然一股压迫感朝我袭来,我的面前出现一片阴影。我慢慢地抬起头来,看清来人之后,手里的勺子就那么掉落了。
“呵呵,呵呵呵……”我干笑起来,随即又镇定地低下头,继续喝粥,胸膛里的那颗东西跳得七上八下的。我想,也就我老想着那件事儿,或许他早就忘记了。
凌晨手里端着一碗排骨面,坐在我面前。
自从长大后,凌晨一直与我保持着距离,连他自己都说,若是在路上碰到我,会假装不认识我。如今他端着他的饭碗坐在我面前,无论此刻我有着怎么样的情绪,有一种感觉必不可缺——受宠若惊。我偷偷地打量了他几下,他一脸平静,低头吃着面,这种过于平静的场面还真让我不自在。他突然抬起头来与我将视线对上,我心里一慌,脱口而出:“我敢作敢当,我告诉你,我不怕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话音刚落,他将他面里的大排骨都夹到我的碗里:“你替我把它吃了!”
“我我我……”我欲哭无泪,“你不能用这个法子来报复我啊,我宁愿被你揍啊……”
其实说穿了我就是个吃货,什么都爱吃,可我特怕吃辣。凌晨那碗里红彤彤一片,也不知道他加了多少辣,如今他丢了这么辣辣的排骨给我,不是让我去死么。他总是可以用最简单的法子来袭击我,凌晨我恨你!>_<
凌晨微怔,紧紧地皱起眉头,“那我等会儿揍你好了。”
这人的强迫症真是越来越严重了,我抵不过他的淫威,只好将排骨全都浸到粥里面,多涮了几次,将排骨上的颜色洗掉了一些才慢慢地吃着。我特别怕辣,一点辣都不沾,所以这块排骨我吃得很伤感。等到我一吃完排骨,又跑去买了杯豆浆一口气给喝了干净。
我吐着舌头跑到凌晨那儿:“不管上次是我惹你还是你惹我,反正我总是没占到便宜的那个。你也总别仗着你年纪大就欺负人,我不欺负你是看在阿姨的份儿上,你别看扁我。”
说完这话,我转身就走,他从身后跟上来,语气不善:“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是你总不跟我好好说话!”
其实我挺委屈的,我一直都将他当神似得供着。小时候我爸爸出差给带来的酸奶,我都要给他留一半,可他呢,在我面前不是欺负我,就是冷落我,一直一副小霸王的样子,说白了他还不是贪我好欺负。若我不是喜欢他,换一个人这么对我,我要么跟他大打出手,要么跟他断交。
都说男孩子欺负女孩子,是因为他喜欢她。而女孩子习惯被男孩子欺负,也不是因为她喜欢他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