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

木门发出了吱呀的响声, 刚站在台阶上准备敲门的老安东尼就从缝隙中看到了呆呆立在里面的小男孩, 他不放心之下诧异的出声询问, “你在门口站着做什么？”

小汤姆这才回神, 回头先把占着手的牛奶和报纸都放在桌上, 才鼓着脸不太开心的回答：“我在等爸爸, 他外出有事。”

“哦。”老安东尼以为又是哪个病人请苏绮之出诊, 习以为常的点点头也不问了。他站在门口, 尴尬的举了一下手上端着的奶酪饼, “刚出锅的, 趁热吃吧。”

既然今天邻居不在, 老安东尼也不好意思对一个四岁奶娃开口, 他可惜的扫了一眼门口堆着报纸的柜子顶上，转身准备离开。厚厚的一叠旧报纸其实都被黑猫垫成窝了，它安静的趴在上面, 目光炯炯的注视着老安东尼。

“等一下, 安东尼叔叔。”小汤姆却叫住了准备离开的老安东尼，他自己站在柜子边仰头呼唤, “史莱姆, 下来。”

黑猫听话的“喵”了一声，往下一跃。但是它并不敢往张着手臂的小汤姆怀里跳，而是避开了有人的地方，跳到了空地上，趴着舔毛去了。

老安东尼疑惑的回过头，看到白白嫩嫩的小男孩脸上露出一个天真可爱的笑容：“安东尼叔叔, 报纸就在柜子上放着，你拿吧，我太矮了够不到。”

“哦……谢谢。”老安东尼松了口气，他抬手拿旧报纸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刚才站在门口的小男孩好像就是在低头读报纸，所以才一动不动的站着。

“汤姆，你能看懂报纸了吗？”老安东尼有些惊奇，说话间就忍不住带上了赞赏的语气。

“没有，我在看报纸上的照片。”小汤姆仰着小脸认真回答，一双清亮的黑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老安东尼，看起来分外乖巧，“有无名侠呢！”

“是那场大战吧？”老安东尼回想起昨天对自己的采访，心里的痒痒就被勾了上来，他努力想憋到明天好好看看那张报纸上的采访是怎么说的，就没什么心思再考考小汤姆会多少单词了，“那我回去了，汤姆，你好好待在家里，陌生人别开门。”

老安东尼回想起刚才的一幕，又憋出一句：“还有锁好门，等你爸爸回来。”

“好，安东尼叔叔再见！”小汤姆笑的更乖巧可爱了，挥手把人送走了。

他关上门，才松了口气，迫不及待转身想继续看报道上是怎么夸爸爸的，一扭头就看到了黑发青年熟悉的身影在客厅中站着。

“爸爸！”

“捣蛋鬼，怎么对安东尼叔叔也那么说话？”苏绮之又好气又好笑，弯腰把小男孩抱起来问。

小汤姆脸上被抓包的心虚表情一闪而过，就赶紧把手里端着的奶酪饼举起来，他等了一晚上的闷气也因为理亏不敢露出来了：“爸爸吃奶酪饼，是刚做好的！”

苏绮之就着小汤姆的手边咬了一口，还是没把这件事含糊过去，咽完才放缓了声音平和的又问：“汤姆，告诉爸爸，你是怎么想的？”

长大了人说谎其实都是正常现象，过小的孩子容易分不清现实幻想说谎也是正常现象。要说这件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算是小汤姆警戒心强，懂得遮掩自己的聪明——可是小汤姆也算是老安东尼看着长大的，两家邻居这几年下来几乎亲如一家，在陌生人面前遮掩自己还可以，对老安东尼还掩饰未免警惕过分了吧？

平时使劲宠可以，但遇到这些苗头苏绮之还是不想含糊的问个明白。就算有什么异常说清楚还能解决。如果是小汤姆开始学着说谎那他也能想办法制止，至少别让小汤姆变成事事都习惯性说谎的样子。

“唔……”小汤姆脸上的笑容马上消失了。他看了看苏绮之，眼神有些躲闪，但还是吞吞吐吐的说了出来，“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四岁的小孩子就能认全报纸上所有的单词，能读懂报纸，这怎么看都有些引人注意。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能力，我能和蛇对话，这些我都不想让别人知道。”

“唉？”苏绮之也愣住了。不管怎么猜测，他都没想到小汤姆会是这么想的。原著里的汤姆从小渴望别人的关注，渴望自己不同寻常，他迫不及待向别人展示自己的能力，以至于他从小养成了很多不好的性格，比如霸道掠夺之类的。

苏绮之原本觉得小汤姆的性格在一部分上还是像原著汤姆的，那应该是从近亲结婚的基因中带出来的先天因素，是改不掉的。现在怎么回事？一直都挺想变得与众不同的小汤姆居然想让别人以为自己是普通人？

苏绮之想来想去，也摸不着头脑，只好先回答小汤姆的话：“……不想就不想吧，巫师本来就不能向麻瓜透露自己的存在和奇异的地方，等你十一岁去学校了，周围就全是和你一样会魔法的小巫师了，你会在那里大放异彩的。”

小汤姆脸上却没有任何高兴的表情，相反他还有些郁闷，小声嘟囔着：“离毕业有七年呢，每年只有寒暑假可以回来见你，还不如现在呢。”

苏绮之感觉自己更摸不着头脑了。他抱着小汤姆坐到沙发上，把盘子放到茶几上，又感动又惊奇的安慰道：“我听说有一种叫做双面镜的东西，到时候买一套给你，想见我了，我们随时都能从镜子里见面。上学校其实挺好的，你可以在那里随便使用魔法，不需要在麻瓜面前掩饰了。”

小汤姆似乎被安抚到了，对苏绮之点了点头，把脸埋在了他胸口，闷声闷气的说：“等我毕业了，就穿上黑袍和你一起当超级英雄，拯救世界！”

“超级英雄？”苏绮之被这个词震了一下，“汤姆，你在哪里听到的？”

这个年代他应该才是第一个公开暴露出有异能的人，在这之前他从没听过有人说‘超级英雄’这个词。

“是报纸上说的，他们说你拥有超能力还天天暗中帮助纽约人民，又打退了来袭的外星人，是当之无愧的超级英雄。”小汤姆抬头复述道，他攥了攥拳头，下定决心，“我也要成为超级英雄！以后就可以和爸爸你一起战斗了。”

苏绮之这才意识到小汤姆可能是受了他的影响。他明明是个有超能力的外星人，却天天假装自己是普通人，一点马脚都不露，暗中去装成无名侠帮助人或拯救世界。这在孩子眼中看来恐怕是件很酷的事。

可算找到了小汤姆变化的原因，苏绮之也松了口气，想起了什么转而打趣道：“你的梦想也太多变了吧，汤姆？先说要成为大公司的老板挣钱给我花，又说要成为魔法部部长把不喜欢的人都开除掉，现在还想毕业后和我一起当超级英雄，梦想这么多你忙得过来吗？”

“这很简单啊。”小汤姆却不假思索的张口就来，“我可以当老大，让我的手下去开大公司和成为魔法部长，然后我就可以和爸爸一起当超级英雄了！”

苏绮之故意逗他：“如果以后你有了新梦想，是不是要让你的手下和我一起当超级英雄了？”

“这个不行！”小汤姆一下子急了，眼睛都气的瞪圆了，小奶音凶巴巴的说，“只有我才能和爸爸一起当超级英雄，我是……小无名侠！我的手下只能去干别的，不能和我抢！”

“不抢不抢。”苏绮之被他那副急着护食的样子逗得忍不住笑，心神一动，就把晋江那里寄存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看，这是什么。”

天鹅绒小包最多只有巴掌那么大，但是当苏绮之倒过来往下倒的时候，里面却哗啦啦倒出来好多东西。首当其冲的就是一堆金灿灿的金币。

“哇——！”小汤姆哪里见过这么多钱，眼睛都差点晃花，惊喜的差点蹦起来，“是金加隆！”

苏绮之满意的拎起不慎倒出来的一瓶清洁剂，悄悄又塞进了天鹅绒小包里，解释：“昨晚的事忙完我得了一大笔报酬，所以早上我又去对角巷换了一趟钱，剩下的都给你买成基础书籍了，还有你上学要用的书，我问过了，最近几十年教材都没有发生变化，所以先买了一套回来给你看，还有你想要的魔药，所以才回来晚了。”

“哇，爸爸你太棒了！”小汤姆已经激动得脸都红了，扒住苏绮之的衬衫顺着爬起来，在他脸上狠狠的亲了好几口。

苏绮之有心改变小汤姆对自家贫困的认知，又怕他得了这么多钱后被迷花了眼，打定主意开始教汤姆学会克制和理财，就故意的说：“虽然这次得的报酬多……但是到时候去上学的学费和每年的花销也多，我算了算，加上现在每年关于这方面的支出，剩下的这些金加隆分摊一下正好够了。”

“汤姆，接下来我把这个钱包给你保管，然后教你怎么管理——里面的货币也只能在魔法界使用而已，你能克制住自己把钱用到正确的地方，留下那部分学费吗？”苏绮之问。

他又在给汤姆提前挖大坑了。如果汤姆以后忍不住诱惑，或者不敢动用这个钱包转而去动别的歪心思，苏绮之绝对会再给他一个狠狠的教训。至少现在在苏绮之可控的范围内把事情解决了，总比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让汤姆养成坏毛病的好。

小汤姆小心翼翼的伸手摸了摸那些金币，表情十分珍惜，他深深看了苏绮之一眼，坚定的应了下来：“我会的，会好好保管这些钱的，爸爸！”

犯过一次的错，小汤姆永远不打算再犯。这次爸爸好不容易挣来了这么多钱，却交给了他保管。谁家会把这么多钱交给四岁的孩子管理？尤其是在他不久前还犯过错的情况下……这是爸爸对他的信任。

小汤姆垂下了眼帘。

他清楚自己其实非常聪明，那他就更不该辜负这份信任。

苏绮之揉了揉小汤姆的头发，从那表情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微笑了起来：“乖儿子。”

……

春去秋来，眨眼间小汤姆已经上小学了。

哦不，应该已经不能用‘小’汤姆来叫他了。现在是1934年的冬季，长达五年的经济大萧条终于过去，国内情况按理说终于迎来了转机，可局势似乎仍旧混乱动荡。

苏绮之知道，这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爆发的预兆了。距离二战爆发只剩五年时间，学制混乱的情况下，十六岁的史蒂夫和比他大一岁的巴基已经进入了大学。可和巴基同岁的霍华德却早早已经毕业。

实际上霍华德在这附近已经变得小有名气了。作为老斯塔克家的天才，霍华德自从上了中学就不断跳级，到了大学又是提前毕业，现在据说在纽约的曼哈顿区和人一起开办工厂，神神秘秘的研究什么化学产物。

当然，在外人眼里看来他已经算得上一个小老板了，还没有成年就有了自己的企业，简直是标准的别人家的孩子。

苏绮之自然门清，过不了多久，霍华德就该白手起家创立起他的斯塔克工业了。仍然待在八十七街木房子里的苏绮之不打算再搬家。

坐在沙发上看黑白电视的苏绮之听到门口一阵响动，脸也不转，直接喊了一声：“汤姆。”

“爸爸，我回来了。”

熟悉的嗓音中小时候那股奶味消退了不少，伴随着走近的一阵脚步声，苏绮之转过头，欣慰的打量着面前这几年身高猛长的黑发男孩。

现在的汤姆，和当初他遇到史蒂夫的时候差不多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