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拦道。
清脆悦耳的风铃声停了下来, 言笑笑顿下脚步, 皱眉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大眼薄唇的少女。
“找我有事?”
孙秀青就站在她对面,身子显得有些单薄,竟似风一吹就倒的样子, 颇为有些杨柳扶风的意境。
她的脸很白,初始时似还有些筹措, 当言笑笑问出这话时便换成了一脸的坚毅。
“言姑娘”
言笑笑轻轻点头,等着看她究竟想要说什么。
“西门吹雪的剑是不能有人的感情的, 所以”孙秀青的眼神很是坚定:“所以, 请你暂时离开他”
言笑笑的眉轻微的皱了起来。
“言姑娘,你剑法很好,想必也是理解这些……”
言笑笑却没有心情再听她说下去, 她历来最不喜欢那些打着为人好却做些另人伤心的事情的人。好像那个借口就是他伤害别人的理由, 光明正大,义正言词的理由。
本是因为她也算抢了孙秀青男人的份上她打算安静听完, 然而这话却让言笑笑颇为不喜。
她打断了孙秀青的话:“孙姑娘, 我这里也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还请孙姑娘告知”
孙秀青愣了愣,才说道:“请问”
“据我所知,西门吹雪杀了你师傅独孤一鹤,可是事实”
清脆悦耳的声音, 轻缓的响起,却让孙秀青的脸色更加苍白。站在那里许久,她才点了点头。
言笑笑又问:“在山西太原, 我曾救过你师兄苏少英,亦救过你师妹石秀雪以及你本人,这可是事实”
孙秀青的脸色更白了,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言笑笑已经打算离开,木剑上的风铃因为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起来,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即如此”清脆悦耳的声音伴着风铃声传出:“那你又以什么身份来这里跟我说这些话”
话音落了,人便已经消失无踪。
孙秀青的脸色已经变得很是苍白,站在那里呆呆的半天没有回过神来。半晌,她才咬了咬牙准备翻墙而入寻了西门吹雪去说,却不料……
言笑笑又回来了。
“孙姑娘,可否请问刚刚那些话是谁告知与你的”她问。
峨眉之中孙秀青的剑法已算得上不错,只是离真正的高手还有很远的距离。这些剑道,本不该是被她所理解的,而今日,她却说了出来……
孙秀青的目光突然落在她身后。
一股熟悉的凌厉剑气出现,言笑笑并没有回头。她的目光依旧落在孙秀青身上,再次问:“烦请孙姑娘告知,刚刚那些话是谁告知与你的”
一惯清脆悦耳的声音中不自觉的掺了些冷意。
孙秀青的落在西门吹雪身上的目光慢慢转了回来,看着言笑笑,薄唇张了张,最终还是说:“一个白衣男子说的,他说的是真的……”
白衣男子。
宫九,这是言笑笑第一个想到的人。
皱了皱眉,又想到那日见到宫九时的情景,除去开场以介绍,他们两个总共只一人说了一句话。
然后便,插身而过。
当时,言笑笑握剑的手收得紧紧的,勉强才能让自己保持平静淡定离开。却不料,宫九那个变态什么都没做。
宫九说的唯一一句话是:“我这有条消息,有关于月圆之夜那场决战,不知言姑娘可有兴趣听听”
“没有”
干净利落的两个字,说完言笑笑便要离开。
宫九动了动,隐隐挡住了她的去路,于是言笑笑又加了一句:“该知道的我已知道,其他的亦与我没什么关系”
宫九不动了。
之后她便离开了。
宫九秘谋天下,此翻月圆之夜亦是谋权之局。原料宫九所言必定是这场决战的阴谋。言笑笑本已知道,自然不必再听。更何况,宫九心思太重,远不是她能匹敌,怎会想着多与之接触。
却不料,难道那日准备说的便是这事么。
宫九势力庞大,远远超出众人的想像。他不可能不知月圆之夜的阴谋,如此提醒,到底意欲何为。
“你应该盼着我死”
纠结着,就听到西门吹雪清冷的声音响起,言笑笑愣了愣,随即便看到孙秀青的脸色更加苍白了。
站在那里,她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倒的样子。
言笑笑轻轻的叹了口气,拉着西门吹雪离开。他们还有事情,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世上没有比这件事情更重要的事情了。
不论什么时候,人命总是最重要的。
尤其这个人是你的朋友的时候。
陆小凤险些丧命。
言笑笑与西门吹雪到的时候,十三姨太的刀已经即将刺进他的胸口。
他当然不会死,言笑笑与西门吹雪来了,陆小凤又怎么可能会死。十三姨太杀了李燕北,却不可能杀得了陆小凤。
陆小凤的运气一向很好。
他们一起进去的时候,十三姨太那张漂亮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事情很简单,十三姨要动手的理由也很简单。
李燕北把地盘卖了,得了一张一百九十万的银票。也就是这张银票,害死了他自己,十三姨怕陆小凤追查,便准备也将陆小凤杀了。
欧阳情亲手做的酥油泡螺给了她机会,十三姨在其中夹杂着迷药。
陆小凤醒来的时候,正躺在一张干净舒适的床上,屋子里还隐隐有着桂花的香味。这里明显已经不是李燕北的十三姨太所居住的那所公馆。
窗前背对着他立着一个人,一个白衣如雪的男人。
“西门吹雪?”陆小凤吃惊得几乎跳起来,他也确实跳了起来。站在地上,连鞋子都忘记了穿,只记得问:“你怎么在这里?”
“有人托我给你带句话”西门吹雪的声音冷冷的:“你要不要听”
陆小凤向来是个极好奇的人,什么人能让西门吹雪带话给他?这个问题已经让他暂时忘记了自己是怎么活过来并且出现在这里的。
“什么话?”他问。
但很快,他就知道自己不该问,因为西门吹雪转过了声,他看到了他眼眸里面的那些许带着愉悦的暖意。
那个能让西门吹雪带话的人,他想必知道是谁了。
西门吹雪依旧清冷的声音淡淡的传来:“她让我问问你,人人都说陆小凤红颜知已遍天下,是最了解女人的,今日怎么险些被个女人害死”
果然……
但陆小凤连唉叹的心思都没了,他又躺了回去,就那么直直的倒在床上的。目光也有些呆的盯着床顶的木板,他心里很不好受。
“欧阳情她……”
“不是欧阳情”西门吹雪打断了他的话:“是十三姨,我们若在去晚些,你就跟李燕北一样了”
陆小凤的目光已经不在那么呆滞,他又重新坐了起来。
“李燕北也死了?”他问。
西门吹雪点点头。
“十三姨杀了他?”陆小凤又问。
西门吹雪又点了点头。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他一共有三十个老婆,二十七个孩子。本来今日之后准备回江南的,不料却是死在了女人手里”
“他的老婆虽然多,却没有一个是跟他知心的”
西门吹雪的声音虽然依旧清冷淡然,却把陆小凤惊得直接从床上又一次的跳了起来,不敢置信的看着西门吹雪。
他说:“这话可不像你说的”
“确实不是我说的”西门吹雪摇摇头:“这是笑笑那会儿刚说的”
陆小凤松了一口气又坐了回去,他又想到了西门吹雪要结婚的事情,不由眼里也多了分笑意。不管现在情况怎么样,总还是有很多让人开心的事情的。
“听说你和言姑娘要成婚了”陆小凤笑着问。
西门吹雪的眼里突然浮现出一种很温暖很愉悦的笑意:“明日一战过后,便回庄成亲”
“恭喜你们了”
陆小凤很开心,朋友的幸福从来都能让他由心的感觉到很幸福。
尔后他便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欧阳情呢?”
“在隔壁的屋子”西门吹雪道:“她的毒已经解了,笑笑正在那里陪着她”
陆小凤笑了:“她今日竟没出去散步”
想到少女的散布,西门吹雪眼里的笑意便浓了些:“想必从现在开始到决战的时候,她都不会出去散步了”
陆小凤笑了,他知道为什么了:“她定是要与你在一起”
“不全是”言笑笑推门直接闯了进来:“主要是人都死得差不多了,我如果再出去溜达,下一个换成我怎么办?”
陆小凤有些无奈:“这世上又有谁杀得了你”
“公孙大娘的功夫也不错,不也被人一条锻带便要了性命”言笑笑一脸不屑:“现在京城变态太多,还是低调些的好”
似是想到她连砸二十七家赌场的事情,陆小凤的眼神变得很怪异。然而很快他便被另一个件事情吸引了目光。
“你知道公孙大娘死了?”
言笑笑点点头:“你以为我这几日当真是在散步么,西门要与人比剑,京城里面现在这么乱,我怎可能一无所知”
西门吹雪的眼神竟也没变一下,好似完全就不知道言笑笑早已知晓此事。
陆小凤的情绪变得有些低落,公孙大娘是他的朋友。朋友死了,陆小凤总是会感觉到难过。
但他知道现在要紧的是什么:“那么你知不知道是谁杀了她”
言笑笑自然知道公孙大娘是死在叶孤城手里,但她怎么解释她是怎么知道的。所以她用了另一种方式回答。
“当时我不在现场”
“你似乎也不感兴趣”陆小凤问。
眨了眨眼睛,言笑笑还是摇摇头,又忍不住说道:“公孙大娘是你的朋友,所以我不想多说什么”
陆小凤的眼睛猛得睁开:“你在怀疑她?”
言笑笑点点头:“确实有些”
“她不会的”陆小凤摇摇头:“她不可能是凶手,试问一个人要如何把自己勒死”
“那好”言笑笑轻轻一笑,问:“你来说说她为什么会穿成那样出现在那里,依她的武功江湖之上又有谁能那么轻易的就勒死她”
“可她自己更不可能勒死自己”陆小凤的声音很坚定,他很相信自己的朋友。
言笑笑摇摇头,又问:“红鞋子是个什么类型的组织”
陆小凤不说话了。
他突然想到,他最近得到以及猜到的一些消息。青衣楼归红鞋子管,红鞋子归白袜子管,而白袜子则是他这次主要怀疑的对象。
“所以”陆小凤抬起头盯着言笑笑:“你是觉得她有可能是帮凶?”
“有可能是,有可能不是”言笑笑轻声道:“但是我总觉得,以公孙大娘的武功见识,以及那绝佳的轻功,想必是没什么人能轻易杀得了她的”
“所以”陆小凤的心沉了下去:“你觉得她是认识那人的,或者干脆就是同伙”
言笑笑点点头。
陆小凤苦笑:“那日知你与她接触过,甚为客气,我还以为你对她很有好感,却没想到你只是在好奇红鞋子到底是干什么的”
言笑笑叹了口气,说道。
“我一向以为,江湖之中,杀人在所难免。各种恩怨,想不死人实在很难,但最不喜的是杀人灭口一事。但在这之后,还有另一种更为另人愤怒……”
陆小凤怔了怔,半晌才苦笑着说:“可是因为那些糖炒粟子”
言笑笑点点头。
“世间有因便有果,出来混总是要还的。江湖之中打打杀杀死些个人实属正常,但那些贫苦百姓又如何该死。杀人灭口好歹为已,那糖炒粟子却实属是滥杀无辜”
陆小凤不说话了,他想到了薛冰当时砍掉孙冲那只手的时候言笑笑说的话。
若被调戏的不是薛姑娘这等可以自保的姑娘时,想必到时候结果必然不同。到时候,恐怕那些少女不会需要你陆小凤的这点可怜的同情心。
而现在,他却是连同情一下死于公孙大娘手里的贫苦百姓都没有。
他只记得他与公孙大娘是朋友,公孙大娘也一向没有做过什么大恶之事,甚至还帮忙捉拿金九龄。却是忘记公孙大娘那熊姥姥的身份,忘记了那个身份杀过多少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