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海刚刚从越宁手里接过线报, 在任极常去的地方全都转了个遍却没发现人影,偏殿他也找了个遍, 仍是不见踪迹,一问在值的暗卫竟然均也不知, 心下立刻狂跳不安,掉头又将越宁拉回来,急召所有暗卫一个殿一个殿的搜过去,最后发现任极原来是在太医院中。
接到消息,郑海拉着越宁一边往太医院赶一边叹息:真没想到,皇上连太医院都要亲临了,看来这次怕是要掉下去。
郑海赶到太医院时, 任极正站在太医院附设的偌大的药库里, 杜太医正站在他身边,和着另一位太医院的管事手上拿着几样药草正在说话。
郑海看任极听得专注,犹豫了一会还是试探性的道:“皇上,越统领有事要报。”
谁知“皇上”两个字刚刚出口, 剩下的话便被任极皇袍一挥全咽回肚子里:“朕有事, 先候着。”
接着任极转头继续问道:“你是说朕的药库里居然没有那什么‘独龙珠’?”
杜太医摸着胡子:“薛大人掌握药库各色药材进出,若他说没有,那肯定便是没有了。这‘独龙珠’本就是药材中极稀罕的,生长不易,待到结果采摘时更是要求颇高,不光对气候有要求,在时间上更是早一刻晚一刻都不成, 千金难求。”
薛大人跟着连连点头,道:“而且‘独龙珠’保存起来也非常讲究,若有一点差池,药性就会散尽,不过成株杂草罢了。老臣在药库四十年有余,也只有幸见过一株,是被圣祖德武先皇拿来与先凤庄太后续命所用。”
“你是说是朕的皇爷爷拿这药草给朕的皇奶奶用了么?”
薛大人称是道:“回皇上,确是,那已是三十五年前的事了。”
“那朕怎么还是没有得见皇奶奶一面?我记得我出生的时候,她像是已经去世有四年了吧。”
“回皇上,先凤庄太后当时因为心绞之症心脉损伤甚巨,已是气若游丝吐血不止,当年见过那鲜血淋漓场面的人无不惊心,而那一株‘独龙珠’足足延她十年阳寿,让她康复得与常人无异,虽然到底称不上仙丹,但灵药却是当得的。”
杜太医轻叹一气:“这‘独龙珠’要五十年才成株,当年那株收进宫时是四十七年前。唉,看来……”
后面的话被任极横里打断:“你们,给朕好好说说这‘独龙珠’。”
两人遵旨,将“独龙珠”细细说了一遍,任极听得眉头大皱:“这么麻烦?”
杜太医听他语气不对,直觉此事不易成,只是暂时也无可奈何,只能道:“所以此药才如此稀有,价贵赤金,除了疗伤效果非常外这便是最大的原因了。”
任极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后便没再说话,只盯着从杜太医手上拿过的几味药材出神,越宁在旁边等的有些耐不住,轻轻拉了郑海的袖子一把。
郑海知他是在催促,但看任极的样子又不敢贸然打扰,只好满面为难的摇头。两人私下里如此几番之后,连郑海也等得有些受不了了,又被越宁再三催促,只好壮起胆子轻咳一声小声道:“皇上,越统领有事要禀。”
说完之后见任极没有反应,无奈之下又把声音拔高了些:“皇上,越统领有事启奏。”
任极思绪被打断,猛地抬头道:“你们怎么来了?”
郑海和越宁对看一眼,郑海小心道:“皇上,奴才和越将军已经候着将近一个时辰了。”
任极挑挑眉,脸上划过些微的波动又很快恢复成面无表情:“是有什么事情要报?”
越宁踏前一步跪奏道:“回皇上,是臣的部下无意中发现的,后宫的几个妃子里似是有异动。”
“你是说那些女人?”
越宁表情有些尴尬,俯身道:“臣逾矩,请皇上降罪。”
“降罪?你们难道还敢做什么不成?回朕的话。”
“是。回皇上,事情是这样的,前几晚巡查的时候,秦忠发现有人半夜自‘风倚宫’中出来,全身裹的一件大麾瞧不清面目,但从步态身形看是个女人,当时便觉有异,所以一路跟着,发现她走的全是宫中鲜为人知的小径秘道,直往‘未浠宫’去的。”
“你说‘风倚宫’?朕要没记错的话,那应该是董贞妃的寝宫吧。”
“是,正是董贞妃的。那女人的模样秦忠在她回宫后也瞧清了,是董贞妃的贴身侍女若樱。”
“是么?大半夜的跑去冷宫,是去见什么人么。”
“皇上圣明,确是见人的。只是当时秦武只有一人,所以选择跟踪若樱,不过他将另一人的身形和举止声音的特征都记了下来,经过几日的排查,发现是新进宫的一个小宫监,目前正在夏昭仪的身边服侍。”
“董贞妃?夏昭仪?”任极不屑的哼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还当那个女人与旁里的有些不同,看来是我的想多了。她这装腔作势的功夫,看来练得不错。”
这番话越宁没听明白,郑海却是心知肚明,最近最得任极宠幸的正是董贞妃,那些话显然就是说她的,看来,这位自己曾经看好的皇后人选是没那个福气了,恐怕夏昭仪也好不到哪里去,自己该是要换个巴结的对象了。
一想到这里,郑海将后宫若干妃嫔全在脑海里过了个遍,顿时苦恼起来,这皇上看似也没对别的女人有什么特别兴趣,这未来的皇后人选该是谁呢?’
边想边忍不住在偷偷打眼看任极,只见这皇上仍是一脸的漫不经心,然而手上却是紧紧握着那几株药草。
郑海盯着任极的手,没来由的在心里打个突,事情要真像他想的那样发展,到最后可该怎么收场?
越宁只关心当下,见任极不说话,便接道:“皇上,秦忠报给我后我便下令将董贞妃和夏昭仪都监视了起来,现在要把那个宫女和宫监一并抓起来将事情问清楚么?”
任极随意摆手,换了副颇有兴致的表情:“不用,这宫里一向无趣得紧,难得有人要闹腾,反正这都是想给朕看的,朕若不瞧瞧热闹岂非太对不起她们,什么都别做,等着看好戏才有意思。”
接着又道:“还有事情么?没有就退下吧,朕还有些事情。”
越宁郑海正待退下,忽又听任极道:“啊,越宁,你先留下。”
越宁便留在原地待命,岂料任极在盯着手里的药草发了会呆后又挥挥手:“现在说也无用,你先退下,等有事朕再传你。”
越宁满头雾水,告退后便离开,见郑海正站在药库外侍候着,便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这才小声道:“郑公公,皇上今天怎么有些不对劲?”
郑公公却是低声戏谑道:“越统领,你可是堂堂的暗卫总领,皇上不对劲你是到今天才发觉么?那可是大大的失职。”
越宁先是一惊:“难道皇上最近一直都不对劲?”见郑海一脸莫测又随即恍然,“你的意思是……”
郑海只摇头,然后抬头看看晴朗异常的天空道:“什么意思都没有。越宁,处暑快到了吧?这阵儿天气可多变得很,要多留心。”
越宁抱拳:“郑公公说得是,越宁受教了。”
药库内,杜太医和薛大人仍旧站在任极身边,自从郑公公和越统领走后,皇上的表情变得阴晴不定起来。薛大人不明就里,只怕皇上责怪他失职,竟让宫中药库没有“独龙珠”,所以在一旁站着大气也不敢多出一口,更不要说多说句话。
而杜太医知他正为“独龙珠”烦恼,这是救莫纪寒的关键,可也是最能知道那莫将军在皇上心中分量如何的时候,若他比不过“独龙珠”,任极不愿耗人力物力去采,那他今生复原也就无望了。
杜太医很紧张,极想再多说点儿什么却找不到话来开口,最后还是只能默默站在原地看着任极离开,心叹道:莫丫头,老夫力尽于此,成败端看皇上的心性如何了。
郑海见任极出来赶紧跟上,果不其然的跟着他又站到了偏殿前,郑海躬着身子掩去表情,心里已经在盘算着如何能跟那位莫将军套上话。
他活了大半辈子,这种事还是头一遭遇上,讨好后宫里的女人对他来说很容易,可要讨好一个“后宫里的男人”,尤其还是个刚强坚韧宁折不弯的男人,却是件要大大费心思的事情,也极没有把握,一个不好弄巧成拙,只怕他的安乐晚年就会幻成泡影。
郑海心里正在千回百转,不想任极猛的把他拉到面前来:“郑海,你可见过朕为哪个女人左右不是过?”
郑海被吓得不轻,看到任极表情狰狞扭曲,几十年锻炼出来的好口才顿时不翼而飞,结巴道:“这、这老奴没、没见过……”
任极一把把他放开,原地踱了几个圈:“就是,朕富有四海,想要什么没有,为个男人费的什么心?!”
郑海见他把手里的药草也顺手给扔了,不由跟着开始迷糊起来:难道说,皇上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那以后的靠山该到哪里找去?
任极已经跨步往外走:“他凭什么?他又值得什么?!”
郑海刚刚准备跟上,任极却又停了步子,回头恶狠狠的瞪着殿中那紧闭的大门:“也罢,朕就看看你值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