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极整理好自己的衣服,临走出去时又折回来,扯过床上的被子盖到莫纪寒身上,出去将伺候的几个奴才拎回来扔进去:“给我把他洗干净看好了!”
两个小宫女在任极走后才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打着哆嗦走到莫纪寒身边一看立即面如白纸,差点惊叫起来。
她们年纪虽小,于这种事却听得多,一瞧之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到底也只是听说,所以面色一白之后立即通红得如同滴血。
她们对着昏睡在地的莫纪寒毫无办法,两个小丫头怎么可能搬得动一个成年的大男人,没办法,只好红着脸将被子掖紧了,其中一个跑出去叫守在殿外的武将进来将人抱上床,另一个则去取了热水来准备给他擦干净身子。
到底是在宫中服侍人的,很快的她们便目不斜视专心做着手上的事,其中一个还细心的取了伤药来,小心的敷在那一片片的伤处上。
旁边年龄稍小的,一边帮忙打下手,一边看着那些伤,不知怎的就想到任极嘴角上的那抹淤青,那个时候她被当今皇上的脸色吓得要死,连头都不敢抬,但在被任极拎起来的时候还是扫到了一眼。
看看躺在床上的这个人,越想越有想惊疑不定,轻轻拉了拉前面人的衣袖,眼睛做贼般四处溜了一圈,连声音都压在喉咙里:“柳姐姐,他……”
只是话才开了个头,就被柳莺的眼神止住,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那小宫女咬咬下唇,乖乖的闭了嘴。
柳莺手上的事情做完,替莫纪寒盖好被子,这才一拉那个小宫女,两人一前一后出来,快步回到偏室她们自己的房里,关紧了门窗,柳莺才转身对她道:“小莫,那地方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应该的,随便乱开口,你不想要命了?”
小莫缩缩脖子,头低下去:“我……我看那时候没人……”
两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柳莺的语气更加严厉:“看?小莫,这殿里多少地方是你眼睛看不到的,别人有的不用看,只用听的,就足够要你的命!”
小莫被她的话骇得直发颤,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柳姐姐,你、你别吓我…”
柳莺叹口气,走近些将她拉到桌边坐下:“小莫,你我虽是一道被郑公公选进宫的,但你年纪小,可能有些事都没怎么注意,可我注意到了。”
“你还记不记得郑公公前两次带走的两批人?”
小莫点点头:“都隔得不久呢,自然记得。”
“虽然他没说人是挑到哪里去了,但看他挑他们的神态和挑我们是一个样,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们应该也是被派到这地方来。”
小莫听得有些糊涂,打断柳莺的话问道:“这里?可是……”
柳莺握紧了她的手说道:“对,可是我们过来并没有见着他们,这地方郑公公千咛万嘱不能说出去,那他们怎么可能还会被派去别处!”这话不是问句,而是绝对肯定的语气了。
小莫便是再笨,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浑身更是抖得像个筛子,上下牙关击得“叩叩”直响。
见她面无人色,柳莺的脸色自然也好看不到哪里去,握住小莫的手都跟着有些发抖:“小莫,我们都只受过训却没侍候过人,被郑公公挑来这里,虽然免了那些勾心斗角可也算不上好事,还是处处小心,永远不要行差踏错。”
小莫僵硬着脖子点点头,两人一夜无眠。
她们两人一无眠,同她们一般一夜无眠的,在这深宫中不知凡已。
夏昭仪黑着脸在寝宫中轮着踱步,她的气色很差,卸下浓妆后包裹着的华丽绸缎让她看起来更是憔悴得仿佛短短月余就老了不止十岁,眼眶凹陷,下面是深重的暗影,连原本漆黑光亮的发丝都焦黄凌乱得如同稻草。
尽管如此,可是她的眼神却很亮,阴狠毒辣的光芒让底下的几个宫女忍不住脚下发软,却不敢真的跌下去,咬着牙拼命站直了,就怕一个不小心就像前几个那样,不是划花了脸就是被割掉了舌头。
“砰”的一声,所有的人都忍不住一抖,目光落在地上已经摔得粉碎的粉彩花瓶,离得近的赶紧过去将碎片收拾起来,也顾不上会不会扎到自己,她们已经没有心力去记这是第几件被摔碎的东西。
突然之间,她又笑起来,声音尖利森寒如同鬼魅:“皇上虽然没选我,可也没再选姓董的那个贱人不是,足足一个月,算她好本事,我倒要看看,她还能骚上多久。”
她的家世背景在那些女人最是平凡,全是靠着自己从区区一个美人拼命努力才爬到如今的地位,已经离她的目的越来越近,绝对不能允许有人来破坏!
董贞妃坐在镜子前,迟迟没有卸下那精心描绘的妆容,虽然美,可再美也遮掩不住其上的不安忧惧,那上面,还有些些的怨怼。
若樱拧了块温热的布巾轻轻走过来:“娘娘,该歇了。”
董贞妃接过那个布巾抓在手里却没有动作,只道:“若樱,今天的晚宴上,你见着那些人的表情了吧,尤其是夏昭仪和那个赵趁妃瞧着我的眼色。要是目光能杀人,我只怕早死了十回八回不止。”
“娘娘,宫里从来不是个平静的地方。”
董贞妃总算拿布巾敷在脸上,温热的气息会让她感觉好过点:“这我知道,但今天,夏苓的眼神,是真的吓到我了。”
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她有理由相信,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会太好过。
董贞妃看得出来,若樱自然也不会看漏,想想也是,自己的主子霸了皇上将近一个月,虽然这十五元宵他谁也没挑,但也摆明了谁胜谁败。更何况,她的主子还是让皇上赶出过寝宫的,现在那些风言风语全都不攻自破,只是在明里赢得不少讨好巴结的同时,也在暗地里收了更多的怨恨阴险,今后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半点错也出不得了。
“若樱,当初进宫的时候将你带进来,想来该是我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你也知道我的个性,就算家里再怎么帮衬,毕竟底子差了点,也只能绕着弯使不出全力,若没有你,恐怕我早已尸骨无存。但也苦了你,困在这里陪着我苦熬,也不知何年才能出头,以前还答应过替你找个好人家,却一直蹉跎到现在。”
若樱眉目微动,眼中刹时划过一抹光芒,转瞬即逝,下一刻她就已经跪在董贞妃面前,说道:“娘娘哪里话,且不说当初娘娘大恩大德将快冻死的我捡回去,救了我一命。单只说在这宫中,我与娘娘便是一体同命,一损俱损一荣俱荣,若樱怎会不尽心尽力?”
董贞妃的眉尖轻轻一挑,伸手搭在若樱肩膀上,叹道:“起来吧,人人都羡慕这里锦衣玉食尊贵荣华,却不知根本就是个牢笼,想要出来就必须争到顶。若樱,你可别怪我多心,在这里呆得久了,多多少少总是会变的。”
“奴婢知道娘娘的苦衷,奴婢不敢。”
“若樱,过来帮我卸妆淋浴吧,我累了。”
至于赵珍妃,最近她受的宠幸最少,心中的不愤越积越多,脸上的神情与夏照仪比不惶多让。如果可以,她更想直接拿着火把去将那两个女人的寝宫给点了,看着她们烧成飞灰!
一个出身贫寒,一个朝中势力没她雄厚,凭什么她就得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跟她抢男人,尤其那男人还是九五之尊,甚至还让她们给占了上风,说什么她都不允许!
旁边的小宫女们已经个个胆战,这些主子们,一个比一个狠,平日里称得上貌美如花,可是论起整治人的手段,那只有四个字——毒如蛇蝎。
唯一不怕她现在这般表情的,便是自小跟在她身边一同长大的婢女香凝。历朝规矩,世家女子选入宫中,都可带一名贴身的婢女随同入宫,若樱和香凝,便就是这么被选进来的。
香凝端了杯宁神茶,又轻又快的走到赵珍妃身边:“娘娘,信已经送出去,你别再气了,早些歇息吧,这样气色才好。不几日早朝便会重开,新帝登基一年还未见后妃有喜,无嗣事大,老爷自然知道该怎么说的。“
赵珍妃接过茶抿了一口,听香凝说完后将玉杯重重放到桌面上:“我就讨厌爹总是喜欢用这些手段,迫来迫去,结果哪有什么用。若是我,直接便毒死那几个女人,哪用看着她们在我眼前晃了整整一年!”简直就是碍眼就极点。
“娘娘……”
赵珍妃摆摆手:“我知道我知道,要是真的能动手我也不会等到现在,现在说了,毒死她们,后面一样会有女人冒出来,毒不尽杀不绝。”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更加烦躁,那些女人不死,皇上什么时候才会完全属于她?
当然,有睡不好的人,自然也有睡得好的人。
任极从偏殿回来之后只觉得神清气爽,虽然脸上挨的那一下隐隐作痛得让他非常不爽,却也挡不住他的好心情,甚至好到连他自己都有些不解。
回到寝宫,那些奴才们瞄到皇上脸上的伤痕,少不了一阵大惊小怪,任极莫名的就觉得被扰了心情,一声低喝将人全部都赶了出去,自己找出铜镜看了看。
嘴角的淤青已经有些泛紫,带着一丝血痕,让他想起刚刚的打斗,从没想过自己会有不用武功只用蛮力的一天,连带的还有那人的愤怒不甘,被怒火烧亮的眸子最终却又朦上水气,意外的撩人。
任极不由低低笑起来:“莫纪寒,朕是不是抓到了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