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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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之间,婚礼变地狱,这大概是林安娜最后的辉煌了。须臾间,#豪门梦碎:当红花旦泪洒婚宴#之类的黑色加粗标题占据了众多娱乐报刊杂志头条,成为了圈内圈外好事者们茶余饭后的笑料谈资。

周锦炎本就声名在外,如今骤然不惜代价取消婚礼,虽然婚礼当日,看到那段来路诡异的视频的人只占少数,但难免还是会有风言风语流出,周氏母公司股票摔跌是必然,周家随即而来的巨大连带损失肯定不在话下,光是应付股东与周家长辈,也够得他忙一阵子了。

分心乏术之际,周大少还有一件极其心急如焚的事:宁妩的手机打不通了。他联系市中心医院,负责人却说她头天晚上就已经办理了出院手续,去路不明。

周锦炎焦头烂额,自顾不暇,终于没精力抽给心上人。

事情闹大后,最悔青肠子的人非小公主莫属了。

周妊妊懊恼得撞墙,知道这次又是着了那死二妞的道,诚然,她不希望林安娜那种女人成为自己嫂子,可也不想用这种自损三千伤害自己哥哥的方式来达成——但是现在她哑巴吃黄连,肯定不敢跟哥哥坦白,只能无辜地哭诉自己不知道精心准备的婚礼视频会变成了那样,会不会是有人从中作梗云云。

自从婚礼上被记者们围堵之后,林安娜就消失在了公众视野。

宁妩想,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风水轮流转。

当年她走投无路,惶惶不安地背井离乡,在国外一个人伶仃孤苦,飘荡多年;如今这些苦,林安娜都将一点点尝遍,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想到这些,她就一阵快活。

她转到了福音疗养院暂避风头,一方面是不想受到周锦炎的纠缠,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担心那个贱人狗急跳墙跟她鱼死网破,换做从前,宁妩是不必操心林安娜的反扑的,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希望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又被姓林的人毁掉。

近三十年来,从没有这样一天,早晨起床推开窗,迎接晨曦第一道阳光的降临……从没有这样一天,宁妩觉得自己是真正遂心遂意地活着,呼吸的每一口空气都是清爽的。

“汪汪!”

病房门被推开,胖成圆球的阿福立刻狗腿地冲上前去,前肢一伸,猛地扒拉在了门口男人的大腿上,在男人昂贵的西裤上留下两个可爱的爪爪印;阿美猫眼儿一瞪,小不耐烦地喵喵两声,踩着优雅的猫步到了宁妩脚边,依然对凌美人高贵冷艳着。

宁妩侧过身来,身体一蹭跳坐在了窗框上,笑盈盈望着门口的大美人。

“当老板都是你这么闲的吗?串门这么频繁。”

“你烦我?”凌希将提来的新鲜水果放在病房内的小冰箱里,屈身摸了摸阿福的狗脑袋,没看她,轻描淡写的语气也没有跟前几次那样生气的意思。

“我哪儿敢烦你呀,这不是怕耽误你时间嘛。”宁妩笑着说。

“看样子你恢复得不错。”凌希在床沿坐下,跟她隔了一段距离,窗外阳光的笼罩下,他觉得她唇角的笑意灿烂得有些过火了,蹙了蹙眉问道,“身上的伤是好了吗?”

“没大碍了。”

“你还真走运。”凌希紧紧盯着她毫无防备的明澈眼睛,意味不明地说,“断了三根肋骨,碎骨扎进腹腔,手术大出血,伤痕累累奄奄一息,寻常人哪怕是一个月都还不能下床,你只需要一周就能活蹦乱跳。”

宁妩眼中笑意顿了一下,大方地任他打量,无所谓地答腔,“大医院就是喜欢小题大做,说不定情况根本没医生说得那么严重,不过确实腹部还很疼呢。”

她应对如流,凌希隐约觉得她哪里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变了,但潜意识里,他觉得她这种变化是好的。

“以后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宁妩看着他,“如果不嫌弃我烂事缠身的话,你就还是我的大老板。我在a市找好房子了,下个月准备搬过去,不过这之前得去趟法庭。”

“法庭?”

“嗯。”宁妩点点脑袋,做戏全套,“警方说绑架我的那几名歹徒已经认罪,并且供出主谋,法庭上,需要我出庭作证指认。我实在没想到……害我的人会是安娜。”她伤感地垂下了眼睑,语气落寞,“警方如今四处搜索她的下落,据说至今仍没有找到,私心里,我其实希望她别被警方找到,但又希望她能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这样的话,我愿意私了,毕竟是我半个亲人……”

“我倒是从没看出你有这等圣母心肠。”

男人语带嘲讽的话一出来,宁妩心头微诧,抬起眼睛看他。

凌希也看着她,胸中各种情绪翻江倒海,竟然一时没有办法出声。

宁妩迅速就察觉到了,他似乎有什么话说,却又死死压抑住了,此刻正在心中衡量,该不该向她开口。

她突然心脏猛跳。

不知是不是坏事干多了的后遗症,宁妩总害怕自己哪一个环节露出了破绽,又给了人威胁制衡自己的把柄,埋下祸根——但她又百分百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悄无声息。

“你恐怕不必去法庭了。”片刻,凌希开口了,目光死死锁定着她的,“那六名歹徒……不在了。”

“‘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宁妩从窗框上跳下来,脸上的惊讶半分不似作假,看模样确实是什么都不知道。

凌希默默倒抽一口凉气,原本紧紧揪住的心脏缓缓放松开来。

不关她的是,真的不关她的事。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在紧张什么。

这场事件中,她至始至终都是受害者,唯一的受害者。事发的时候,她甚至还在重症监护室,怎么可能手段通天地将手伸到了歹徒身上——即便是想要狠狠报复,她也力所不及。

“这对你而言应该不是坏事。”凌希放下包袱,轻描淡写地说,“是那六名绑架虐待你的歹徒死了,警方给出的解释是突然暴毙——所以你应该不用再上法庭作证。”

宁妩微微愣住。

她不是同情那些人渣。

这次的事件,虽说是她将计就计险险脱身,但林安娜雇人绑架她也是事实,那六个人都是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若非她当年跟童言鬼混乱吃药改变了体质,导致她对诸多药物反应迟钝,单是他们给她灌进的催-情药液,也足够她深陷炼狱了,况且她身上的众多外伤,也不是所有都是作假——宁妩只是单纯想不通,明明六个身强体壮拳脚有力的大男人,怎么可能突然暴毙?

“你确定是真的死了?”宁妩走过去,与他并排坐下,敛了敛唇角,“你确定是暴毙而不是金蝉脱壳?权钱至上的社会里,已经没什么不可能的了,受害者再凄惨又有什么用。”

“我亲自去的法证部,看到的尸体,你是要怀疑我的辨别能力吗?”凌希不悦地睨着她,口快道,“我知道这次是你受了委屈,也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只是我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有人比他更快,更狠,更……不留痕迹。

警方所谓的“突然暴毙”肯定只是托辞,凌希也是几经周转才从法证部得到消息:那六名歹徒真正的死因是意外中毒。

当日,看过宁妩浑身纱布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模样之后,凌希就没想让那几名歹徒在监狱里过安稳日子,他当天下午就联系了a市警区分局的高层,找借口去警局提人,结果没想到竟然办不成……理由是犯罪嫌疑人被保外就医了。

这样明显的暂时脱身手段,简直正合他意。

好,既然他们自己出了警局,那倒是省了他的事,他让人在几人保外就医的指定医院候着,准备效仿来一次“绑架”,却没料,他的人等了整整一个下午,装着六人的车子压根没朝医院来。

六名嫌疑人胆大包天,竟然敢畏罪潜逃!

警方立刻展开激烈追捕,这一追,就是好几天,中途还几次跟丢。

最终还是找到了六名嫌疑人,在国土南方的边境线上。

这时候,六人已经没有呼吸了,他们浑身毫无伤痕,纷纷口吐白沫,瞪大着眼死不瞑目,尸体的不远处停着载他们跑路的那辆小货车。警方并没有在车上采集到第七人的指纹,六人的尸体被带回去,经过详细解剖之后,法医在几人的胃中均发现了同一种草本植物,这是一种生长在中越边境的剧毒植物,几人胃中并没有其它不明药物残留——因此警方认定,是六人在逃亡过程中,疲于躲避追赶,不敢去买食,走投无路之下,只能采草充饥,结果误食毒草丧命。

结案。

本就是无妻无子的罪犯亡命之徒,也没人会想要翻案。

可凌希觉得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即便是饿到只剩一口气了,难道几人都不能多忍几分钟,一口气出了边境,等到摆脱追捕之后再进食?难道真是饿到不顾一切,只差临门一脚都还要下车扯把毒草喂进嘴里?

这不合常理。

联系前因后果,现在这种情况,倒像是六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一步步逃向他们所自以为是的自由,结果在狂喜地看着脱身之计实现之际,被一个狠狠的晴天霹雳砸得粉身碎骨。

“阿凌?阿凌!”宁妩推了凌希一下,“你在想什么?”

“没、没什么。”不必镜子,凌希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脸色肯定不太好看。

“死了就死了,那种人渣不死还会去害别的人,你别放在心上。”宁妩倒是想得开,还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说不定是他们坏事做多了,仇家找上门呢,可不是所有人都像我这么包子好欺负的。”

“你才不是包子。”凌希弯唇,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看看你,瘦得都没肉了。”

动作完成之后,他才陡然察觉到这样的动作有些过于亲昵了,一时有些不自带,微微别了别脸,却又没忍住侧过眼看她的反应,好在宁妩似乎并没觉得这样的互动有什么问题,反而笑得更灿烂,说他,“阿凌,你到底给我的蠢狗吃了什么呀,我怎么觉得它越来越蠢了,还这么胖。”

她双手比了个夸张的圆球造型。

“你要问问我什么没给它吃。”凌希忍俊不禁笑出了声来。

宁妩呆呆地望着大美人的笑脸,感觉胸口扑哧中了一箭,咕咚咕咚跳得不听使唤。

“咳咳!”

见她毫无意识地越凑越近,脸都快跟他的贴上了,凌美人眉眼憋笑,手捂着唇尴尬地清咳了两声,眼神示意她有人来了。

宁妩回身看门口,顿时被一头凉水泼醒,跟凌空被狗咬了一口似的,她瞬间蹦离大美人两米,背着手像个幼儿园的听话小朋友。

她笑眯眯地招呼来人,“是小言啊,我还以为你都不打算来看我呢,住院这么久都不见你露面的,最近工作很忙吗——”

“你这么‘忙’,每天累死累活的,我怕来了你没时间应付我。”童言站在门口,冷冰冰地说,目光却没看她,反而落在她身侧眉头渐皱的男人身上。

“童年?”凌美人略吃惊地看宁妩。

宁妩赶紧介绍,“不是童年不是童年,他叫童小言,童年的弟弟,嘿嘿,跟童年是不是很像呀,双胞胎是这样的,总有一个像盗版,可是两人脾气可不一样咧……”

她笑眯眯不停说话,另外两人却一声不吭,渐渐地,气氛有点微妙了,宁妩尴尬地住了嘴,去门口热情地把童言牵进来,边凑近小声对他说,“凌希是我老板,他人很凶的,你待会儿可别发脾气得罪他,不然我会很麻烦,乖啊。”

童言抽回了手,没看她一眼,安静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宁妩也不介意他的冷淡,殷勤地问他,“渴了吗?我给你倒杯水。”

饮水机就在凌美人的身边,她去蹲着身子接水的时候,声音几不可闻地对大美人说,“小言是我干弟弟,从小被家人宠坏了,脾气不太好,他要是得罪了你,别介意、别介意啊。”

说完就屁颠颠捧着水杯过去了。

童言接过杯子不声不响地抿了一口,她立刻傻兮兮问人家好喝吗,就好像她家的纯净水跟别人家的不一样似的。

这女人一心虚就嘴巴乱说话。

童言太清楚她了。

心中暗恨更甚。

“嗯,好喝得很。”他轻轻放下杯子,正眼看着她,问,“‘伤’好了吗?”

“好了好了,你别担心,别担心啊,我皮厚着呢。”

凌美人听着这话蛮不是滋味,以为她是不想让这少年担心,故意装没事——他可是亲自见过她“伤痕累累”的模样的。

童言惋惜地说,“怎么这么快就好了呢,听说你伤到了肋骨,我专程学了好几天骨科,给你准备了不少药——你吃点吧。”

说完就丢出一个袋子,

里面满满一袋无商标无说明无厂家的药品盒。

宁妩心头咯噔一下,像被踩住了尾巴的猫一样,疼得嗷嗷叫,整张脸都纠成了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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