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假?”沈清寒古怪的问。
“是啊, ”眼生的小厮点头哈腰,“昨晚上老爷回去的晚, 当夜就烧的人事不知了。秦叔连夜去找的大夫, 忙活了大半宿,都快天亮了, 才退了烧。所以叫小人过来, 先请个假。”
“老爷说, 去找跟他同屋的沈大人就行了。”
沈清寒记性不错,想起林明岚家的管家确实姓秦, 昨晚上他也跟着加班了, 不疑有他,带着小厮去办理了手续, 盛学士大手一挥,先给了五天的假, 还叮嘱让林明岚好好的养病,不忙着回来,身体要紧。
小厮一直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等小厮要出门的时候, 沈清寒老是觉得, 这小厮十分的面熟, 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大人, 小人这是大众脸,十个人见了我,倒有九个说见过我。”小厮微微的侧头, 连声附和。
沈清寒确实想不起来,也不想了,只自己回了屋里处理公务。
四四方方的房间,周围全是墙,只面前的的墙上有个一尺见方的窗口,还有头顶,有个透气的栅栏。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唷?还有被绑架的一天?林明岚开始回忆自己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思来想去,没找到所以然。
他摸了摸后颈,不由呼痛,下手真重,对于他这种典型的文弱书生,至于么!脖子打折了可接不上啊!
他抬头看看天色,发现已经天亮了,昨晚的馄饨已经消化了,只可惜了打包的那份。
不过幸好绑架的人没打算把人饿死,小小的陋室还有一张桌子板凳,上面放着清水和馒头。
还有纸张笔墨?
林明岚心里一缩,却假装不在意的拿着了馒头,小口小口的啃着,凉水下馒头。这种天气喝凉水,真是谁喝谁知道,凉意从喉头一直窜到内脏,直叫冷的打个颤。
他啃完了馒头,也不叫喊,就坐在桌前,把纸墨收收,静静的坐着。
无故旷工,希望盛学士能够查查手下的出勤率啊!
他枯坐了一上午,头顶的人就这么看了一上午。
黑衣人只能去回禀自己的上司,他们本来想消磨人的锐气,哪知道人家就一声不吭,干等着呢!
少年人,那是你没有见识过什么叫宅啊!
听了下属回禀,上司也发愁,抓人的要求不能伤人性命,他就只能先挫其锋芒,现在接下来可怎么办?
“放着吧,过上几天再说。”他要赶紧去问问,怎么处理啊!
一入夜,天气骤然变冷,林明岚勉强裹着披风,坐在凳子上休息,这过的,跟当年考试差不了多少。奈何考试会结束,这里却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
他自觉身上无利可图,最多就是脑子稍微好用了点,搞了些在常人眼中的奇巧,值得花这么大的功夫来捉人?
敌不动我不动,他按捺住心情,就这么等着,给吃的就吃,给睡就睡,除了忍受窥视的目光,一点都不操心。
三日之后,终于还是对方沉不住气了,有个黑衣人出现在林明岚头顶的栅栏上,顶着黑衣人的目光,他还多啃了个馒头。
“多谢款待。”他不忘给头顶的人打个招呼。
“翰林大人,我这里的馒头,可不是白吃的。”
“那是,这天下就没有白吃的东西,要不您就放我回去,我给您拿银子去?”
“你可真会说笑。”
“可不是说笑,我身上就带了几两散碎银子,怕是付不起账啊!”林明岚还把荷包取了出去,特意摇晃了一下。
“我们要的东西不是银子,很简单,只需要你照着样子,写上几封书信就成了。”
“我这笔字,写的可是见不得人啊!太丑,太丑!”
“照着写就对了!”黑衣人不说其他,“你先看看。”然后从头顶的栅栏上,一个晃晃悠悠的篮子用绳子放了下来,里面放着几张写满字的宣纸,林明岚拿起来一看,总算明白这场无妄之灾是从何而来了。
他不开口说话,黑衣人自觉这是默认,径直离开了。
既然好友生病,沈清寒不能不去看望,奈何实在忙不过来,总算是三日之后腾出了时间。
这天他特意早了些下值,带着药品,径直过来看望。
他进门的时候,留意到开门的不是老秦,上次见过的小厮解释到,“秦叔出门请大夫复诊了。”
“林兄现在病情怎么样?”沈清寒随口问道。
小厮苦着脸,“不这么好呢!都病成这样了,老爷直说翰林院忙的很,他要尽快回去,昨晚上又起来书房整理文书,早上又发烧了,现在咳嗽的停不下来。”
“我带了上好的川贝,正好止咳平喘,熬着好用。”沈清寒随口说着,一边朝着正院走。
这里他也来过很多次,完全不需要指路,但是小厮寸步不离的跟着,他随口说,“我认识路。”
“那怎么成!老爷该说我不懂事了。”小厮一路跟着,到了正堂。
这里好大的烟熏火燎,院子里厨娘正在熬药,古怪的味道飘的满院子都是,还有炭火气。
“好大的味道,银丝碳用完了?干嘛用最差的黑炭?”沈清寒记得林明岚过冬之前买了一大批的银丝碳,才特意说过不差钱随便烧,这才几月份,全部烧完了?
“瞧您说的,熬药也用不着烧银丝碳啊!多浪费!”小厮眼神一闪,赶紧回道。
“你家主人病着,该花的钱就要花,几个银丝碳值多少钱?这熏的人直流眼泪,病也不容易好啊!”沈清寒好容易止住了咳嗽,赶紧说。
“是,是,厨娘熬好了这副药,就不用黑碳了。”小厮立马答应了。
沈清寒进了正屋,发现林明岚正在床上侧躺着,头发散着,略有些昏暗的烛火只在床帐上面留下了阴影,一见面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小厮赶紧上去拍背,然后又喝了一剂药,好容易平息了咳嗽,林明岚哑着声音说,“你来啦。”
“得亏我来,要是盛大人过来,能活活的训斥你一顿,他可不管那些,你看看你,都病成这个样子了,要在院子里烧碳,是生怕自己病好了不是?”
“不,不是.....咳,咳,咳,”林明岚又捂着帕子咳嗽了一阵,“吃了这药,好的快。”
“成成成,你还是别说话了,我看你说话累的慌,我说话你听着,行不行。”沈清寒听不下去,赶紧打断。
林明岚点点头。
“盛大人想派人过来瞧瞧,我主动请缨了,看你的这个样子,怕是五天痊愈不了啊,我回去再给你请几天假吧。你也别担心,盛大人不是苛待下属的人,安心先养着。”然后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安心养病的话,最末了又道,“你好生歇着,我先走了。”
床上躺着的人做了个手势,悄然站在角落的小厮出现,恭敬的带着沈清寒走了。
沈清寒出门的时候,还是越看越觉得小厮眼熟,但是上次小厮已经否认了,他不好再问,只叮嘱了些病人需要的地方,然后有需要的话随时上门找他,就自己上了马车。
马车慢悠悠的回去,沈清寒越是走,越是有种古怪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一直萦绕在心头。
再把镜头转回到小黑屋这里,林明岚拿着手里的纸张,就这么看了整整两个时辰。
这是一对堂兄弟之间的来信,信上的内容却不简单,堂弟正在给堂兄出谋划策,该怎么夺得父亲的注意,以及偌大的家业。
信上的堂兄对这个主意大加赞成,还提出了更多的注意,例如,趁着父亲如今重病在身,先杀掉其他一个兄弟,再推到了另外一个兄弟身上,鱼蚌相争渔翁得利,最后堂兄就可以作为那个无辜的人,保全了名声,还得到最大的利益。
堂弟对这个主意大为赞成,还甘愿献出手上的势力,为堂兄的谋划添砖加瓦,做一只马前卒。
信的年份横跨了三四年,但是林明岚想,以这些人的本事,做旧信件,应该轻而易举。
黑衣人的脚步落到了栅栏上,“怎么样?写还是不写?”
“写不写的,让我先见过你们头领再说吧。我不跟喽啰说话。”林明岚淡淡的说,“我想,他也愿意见我一面的。”
“你以为现在还由得你?阶下之囚?”
林明岚突然笑了,“但是见过了安王世子的笔迹的人,你们也只能找到我一个,对不对?”要不然,还能容他这么久?
黑衣人再如何说话,林明岚只做充耳不闻,闷不吭声。
黑衣人直说得口干舌燥,完全不见动摇,他无法,只能向上禀告。嘿,本来以为这是个简单的差事,谁知道这么棘手,也是上头吩咐不能折磨,要不一顿鞭子下去,还由得他不写?
三个时辰之后,又一个黑衣人出现了,虽然穿着跟上个人一模一样的衣服,但是林明岚就是能够看出来,换了人。
他慢慢的展开了一个笑容,轻轻的说,“先生,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