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微一笑,环住他搁在腰间的手,感受着那怀抱的温暖熨贴,任时间静静飞逝。
过了很久,他轻声问:“你在看什么?”
我想也不想:“看你。”
“用后脑勺看我?”
身子被扳转过去,对上溢满笑意的紫眸,不期然的,我的脸又开始发烧。
“嗯?”他似乎有所察觉,故意凑近了些,鼻尖几乎抵上了我的,睫毛微微半垂,风情万种的引鱼上钩。
我强迫自己视而不见,戳戳他的胸口:“用这里看。你闭上眼试试。”
他立刻听话的照办。
我屏息凝神的看着他,花潮漫过记忆的堤岸,温情浸润心海的防线,他的唇角和我一样慢慢扬起。
“你看到什么了?”我的好奇中夹杂着期待。
“我看到……”紫眸中闪过一丝促狭,他笑了起来:“你在屋顶上蜷成一团,睡得像只懒猫。”
“你!”我使劲捶他,愤然道:“猫会在晚上睡觉么?”
他并不反驳,而是走到我身侧,眯眼望了望天空。
我笑意渐隐。
果然,他淡淡的开口道:“我去找过霓裳。”
我故作轻松的轻咳两声:“你挺诚实么。”
他垂下眼眸:“她为我付出过很多,我也不是没尽过力,但,无法回应的是心,我勉强不了自己。我承认是我耽误了她,既然给不了的,就该早点决断。可我曾以为余生会一成不变的走下去,走到后来,无所谓爱与不爱,太多的感情反而是一种负担……那时,我并不知道还会遇见你。落儿,我想……我大概伤她很深,而我,亦不可能问心无愧。”
我等待宣判:“所以?你打算补偿?”
“如果有方法补偿,便不会生出烦恼。我其实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了,总觉得丢了什么似的,却又不知从何找起。”他自嘲一笑,说不尽的怅然,“或许,一千年真的太久,我的感情经不起时间的洗礼……落儿,你会害怕吗?害怕将来的哪天,我也这般负了你?”
泪水几乎立时模糊了眼眶,我心疼得无以复加。
你从来没有负过我,你要找的就是我。
只是,这样的话,要怎样说出口,你才会相信?
“傻落儿,我不会允许那天的到来,所以我已决定助你夺取后冠。”他爱怜的将我拉至身前,抵着我的额头,语气中平添了几分轻松,“有了月老的红绳,我们谁都跑不掉。”
“能不能……不做王妃,我,只要你。”
“做王妃和要我冲突吗?”冰焰愣了愣,眉头渐展,把“要我”两字咬得极重,兴味盎然的瞧着我再度面红耳赤,才不紧不慢道:“我的王妃只会有一人。”
他明显误会了我的话,且被他这么一搅合,话里的原意也全变了。
我按住滚烫的脸颊,又羞又气:“你就不能正经说话么?”
“那就说正经的,你刚才要我闭上眼睛的时候,我还以为你是想亲我又不好意思。不管怎样,看在我那么配合的份上,补偿一下……”
话没说完,他已经温柔的含住了我的唇瓣……
流水飞花,早莺浅草。明媚的春阳里,又是一季的繁华。相扣的手心里,锁着姗姗来迟的幸福。
结局似乎已经尘埃落定,但我依然无法开怀。是不信他,还是不信自己?
少顷,冰焰满腹狐疑的抬起头:“你身上怎么有股奶香味?和平时不大一样……还有……”他牵起我的袖子:“这是什么?泥巴?”
“嗯?”看看袖口褐色的污迹,脑海中浮现出另一双又大又亮的紫眸,我忍不住笑:“有点像呢。”
“哪儿来的?方才找你,都说你没去过后花园。”
有那么一瞬间,我很想告诉他婉儿的存在,以及他自以为遗落的其实一直都拥有……
可是,站在我面前的已不是那一年在和风旭日中朝我微笑的少年,几番生离死别又是如此的沉重,况且,我与他之间,还隔着苍原的距离——感情不能作为政治的筹码,政治却可以成为感情的绊脚石,如果唤不醒他的记忆,他还会坚定的告诉我“你首先是我的梨落,然后才是灵界的主神”吗?
千帆过尽,终叹流景易逝。
雀跃的心情终究被按捺了下去,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我不敢轻易去赌。
克制住贸然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我轻描淡写道:“我会告诉你一个秘密,但不是现在。除非你想听谎话。”
他立刻抗议:“不行,我现在就要听真话。”
“我肚子饿了,去找点吃的。”
我拔腿欲逃,他将我拖进怀里,耍赖道:“你越不说我就越想知道。”
我顿了顿,心念一转,主动偎上了他的身体。就在他眸色骤沉唇欲相接之时,我略一偏首,堪堪避开,不让他真正触碰,却又任由呼吸交浊着,生出无尽诱惑,顾自笑盈盈道:“你越想知道我就越不说,等你不惦记了……”我在他唇角落下一个轻吻,“再给你一个惊喜不好么?”
趁他没反应过来,我纵身跳出老远,放声大笑。
接下来的日子如每部童话的最后,温馨而闲适。流景宫的梨花每天飘落无数,枝头依然缀满莹白,一如既往的娇妍。
岁月的流云在天外卷卷舒舒,命运的晨昏自檐边来来去去。红尘万象,唯情有独钟,远观,如繁花似锦芳菲无垠。近临,则一花障目百叶穿心。然而身在局中,又有几人能看清?
冰焰说,他们需要恢复的时间。
一段并不算长的时间,成就了一个近乎与外界隔绝的世界。
执子之手,与子相伴。
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对我而言,都是上苍给予的莫大恩赐。
或闲庭信步花端摘露,或追逐嬉闹挥扇扬袖,干净而纯粹的笑颜,翠了远山暖了心。这样的梦,总让人不愿醒来,总想着如何能把时间停滞,停滞在心意相通的时刻,停滞在拈花一笑的瞬息。
夜来帘幕卷轻霜,画屏九叠云锦张。忽明忽暗的烛影深处,时有浅浅低喘,时有绵绵爱语,旖旎之□□得皓月也黯然三分,沉在黑暗间。
“落儿,天山以北,雪色无垠,天地如同一体;江南水乡,婉丽雅致,细雨如酒。你更喜欢哪一处?”
“都喜欢。”
“立妃之后,我就带你去游览人间美景,如何?”
“如果我沉迷其中不想回来的话,我们就选一处住下好不好?”
“总有一天,我会将仙障布于人界,将山河呈于你眼前,到时候你想住哪都行。”
“那多遥远,我等不及。”
“我不会让你久等的,只要拿下灵界,就不会有太大阻碍。”
“……人界有什么好的,我就喜欢流景宫,你陪在我身边,我们哪都不去。”
“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有吗?可能是困了……”
我装模作样的打了个哈欠,蹭蹭冰焰的腿,享受着有些麻痒的触感。但不多时,他的手便压住了我的脚。我不解的抬头,看到他墨紫色的眼眸,才倏然惊觉自己的行为具有十足的调情意味……再这么任由发展,我的作息时间绝对会变得晨昏颠倒。
“呃……我先睡了,明天早起给你做莲子羹。”我迅速几个翻滚,合着被子将自己裹成蚕蛹。
冰焰干脆将我整个儿一团拽进怀里,一边用下巴磨蹭着我的头发,一边三分散漫两分委屈五分引诱道:“现在就抛下我不管吗?我还睡不着,多说会话好么?”
我警惕的露出两只眼睛:“只是说话?”
“你还想做什么我都奉陪。”
“那算了……”我重新缩回去,“我就想睡觉。”
“好吧,可我有点冷……”
隔着被子,我听见他的嗓音有些暗哑,轻咳几声后,他不再说话。
心一软,压着被子两端的手松了些。结果,还没等我探出脑袋,被子就离开了身体,在薄凉的空气侵入之前,取而代之的是一具炽热的胸膛,与此同时,一只手灵活的滑进了我的衣衫,引起无法抗拒的战栗。
“你是装的!”我几乎惊跳起来,本能的去抓他的手,谁知略一挣扎,肚兜便轻盈滑落,我身子一僵,他的手随之从颈后移至胸前,仍在不安分的游走。
俊美的面容扬起一丝魅惑的笑:“难道不是你先邀请我的吗?”
没有机会争辩,唇瓣相触,余音化作缠绵。
他的唇像一片羽毛,轻柔的掠过我肩头,温软的舌尖打着圈儿,一寸寸抵舐我的脊骨,间或停下,细致的吮吸。我听见自己迷乱的低吟,他伸出手,与我十指交握,肌肤贴合处,洇润出娇嫩的粉红。
仿佛失去了知觉,本能的包容着他的索求,沉湎于在他灌输给我的甘美,身体沦为无穷无尽的虚空……
昏昏沉沉中,他亲吻着我的耳根,喃喃诉说着情话。我无力睁眼,却一直微笑,笑到后来,泪水沁湿了鬓角。
落儿,不许离开我。
落儿,给我一个孩子。
幸福总是伴随着疼痛,患得患失的疼痛。
我能如你所愿,只是,灵界与我,你选哪样?
华丽的紫檀木床稍嫌过大,两人的睡姿都不是很好,冰焰早上醒来时经常发现自己抱着的其实是只枕头,货真价实的老婆此刻必定酣睡在床的另一头,甚至连被子也给蹬得没了影。
如此剧码反复上演,他终于爆发,命人给寝宫换了张床,窄得仅剩一人翻身的余地。在三番五次的险些跌下床后,我只得像八爪章鱼一般挂在他身上或被他紧紧搂在怀里。
在我的抱怨和抗议中,他愈发得意洋洋,声称这样睡对增进夫妻感情有益无害,应长期坚持。于是,每日伴着彼此的呼吸入睡,相拥的温暖抵过了料峭春寒,尽管单衣薄被,也常在睡梦中热醒,四目相对后的无奈往往引发的是一轮盖过一轮的情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