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你当刘大伯俩口子没想过这个侄女吗？

他们想过的, 老早就想过了。

当那些人刚刚提起这个要求时, 大伯母就想过了。当刘妙在寂静的夜里揣翻板凳上吊时，刘大伯也想过了。

他们后悔了, 他们不应该让侄女替自己的女儿下乡去。若是下乡的是刘妙, 他们, 他们...那孩子是个心软的，总不会看着唯一的男丁毁了一辈子。

不过想到与侄女如影随行的鬼父母, 刘大伯俩口子又将这个主意打消了。

若是给侄女信写，回来的却是一家仨口......

打了个寒颤, 刘大伯俩口子再也不敢想下去。

他们俩口子忌惮林琳自己造出来的鬼父母, 当天就在现场的刘妙同样忌惮着。

说什么交朋友处对象, 不过是白白给人糟蹋。这种事情, 这些年发生得太多, 只要一提这话头，便没有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的。

好多有门路的人, 就是用这种借口糟蹋了那些不想下乡的姑娘。最后将人糟蹋了，事也没办成。

最可怕的是...还有可能不是一个人。

刘妙自来精明，知道一但答应了这事，她一生就毁了。不但如此, 若是那些人无品, 事后传扬开来或是拿此要挟她就范, 她就再也没办法摆脱了。

她知道父母同她一样有想法，所以她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而是通过不停的寻死觅活以及刘贺那里的催促让父母没办法再顾忌那么多。

于是在父母上班不在家，只有刘贺因为放假独自在家的时候, 刘妙像是自然自语一般提起了那个一直让她厌恶的堂妹。

‘若是刘姩在这里就好了。’

在父母越来越沉默，在大姐就是不妥协的时候，这个人名就像是救命稻草一样被刘贺握在手心。

刘姩从小就好说话，一定会同意的。

他们家将她养大，她难道不应该报恩吗？

对，还他们家的养育之恩。

这是她欠他们家的。

越想越理直气壮的刘贺直接对刘大伯俩口子提出来了。快点给刘姩写信，让她回来。

人性都是自私的。

在自己的孩子与别人的孩子之间，如何选择永远都不需要犹豫和徘徊。

大伯母压下心中对神鬼之事的恐惧，小声的在一旁说道，“姩丫头一个人在乡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城。那些人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若是，若是姩丫头愿意跟他们处个对象，将来，将来结婚，说不定就能回城了呢。”大伯母选择性的遗忘了红袖子曾经说过的话，看着刘大伯急切的希望他能同意。

是呀，若是真的留城里了，对那丫头来说也是一桩好事。若是...那也是她自己没本事留住男人。

这个理由可比为堂弟牺牲要光明正大了许多。

“我妈说的对，刘姩要是交上这样的朋友，就能回城了。乡下那么苦，说不定刘姩正等着这机会呢。”

刘贺在一旁也附和着大伯母的话，虽然他没见过到他叔和他婶，不过却知道必须将这事做成了。

刘妙一直在自己的房里听着动静，听到已经说到这里，掀开门帘站在自己房间门口也说道，“给刘姩去封信让她回来，将这里的好处跟她说说，没准她自己还乐得咱们有好事还记得她呢。”

呸，要真是好事，你怎么不自己往上冲。要知道你开年后就有可能被红袖子送到乡下去。

刘大伯本就有这个心，现在说到让侄女自己选择，若是侄女自己愿意，想来他弟弟俩口子也不能怪他们。

这么一想完刘大伯便叹了一口气，走了出去。大伯母一见刘大伯这样，连忙转头让刘妙去写信。

刘妙早就写好了信，听到大伯母这么说，一边点头说马上写，一边又问大伯母刘姩的地址。

地，地址？

大伯母一怔，也是这个时候她才想起来刘姩走了几个月竟然一封信都没有寄回来过。而她这几个月里也压根没想起过这个从小在身边养大的姑娘。

“真是个白眼狼。”刘贺唾骂了一声后，又对他妈说道，“她在哪下乡，妈你还记得吗。实在记不得就得去红袖子办公处打听了。”

“好像是d省的什么地方，当初是你爸领着那丫头去办的手续，等你爸回来问问你爸吧。”

听到大伯母这么说，刘妙姐弟只得等刘大伯回来了。

大冬天的，刘大伯也没地方去。到外面的公共厕所蹲了一会儿又抽了根烟差不多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刘大伯也不记得地址了，好在家里还留着当初办手续时留下的一份下乡告知书，就在他家的户口本里夹着呢。

原本是夹在刘姩家户口本里，但林琳当时来了那么一手，刘大伯在给林琳找户口本的时候，手里哆嗦就掉了出来。事后便随手收起来了。

此时正好用上了。

d省安阳县太叔村。

刘家四口看到这个地址，又在心中算计了一遍一封普通信件要多久才能到安阳县。再想到马上就要过年了，说不定信就是到了安阳，人家邮局还放着假呢。

“要不，先发个电报再说。”

那电报可是按字数算钱的，这么一件事要想说清楚得多少个字？

再一个，电报可不保密，谁都能看到写了什么。

最后大伯母一咬牙，对着刘妙吩咐道，“就说我病了，想那丫头了，让她快回来。”

刘妙看一眼她爸，‘哎’了一声回屋穿上棉大衣带上围脖就出去了。

到了邮局，交钱排队，只在电报申请单上写了‘母重病，速归。’五个字。

加急电报五分钱一个字，特急电报八分钱一个字。若是林琳没来，刘妙花了四毛就将事情解决了。

当然，也正是林琳来了，刘妙才又作又闹了许多天才让刘大伯和大伯母不得不压下对鬼弟妹的恐惧再一次将主意打在了侄女身上。

可惜刘妙这封电报终是发晚了，太叔村封山，邮局的人是没办法将这封电报送进去了。

刘家人不知道太叔村封山了，但b市的红袖子办公室却听说了。二三十年前国家就已经可以使用跨省的长途电话了。

不过想要拨打长途电话却是手续繁多，过程麻烦。红袖子办公室跟上级部门提了有关申请也终于在前几天拨通了d省安阳县县委办公室的电话。

在知道太叔村已经封山，通信全无后，红袖子办公室才没在年前将刘妙送过去。

红袖子这边对这起恶性替代事件做出了最后的决议，刘妙必须下乡，但刘姩这个堂妹可以有选择性的留在乡下还是回城来。

电报发过去了，刘妙便放心的回家了。只是一直到过完年，刘家也没见着人，这下子，刘妙是再也放不下心了。

邮局刚上班，刘妙便又跑去发了一个电报。为了表示这件事有多急，刘妙这一回没写母病重，而是咬了咬牙写了一个母病危......

然而这封电报仍旧是石沉大海，没有半点回信。

从年前张军就特别忙，一直忙过了正月十六，张军才闲下来。这一闲便想到了他年前遇到的那个小朋友。

于是直接叫了几个人将刘贺堵住，问他这么长时间想没想明白，是进局子，还是让他姐跟自己处对象。

眼瞅着就开学了，别怪他没提醒。要是再这么磨叽，开学后就去学校闹，让派出所的人去学校拿人。到时候就算是放出来了，以后也别想在学校好好读书了。

刘贺就是个窝里横的，他在外面被人吓破了胆，回家后自然去作刘大伯俩口子。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刘家人都以为是林琳冷心绝情这才不回来的。就连刘妙也在连发了三份电报后知道套堂妹回来的事没指望了。

于是全家人再提起林琳的时候，除了破口大骂再没旁的了。

现在刘贺又被人堵住威胁了，刘家人一下子就又上火了。

刘大伯哪有什么主意，他本就没有什么门路，当初家里的门路大多还是刘姩父母留下来的，自从闹出来刘姩是被逼着骗下乡的事后，那些人都不跟刘家往来了。

这会儿子看一眼他闺女，刘大伯长叹一口气，不言不语的坐在那里抽烟，大伯母也是哭一阵，骂一阵，可她看向刘妙时的欲言又止却让刘妙分外的心惊。

似是想到了什么，刘妙穿上外衣，连围脖都忘记带的跑了出去。

她去红袖子，她可以下乡的。下乡还能有机会回来，若是留在城里她这辈子就毁了。

然而，当她来到红袖子办公室时，被明确告知哪怕现在给她安排，她想到太叔村报到也要过了三月份才能起程时，刘妙都绝望了。

泥嘛，封山是什么鬼？

“我可以先去安阳县，住在县招待所。等路一通我就进村。”

刘妙没办法，只能先让红袖子开证明，然后再开一张住招待所的介绍信，准备先离开b市再说。

红袖子的人都像是见了鬼似的看着刘妙。

这么想下乡，干嘛当初还整那一出呀。

自己的孩子永远比别人的孩子金贵。在老一辈的思想里，儿子又比女儿更重要些。

就在刘妙准备好手续撒丫子跑路时，到底还是被爱子心切的刘大伯和大伯母算计了。等刘妙凄凄惨惨满心愤恨的来到太叔村时，洽巧是给林琳送电报的邮递员领她一道进的太叔村。

......

b市里的这些官司，林琳那里随着封山是一点都没传进来。当然了，就是传了进来，林琳也不带上心的。

离过年没两天的时候，夏小雪感冒了。自从知道夏小雪生病了，林琳倒是又多了件差事。

早上起床后，回空间洗漱然后到院子里练上一回筋骨。之后回屋做早饭，吃过早饭换上出门的衣服，锁了大门便去知青点照顾夏小雪。

因为夏小雪病了，所以林琳白天就呆在知青点，一边陪夏小雪说说话，一边拿着大锥子纳鞋底子。

下晌阳光最暖的时候，林琳会离开知青点慢悠悠的去木二叔家给强子扎上一回针，回来的时候，也许会去铁柱家找铁柱说说话，或是免费替村支书家的儿媳妇做个回诊。

之后再回到知青点，给夏小雪和姚天做顿饭，林琳才会拿着自己带来的针线笸箩回家。

然后趁着天色暗下来了，林琳又会像例行公事一般给她的小诊所砌一块石墙。

对，一块。

石块都是一米大小的石板，砌多了房子盖得太快，她又没事可干了。

腊月三十，夏小雪的感冒还没好，却已经没什么事了。一大早她和姚天吃过早饭就来林琳这里准备一道过年了。

而在他们出门前，林琳在这里却意外的迎来了太叔村的村花——太叔小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