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色,红橙黄绿青蓝紫,这是天上虹的颜色。
白银的目光从七色球移向天空,天边挂着一条七色彩带,弯弯的弧度似在哭泣,但这哭泣却如此明亮,好似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憋着嘴。假如你给它一块糖,他便破涕为笑,上弯变成下弯。
不知哪里来的一点灵犀,白银托住七色球,手腕轻振,那颗球儿便朝着彩带轻轻飘去。有一朵白云在球下托着,那球儿倒像是一个公主,迤逦前行,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空中定住形的暗灵眼瞅着七色球从头边飘过,恨恨咬着牙齿,全身的灵力都汇聚在嘴上,用力一吸,嘴边出现一道灰色旋涡,那托球的白云霎时消散,七色球如箭般射入暗灵口中。
暗灵一愣,七色球便从他大张的口中滑进了肚子里。
一股热力从腹中传来,暗灵的身子陡然间由灰色变作白色,又由白色变作七彩色。
他怪叫一声,身子突然能动了。一个纵跃,跳到小船上,跪在船边脑袋朝下,将右手食指捅进嗓子眼,似要将吞下的七色球吐出来。
白银微笑看着这一切变化,送出七色球的那一刻起,他便知晓会有此时的变化。
暗灵若是能抵挡住诱惑,他便不是暗灵,而将是天云的主人。因为七色球本身并没有什么大的本事,它唯一可怕的地方便是它有无穷的分解力量,这力量必须在魂体内,借助魂体的力量才能作用。
魂体越强,作用越强,痛苦也就越深。
暗灵已经在船上打起了滚,双手捂着肚子,痛苦嚎叫,似鬼哭狼嚎。
只听他不停地惨叫:“出来!出来!你出来!”
声音凄厉,若幽林怒风。
噗通一声,暗灵已经翻身入水,只见得水浪滔天,哗啦声响不绝。不多时,他又蹿出水面,高高跃起,当空掉转头脚,如箭一般刺入水中,如此反复,快得只能看到一道灰影,显见他痛苦之深,恨不得撞裂脑袋。
暗灵身上的灰色越来越淡,他的声音也越来越凄厉、尖锐,说出的话早已变作一个个啊字,到最后,连啊也发不出来,只知道上蹿下跳。
白银目睹这一切,心中不禁慨叹:“千年谋划,毁于一旦。何苦来哉?”
暗灵筹谋千年,暗中撺掇黄帝与尤爆发井盐之战,卷入九大部落和三大部族,以及天山剑脉和五灵。在众人划分阵营各自攻讦之时,他又用阴谋诡计引发三大部族内乱,将最强盛的古族削弱、分割。
接着又在九大部落和五灵间引发矛盾,致使双方互斗,各自损伤,土灵甚至魂伤五百年。借着众灵受伤之际,这位天才暗灵不知从哪里学了分魂之术,一半潜入土灵界,一半潜入金灵界。
若非白银误打误撞进了土灵界,兴许暗灵真能将土灵界据为己有,再加上金灵界以及暗灵界,他一个灵体便手握三大灵界。三灵合一,恐怕白银根本没有机会逃出他的魔爪,莫说得到七色球碎片了。
暗灵已经淡如一缕气,但是他仍然不甘失败,做着最后的努力。
当第一道彩光在他身上印出时,他的斗争便化作了一缕气,消散在天地间。至死,他没再说过一句话。可怜,可悲,可叹!
七色球复从暗灵体内蹿出,眨眼间飘到天边,融进那七色彩带中。
天边有禅音传到白银耳中:“我已清除暗灵之邪念,便留他做你一位书童。”
白银缓缓道:“你是天云之魂?”
那声音道:“是。”
白银一阵激动,道:“你掌控这一方大陆生命,可否将已逝去的魂体重新找回?”
“可以。”
白银面露喜色,却听那声音道:“不过,逝去人的灵魂早已融入天云魂池,即便取回,也不会恢复记忆。”
白银面色一黯,若无记忆,一个人又怎会独一无二?他转念一想,在百丈渊下,他与黄诗澄遇见的那幻境中人,他们也有两人的记忆和容貌,但他还是在数次碰面后发觉了异常,那两人几乎没有情感!
一个人之所以独一无二,并非记忆,而是他的情感和独一无二的反应!
即便没有记忆又如何?只要两人的情感依旧在,便会有一段更深刻的记忆!
白银昂起头,对着天边轻声道:“谢谢你。”
天云之魂道:“你不必谢我,我反倒要谢谢你。”
白银笑了笑,道:“虽然你设下的道我不喜欢,甚至痛恨,但我仍然要感激你,若非你,我兴许不会有这般多彩的记忆,也不会遇到那样多可爱的人。”
天云之魂默然半晌才道:“有的人生来便要背负一些事,之所以让那个人来背,是因为那些事非他背不可。”
白银点头道:“我明白。”
天云之魂道:“如今你已是天云之主,天云便要由你守护,天云的未来也将决定在你手中。”
白银目光平静,从容笑道:“这不是你给我设的道,这是我自愿选择的路。”
天云之魂没有再说话。
天边彩虹渐渐淡去,阳光洒落大地,天云重现光明。
疯狂中的人们渐渐平静,丢了魂儿般四散而走,相互之间没有拥挤,也没有打闹。
当晨鸣山上响起晨钟的时候,两个看门弟子醒了过来。
左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脖子道:“好酸呐,昨天好像没睡好。”
右童附和:“我也是,昨晚我还做了噩梦,梦见整个天都黑了呢。”
左童讶然道:“我也是,我还梦到咱们学院的大门让人给挤坏了,外面的人像蝗虫一样冲进来。”
右童道:“真的吗?你是不是也看不到听不到说不出话?”
左童用力点头:“是的是的!”
右童喃喃道:“真奇怪,为什么我们会做一样的梦呢?”
这时,白银从门外缓缓步入学院中,但两个看门小童似乎没见到他一样。等白银走过,左童才道:“右童,你刚才是不是吹我头发了?”
右童道:“没有呀。”
左童自言自语道:“奇怪奇怪真奇怪。”
白银微微一笑,往天幻宫黄诗澄的小院走去。到院门外,他平伸右掌,一座小院便被他托起,眨眼间变作巴掌大小。托着房子,他左手掐诀,来到一个小村子。
将院子安在小村子中,他便在这里住了下来。
......
五年后,白银居住的小院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扎着两个小辫子,用两只肉肉的小手盖住正在躺椅上午休的白银的眼睛,道:“咕噜咕噜,猜猜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