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如同猛然被一把重锤击中，狠狠地痛了一下。

“在哪里？”佟书瑶的嘴唇在发抖。

“在……在御花园的池塘里。”玉兰看着她的脸色，怯怯地小声道。

话落，佟书瑶已经快步往外跑去。

“娘娘，您小心一点。”玉兰也赶紧跟了上来。

池塘边。

已经有人将灰太狼的尸体打捞了上来。

远远看见一团灰色躺在岸边一动不动，佟书瑶脚步似乎很重，有点不敢走上去。

好不容易艰难地挪动着步子，才走到它的面前来。

灰太狼就那样湿漉漉地躺在她的脚边，紧紧地闭着眼睛，比任何一个时候都安静。

有许多宫女太监们在围观。

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他们会觉得痛快。至少，以后在宫里，不用再受一只狗的威胁了。

可是对于佟书瑶来说，她失去了一个朋友，一个玩伴，一个当她有危险的时候，永远会站在她的前面保护她的保护神。

“灰太狼，醒醒。”她蹲下来，说得很轻，就像生怕吵醒了它的一场美梦。

不多时，狄冰清脚步匆忙地来到它的身边，一双盈盈秋瞳看着灰太狼如沉睡了一般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睫毛轻轻煽动了两下，眼底就浮起了一层雾气。

她很伤心，却似乎又不敢伤心，只敢将眼泪流进心里去。

佟书瑶的样子看起来倒是比她要平静许多，她只是面无表情地静静望着，就好像它并没有死，就再等一会儿，等它睡够了，它就可以再醒过来。

静静地望着，曾经的一幕幕就那样从脑海里清晰地划过。

它的原名叫大黑，第一次与它见面，她便给它改名叫灰太狼。

她与它的感情一步步地建立，它从最开始对她的警惕到最后慢慢地喜欢上了她。

它的喜欢那般纯粹和干净，没有一点杂质。它喜欢她，可以为她拼命。

永远记得在阿木尔草原上，她被狼群围困时，它是多么地勇猛，多么地帅气。

它身上的伤痕都是它护她的情义，它俨然比人类更懂得情义二字啊！

她很平静，她以为她自己没有哭，直到眼泪滴在了下去，她才诧异地伸手摸着自己的脸。

“书瑶，不要难过了。”

狄冰清劝着她，声音有一丝微微地哽咽。

狄冰清的声音让她终于回到了现实，心头冒出一些疑问来。

虽然自从受了伤，灰太狼的腿脚不如以前灵便了，但它的体质是极好的，怎么会突然死？又怎么会在这池塘里？

不可能是自己掉进了池塘。段府里同样有很大的池塘，它在那里生活那么久，怎么就没有掉进去？

佟书瑶抹掉脸上泪，开始查看灰太狼的身体。

扳开它的嘴，它发现它嘴里呈现乌黑的颜色。

它中了毒了？是哪个杀千刀的，竟然这么狠心？

“不过就是一个捡回来的流浪狗而已，至于伤心至此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不慌不忙地在不远处响起，带着半分嘲讽，半分幸灾乐祸。

狄冰清早已抹掉了脸上的泪，神色平静地福了福身。

“参见母后。”

佟书瑶背对着太后，没有动，却是攥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浑身在发抖，眼睛变得赤红。

“瑶妃，你是连起码的礼仪都没有了么？”太后的声音尖锐刺耳。

佟书瑶似是已经忍到了极限，猛然站起来，转过身，红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太后。

迎上她这般充满杀气的目光，仿佛下一刻她就要冲上去将她碎尸万段，太后的心里冷不丁一颤。xdw8

却突然一个身影大步走来，一把将佟书瑶紧紧揽在怀里。

佟书瑶挣扎了两下，陆承渊将她抱得更紧。

“阿瑶，不要伤心了，爷一定让人给灰太狼找一个风水宝地，好好安藏。”

她知道，他不想让她与太后起冲突，可是她不服，她不甘。

她在他的怀里挣扎，他突然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大步离去。

她又踢腿，又抡拳，他紧紧抱着她，脚步未停半分。

太后瞪着那个大步离去的背影，气极。

“这是什么态度，她没有礼仪，皇上也没有礼仪了吗？眼里可还有她这个母亲？”

在场的其他人都低下了头，生怕自己被这怒火波及。

只有温贵海兀自叹了一声，走上前去。

“娘娘息怒。”

一路回了紫竹苑，佟书瑶在陆承渊的怀里挣扎了一路。

进了屋，陆承渊终于将她放下来。

她一跳下地，就红着眼抡起拳头就打他。

“是你那狠心的娘，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人？连一只狗都不放过，我恨她，恨她。”

所有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发泄了出来，眼泪也是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陆承渊任她打着，直到她打累了，才重新抱紧她。

“对不起，对不起！阿瑶，对不起！”

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脸，一边道歉一边吻她，吻她的泪，她的眼，她潮湿的脸蛋，她的唇。

把她伤心哽咽的哭声都统统吞了下去。

佟书瑶知道，她怪他是没有道理的，可是她现在真的不想理智。

他是她的儿子，为什么他要是她的儿子？

她也恨她自己，如若不是她把它带回了宫，它又怎会她丢了命？早知如此，她宁肯它在外面到处流浪。

他的吻充满了怜惜与心疼，也有太多的无奈。

一阵脚步声突然闯了进来，看见这个场景，赶紧低下了头。

陆承渊轻轻松开了她，替她擦掉脸上的泪水。

想着这些日子她与灰太狼玩耍，是怎样的欢天喜地。这样的场面以后都不会有了。

可他只想看到她快乐，不想看到她流泪。

“皇上……”闯进来的素心终是不安地开口。

“何事？”陆承渊没有回头，有些不耐。

“皇上，太后娘娘晕倒了。”素心终于说了，说得小心翼翼。

这个时候晕倒？她晕倒得真是时候。她怎么不死去？

佟书瑶看了陆承渊一眼，见他抿着唇沉着脸一动不动。

她轻轻离开他的怀抱，扭过身子，背对着他。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她的声音之前已经平静了许多。

一室的安静。

素心偷偷抬眼，左看看，右看看，却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心里暗暗着急，却又不敢催促。

“阿瑶，早上没吃东西吧？素心，去准备些吃的。”陆承渊淡淡道。

素心愣了一下，太后晕倒，皇上不是应该立刻转身去看太后吗？还让她准备吃的？

她不敢有异议，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佟书瑶没有转身，半响，终于听见身后的脚步声走远。

直到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佟书瑶才转过身来。

望着那个离去的背影，唇角紧紧抿着几分无奈。

她始终都是他的亲娘，不是吗？

灰太狼的事件过后，佟书瑶越发觉得在宫中呆着没有半点乐趣。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闷闷不乐。

一方面是对灰太狼的愧疚，一方面是对这个阴暗的皇宫的厌弃。

但她是知道，整件事情与陆承渊无关。

他的心一直没有变，他一直在护着她。

“阿陆，我真的不喜欢皇宫，更不想呆在宫里，好累。”

晚上，夜深人静，只有他们二人的时候，她依在他的怀里，也会像寻常夫妻一样，在他耳边发些牢骚。

他总是安慰她，“我懂，我定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可是这不是我想要的生活，虽然繁华，可是这个皇宫里，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陆承渊揽紧她，轻轻一叹。

“阿瑶，整个天下，除了你，我什么都不想要。”

佟书瑶也不是不懂，身为一国之君，他也有他的无可奈何。

她当然也知道，她不想呆在宫里，更有人不想让她呆在宫里。

夏天，就这样闷闷不乐地过去了。

皇宫里将要举行一场秋季比武大赛，一场只有男人参加的比武大赛。

自从出了灰太狼的事，佟书瑶便大多时候呆在紫竹苑里，很少出门。

她不想再去招惹谁，她希望被人遗忘，也不要有人再来招惹她。

但，上天怎么会那么轻易地就随了她的愿？

那边比武大赛刚刚开始，这边就有侍卫带刀冲进了紫竹苑。

“瑶妃娘娘，太后娘娘有请。”

有请？这样提着剑请？

看来她是打算背着陆承渊，先斩后奏。

毕竟陆承渊就算再在乎她，也不可能拿她抵命。她始终都是他娘。

“娘娘，请吧。”带刀的侍卫见她不动，开口相催。

“你们干什么？”一道冷冷的威严的声音响起。

侍卫身子一抖，眼神惊惶地看着来人，齐齐跪地。

“参见皇上。”

高大的身影一步步踱近，带来一股冷气，让跪了一地的人打着颤，抬不起头来。

“滚！”陆承渊在他们的头顶冷斥了一声。

这些人如蒙大赦，飞快地消失在了紫竹苑。

佟书瑶看他脸上愠色很浓，问道，“阿陆，你是感应到我可能会有事，所以回来的吗？”

陆承渊已经走过来，将她抱入怀中。

“我说过，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佟书瑶心中微暖，“那你不去观赛了吗？”

“有湘王在。”

陆承渊果真没有再回赛场，陪了佟书瑶好一阵，才回了昭华殿。

入夜，尤大宝急急地跑到紫竹苑来。

“娘娘，皇上头痛得厉害，您去看看吧。您知道的，皇上很固执，不肯请别的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