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言, 张口就在他唇上狠狠咬了一下,接着将他推开。江原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笑道:“多日没见,一见面就这么激烈。”
我冷哼一声, 坐到江原方才坐过的位置上:“皇上怎么说?”
江原见我不接话头,凑上来,又故作凶狠地在我耳边道:“凌悦,我要报复!也让你当众出一次丑。你水战得意,我不信你陆战还能赢。”
我开始着恼:“你有完没完?难道我出的丑还不够多么?一次演练而已,谁有空跟你计较。我问皇上对此事怎么决定,你不要跟我东拉西扯!”
江原这才识趣地起身坐到另一边:“好罢, 告诉你。这一战, 父皇不会用你,他的意思你还是专心做你的事,不必多作理会。”
我平静道:“我明白。我问的是皇上对这场战役的预期,是想赢, 还是想输?”
江原笑起来:“你问的好笑, 谁还想打败仗不成?”
“皇上是想给南越一个警告?”
“不,”江原正色道,“他要给将士们信心。北魏称臣多年,人人心中都有愤懑不平之意,可是内心深处对南越或多或少还有畏惧之心。许多年长的兵将还对过去的失败记忆犹新,十几年来的对峙也是败多胜少。”他看看我,“尤其你镇守荆襄以后, 形势更是严峻,不惨败已算好了。除了韩王因封地所在才不得不硬撑,哪有将领愿意主动请缨?所以父皇觉得魏军十分需要正式胜一次,破去军中对南越的不正心态,以免将来进攻南越遇到阻力。”
我奇道:“什么阻力?我看合朝官员们都是野心勃勃,一副誓要进取天下的姿态。”
江原看着我笑道:“除了真正目光长远的人,很多人只是做表面文章。父皇继位以来誓要一雪国耻,更有进取天下之心,这是千古功业,哪个不赞扬他有雄才大略?哪个普通士兵百姓不为此拥戴?这种情势下如果有谁明白表示退缩,劝说父皇止步于此,立时会受到无数指责。何也?皆因导向如此,这是个人无力改变的事。你不怕死地说要割地退让,很多人极力反对,这也是情势所致。他们内心未必不愿意讨好南越,可是当真有人提出来时,捍卫一下领土总是对的。”
我恍然:“那么说我的主张得以实施,其实也有部分朝臣默许支持的原因。”
江原无奈地叹:“越王殿下,你还是太天真了。明哲保身的人哪里都有,只在于如何操纵。”
我不在乎他的长吁短叹,继续方才的话题:“南越刚得三城,又主动挑战,师出无名,实在是不不智之举。如果我们胜了,不但大快人心,加上南越不义在先,便更无理由再度寻衅,正可为我新军争取更多时间。好!皇上的确见识卓然。——不知主帅是谁?”
“韩王。”
“什么!”
江原道:“你不要因为自己屡败韩王,就小看了他。韩王自从被罚后求战心切,父皇也是想给他一个立功的机会。再说此战虽意义重大,却不是什么关键,你又已不在南越,以江进的能力足够了。”
我皱眉:“不是我小看他,若他做主将,就算得胜,也不可能大胜。”
江原想了想:“你断定霍信会为主帅?”
我笑:“不是霍信,难道会是宋师承,或者宋然?再或者赵葑?南越数得出的大将只有寥寥几人,霍信一旦做主将,绝不会允许自己出差错。”
江原不同意道:“以江进此时处境而言,一样不会允许自己失败。”
我敲敲桌面:“那好,就算如此。韩王驻军在南阳一带,难道要他在南越视线下把军队全部迁移到江淮不成?他事先跟越军说好了等他来了再打?”
江原把玩着桌上的笔:“凌悦,有一件事忘了先跟你说明。”
我警惕:“什么事?”
“父皇另一个意思是,韩王来做主帅,只需随身携带亲卫营就够了,兵力还是从江淮大营中出。两国如今在江淮拉锯,还是以陆战居多,南营的兵力尽够。”
我不由挑起眉,离开了椅背凑近他问:“这就是说,把我的兵权交给他咯?”
“南营严格来说还不算你的麾下。”
“那我至少还有治军权。”
江原似乎愣了愣:“凌悦,我没想到你对兵权这么执着。为了增强实力我进言将南营交给你治理,难道大局当前,你不能交出来?”
我倚回椅中,看天:“我也是为了大局着想。不是我说话难听,江进不会胜的。”
江原试图说服我:“南营兵将也同样憋着一股气,首先气势上不会输,其次他们与越军交战还算有经验,单拼陆战,也极有优势。”
我神色讥讽:“皇上真是只考虑南营的优势么?过去南营是晋王一手经营,晋王失势,军中部分将士对晋王还有旧情,他们或许会对朝廷有怨言,借此一战,既可利用他们求战之心加以笼络,更可借此削弱南营的兵力,以减少潜在威胁。你告诉我,他有没有这样的考虑?”
江原默然:“你这么想?”
“我不能不这么想。将来如果全面开战,南营归于我帐下,用你的话说,就是置你这太子于何地?其实,还可以再追加一句,置皇上于何地?我一个人的兵力比他的亲生子多得多。”
江原慢慢道:“制衡各方是当权者的自保之法,父皇连我都会制约,他这么做,也是常情。”
我面色坦然:“别说了,我不会交出那一半兵符。如果韩王要调动军队,调动多少,用于何处,必须与我商讨。经过我同意后,我才会当众与他勘合兵符,亲耳听他向将领们发布命令。”
江原面色一变:“这战役与你无关,甚至我也不会直接参与。你这么做,等于要干涉军政。”
“你说与我无关?后方稳定难道不是由我保证?韩王可以在前线指挥作战,但是他的一举一动直接影响到我。我如不知道他行动合理与否,也许被越军攻破城门都不知道。”
江原沉声道:“你将韩王立功的机会握到自己手上,父皇不会允许。”
我嘴角一弯:“皇上只知道韩王立功心切。我刚刚领了罚,也急切需要立功,为什么不把机会让给我?”
“凌悦!”江原不可思议地望着我,似乎想要说任性也得有个限度。
“觉得奇怪么?”我视线静静停留在上方某处,好一会才道,“江原,我有点害怕。我害怕再经历那样的事,一心为国,到头来任人宰割。”我说着转头朝他一笑,“所以我要把兵权牢牢握在手中,从今后我用力量说话,不单单只当某些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