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少族长看起来和殷绮年岁相近,却不苟言笑,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他在殷绮的面前站定,一板一眼地说道:“殷姑娘好,我是禾族少族长姬俊罗,特来请教。”
殷绮满心疑惑,“请教什么?”
“御水术。”
姬俊罗朝北边一指,“那里有个水潭,我们过去吧!”
殷绮觉得这人说话别别扭扭,有点没好气道:“去那里做什么?未得长辈允许,我不敢乱跑。”
“我刚才询问过你们家主,他已经同意了。”
殷绮一时被噎住,只好起身,同时拉住旁边的殷芸道:“切磋可以,只是我这位妹妹得陪在身边。”
姬俊罗点了点头,便转身向北行去。殷芸抓住殷绮的手臂,兴奋地说道:“好玩,好玩!这次祭礼真没有白来!”
殷绮并不觉得!她本来以为能清清静静地看个风景,吹吹凉风,可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捣乱,实在是太讨厌!
水潭不远,他们走了不过二十几步便到了。殷绮在潭边站好,只想速战速决,赶紧把这家伙打发回去。
“不知少族长想怎么切磋?”
姬俊罗扔给她三个字,“化冰吧!”
“少族长先请吧!”殷绮很想看看他的深浅。
姬俊罗没有客气,他朝水面伸出手臂,然后略一上扬,伴随着殷芸的惊叫,只见一道粗壮的冰柱冲天而起,瞬间成型。殷绮仰头看去,只见上面还分出枝干,原来他做了一颗冰树。
“好了!”
好个头啊!实力差距如此之大,还有什么可切磋的?明明已经看过她的御水术,现在过来是故意让自己难堪的吗?
姬俊罗并未觉得殷绮的脸色有些难看,他扬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认真地等着殷绮施展术法。
殷绮看了一眼水潭,里面的水已经没剩几滴。她笑道:“可惜水不多了,何不到此为止?”
“对不住。”姬俊罗竟然道起了歉,说完,便将手掌贴在冰上。他略微凝神后,便见“大树”像山崩般倒塌下来,落到潭里时已经重新化为了水滴。
殷绮震惊地都忘了生气。她从来没有听说过御水术还能反过来,《巫经》里面也没见有这样的记载。
殷绮彻底失掉了自信,待潭水平静后,她简单地做了几朵小小的冰莲花冻在水面上,并点缀了几片冰荷叶。
“技不如人,让少族长见笑了!”
殷绮以为姬俊罗定会讥讽她一番,没想到这人却望着那小片冰莲花,微笑道:“没有,你做得很好看。单论这一点,其实是我输了。”
这话说得很牵强,他们又不是工匠,光好看有什么用。不过好在人家想给她留点面子,殷绮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姬俊罗似是对这样的结果很满意,转身便往回走。殷芸跟在殷绮身边,小声道:“姐姐,这少族长除了木讷了点,其实人还不错嘛!”
殷绮笑笑不语,心道:若是不错,一开始便不该过来找她!
她们刚回凉棚不久,便到了回祭坛的时间。祭礼其实只差一项,便是进献贡品。不过在开始之前,要由盛装打扮的少女们跳一段《云升》舞,这也是自古就有的一支祭天之舞。
尽管她们穿着同样的服饰,面部也被头饰遮挡了一部分,殷绮还是很快找到了姜月奴。
殷绮也在灵徒馆学过这支舞,姜月奴是其中跳得最好的。不过这次跳头舞的却不是她,而是芳女。即便如此,凭着出众的容貌,姜月奴还是很显眼。殷绮有些担心,万一被哪位权贵看上了可如何是好?
到了申时,祭礼终于结束。众人依次下山,殷家排在最后。
好容易回到家中,殷绮跟陶莹说了几句话,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只想好好睡一觉。但是没躺一会儿,殷廷修便进来寻她。
他将殷绮从床上拽起来,急急道:“快起来,晚上城里要放焰火,据说加了些新玩意,快跟我一起去占地方!”
“去哪里?”
“人字班的亭子啊!”
殷绮不明白,“兄长不是都去外面看吗?这回怎么想到去那儿?”
“你不知道,”殷廷修一脸不高兴,“冯温昨天死在东院了。那老头儿明明就是酒醉回来时,一不留神从石阶上掉下来摔死的。易先生却小题大做,非要大伯彻查此事。”
殷绮心头一紧,赶紧问道:“大伯打算怎么查?”
“查什么查!”殷廷修一脸不屑,“人手都用在巫祭大会上了,哪有功夫管这个。大伯只下了道禁令,暂时不准府内人随意进出。”
殷绮暗暗松了口气,还好没有人怀疑到杨成和她身上。
不过殷绮并不想去,她实在太累。可是殷廷修一番好意,她也不愿扫他的兴。
殷绮只得强装精神,和殷廷修一起赶到人字班。此时灵徒们刚刚开始吃晚饭,路上人很少。
殷廷修笑道:“来得正好!”
到了半山腰的那片平地,殷绮朝木屋那儿看了看,“不跟先生打个招呼吗?”
“不用。陆先生在大伯那里,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要紧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说着,殷廷修直奔凉亭,那里一个人也没有。
殷绮在亭中坐下,看着下面渐渐燃起灯火的昭华城,对殷廷修道:“的确是个观赏焰火的好地方!”
“那是自然。”殷廷修将跨在肩上的布包打开,里面尽是些水果和糕点。
他倒是准备得齐全。殷绮心情大好,对这焰火也期待起来。
天色渐黑,上来的灵徒也越来越多,可一看最好的地方被占,只得哀叹一声,然后去寻别处。
只有三个八、九岁的小灵徒跑过来,天真地问道:“师兄和师姐,我们可以与你们同坐吗?”
殷绮头一次被人喊作师姐,不等殷廷修发话,便痛快应道:“没事,坐吧!”
小灵徒们刚刚坐下,焰火便突然腾空而起,欢呼声也在四处响了起来。
真如殷廷修所说,这次的焰火十分精彩。可是看着看着,殷廷修突然有些伤感地说道:“往年我都是和廷允还有廷岳一道看的。”
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可是以后,我们只怕连坦诚地说上几句话都做不到了。”
殷绮很理解他。生在殷家,他们这些孩子早晚会成为父母手中的旗子或筹码,谁也不能幸免。若不在同一阵营,真的很难一起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