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绮顿时无心练习,她抛下孟平,转身去找宋辰。
穿过静谧的林间小径,殷绮在一株巨大的古树下发现了他。
宋辰没有静坐修炼,他正用御气术将满地的落叶在空中汇聚成球,嘴角露出孩童玩乐时才有的笑容。
见殷绮过来,他撤去术法,聚起的树叶顿时散落开来,下起了一场“叶雨”。
“宋师兄好兴致!”殷绮笑道。
“自娱自乐罢了,”宋辰站在徐徐下落的树叶之间,看起来有点落寞,“是不是很好看。”
“嗯,好看。”殷绮顿了顿,想着该如何试探宋辰。她小心道:“我在青鸾阁认识了位朋友,她是那里的第一批学徒,名叫姜月奴。师兄认识她么?”
宋辰脸上未见异常,还是心平气和的样子,“我的确在巫祭大会上见过不少阁里的女子,但大多是远远的看着,不曾记得她们的名字。”
巫祭大会一年一次,到时东院的很多学徒们都会出来露面,青鸾阁里的少女们则主要负责献艺。眼见宋辰说得一点都不像假话,殷绮心中的期待消减了大半,看来他并不是殷廷轩和姜月奴的同伴。
“为何跟我打听这个人?”
“姜月奴说她见过你,让我帮忙问问你是不是还记得?”
瞎话张口就来,殷绮觉得她最近说谎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大,将来下了地狱岂不是要被拔舌!
宋辰摇摇头,对他有倾慕者这件事并无兴趣,“我完全没有印象。”
殷绮这时突然觉得自己有点鲁莽,怎么就这样急冲冲地过来询问宋辰?令人起疑不说,今后少不得还要嘱咐月奴一块儿来圆这个谎,实在麻烦!
她赶紧扯开话题,和宋辰聊起了的提升御气术的方法。
午后的青鸾阁里,姜月奴听说殷绮说谎竟将她编排了进去,哭笑不得道:“平白无故的,我就成了人家的仰慕者,若是传出去,你让我怎么办?”
殷绮肯定道:“宋师兄不是那种人,他不会跟别人说的。”
姜月奴一挑眉,揶揄道:“我看真正的仰慕者其实是你吧!”见殷绮的脸蓦地变红,她更加确信自己的判断,“你很喜欢他,所以希望他会是咱们的同伴,对不对?”
殷绮没有回答,脑子里一片混乱。
自己真的喜欢宋辰吗?有多喜欢?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唉!”姜月奴一声长叹,劝道:“不用想了,你明明就是喜欢人家。虽然是灵徒,可你也是女孩子呀,怎么连自己喜欢谁都不知道?”
殷绮依旧不答,她低下头,慢慢接受了心里的这种情感,之前的很多事情也突然变得明朗起来,原来她真的一直都对宋辰有好感。
但喜欢又能如何?她是一定要逃出殷家的,这点决心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
“你如果放不下他,咱们可以考虑说服宋辰加入,但前提是你们的感情要足够深厚。”
感情深厚?殷绮笑了起来,觉得姜月奴想得太多、太远,而且殷绮很明白,宋辰对她没有半点男女之情,这不过是场单相思。
她笑道:“我放得下,在我心里,没有什么比逃走更重要。”
姜月奴很高兴殷绮能如此回答,逃走的时日无多,她现在最怕的就是变数。
看清了利弊,殷绮这几日里反复告诫自己要放弃对宋辰的那点心思,更加努力地去练习御气术。
殷廷修也觉察出她比以往消耗了更多的精力,劝道:“物极必反,不要太拼命啊!”
殷绮点头答应,心里却不以为意,接着打算我行我素。因为只要她忙碌起来,就没空去想宋辰的事了。
殷廷修又道:“过几日就是冬节,东院的学徒们都会有一天的假,你是想待在家里庆祝,还是同我一道出去?”
“会让咱们出府吗?‘挖心人’不是还没有抓到?”
“父亲带人搜了半个月,说那人已经逃出城去,便撤了人手。不过,你放心,”殷廷修自信道,“即便还有‘挖心人’,只要我在,他们绝对不会得手。”
殷绮一点都不担心“挖心人”,她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我想去,但还是觉得多些人比较安全,最好是神虎堂的人。”
“那我就叫上白银和杨师父,这样够了吧?”
殷绮点头,她要的正是和杨成相见的机会,好向他问清楚阿离的死因。
说到要出去玩,殷廷修的心情一下子好了不少,跟殷绮说起了东院的学徒们都是如何过冬节。
冬节在十一月中,既是阴极之至,又是阳气始至,在昭华城里算是仅次于巫祭和年节的节日。学徒们在这一天不仅可以休息,还能吃到汤圆,其中一些资历高的,在得到殷正川或孙孝直的准许后,甚至可以出府,其他人便会拜托他们为自己捎些东西进来。
令殷绮惊讶的是,可以出府的人并不少,连孟平去年也获得了这样的资格,为别人带了一堆东西进来。
殷绮问道:“灵徒们不是**淡薄吗?他们会买什么?”
“**淡薄并不代表没有**!人若是没点念想,那还活着干什么?”殷廷修一副了然的样子,“每次带进来的东西都是五花八门,他们也不一定会用,大多是出于好奇。”
殷绮明白过来了。大部分学徒从小就待在东院里,几乎寸步不离,他们一定很想看看外面的天地。
身为女子,她的处境其实和那些学徒们并没有太大分别,殷绮心想,若她不是灵徒,没有这样一位关心她的兄长,这一辈子能有几次机会走到高墙外头?
青鸾阁的女孩子更是凄惨,一旦进来,除了被达官贵人看中带走,她们是没有机会出府的。
殷绮突然觉得这些少年、少女们都有些可怜,表面上是殷家的学徒,衣食无忧,但是他们没有自由,跟囚犯并无太大的区别。
姜月奴这人就可贵在这里。她是宁肯颠沛流离,也要掌控自己的今后的生活,绝不受人摆布。
冬节之前,阿四去了哑叔那里一趟,为殷绮和姜月奴带来一个消息,地道完工了!
离家出走的计划,到现在已经算完成了一半。接下来,就剩好好琢磨琢磨怎样偷偷溜出府去。
两人想了又想,若是平时,根本就没有机会,但等到巫祭大会,一切可就不一样了。
那时,昭华城会大开城门,广迎四方宾客。东院的学徒们也会被叫出来参加各种庆祝仪式,接见来自各处的贵人。
人多手杂之中,她们两个若有何动作便不会那么显眼,正是逃跑的好时机。
一旦成功,等两人到了善音城后,殷绮便打算到焱国去。
比起西南动荡的局势,焱国最近一片太平,再说母亲的家乡就在那里,殷绮很想去看一看。
姜月奴的想法却不一样,她打算直接北上,到曜国去。
曜国所在之处便是原来的青州。青州本属焱国,善音之乱时,受邻近的翼州影响,一时也混乱起来。月曜郡的郡守趁机联合了牧族的一个部落,一举攻占了青州各处,随后建国称帝。
曜国一直试图吞并西南,与这里的几个小国摩擦不断。但由于牧族的势力总想试图渗透,所以内忧之下,曜国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你真打算去曜国?我听说那里有很多牧族人,并不安稳。”殷绮担忧道。
姜月奴不以为意,“牧族人也是人,有什么可怕的?我养母就是牧族人。”
殷绮大吃一惊,她一直觉得牧族的世界好像离自己很遥远,没想到昭华城里就有。
“牧族人好酒也爱酿酒,”姜月奴一脸憧憬,“我打算到那里开家小店,卖酒为生。”
殷绮看着她明艳动人的脸,不想泼她冷水,只得心道:你若开酒馆,男人们哪有心思喝酒,只看着你他们就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