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抬起眼皮打量了下殷绮，苦涩笑道：“你比他们说的要强，我太大意了。”

“他们是谁？殷正元？”

男子没有回答，视线滑向高远的天空，“能死在这地方，倒也不赖。”

伤势过重便放弃挣扎了？殷绮看着这个气息渐弱的陌生男子，一时间有些迷惑。濒死的术师不是很危险吗？他放弃得也太容易了！

殷绮把匕首压在他的颈边，沉声道：“我想知道殷家都派了谁来？在哪里？”

男子盯着天空，仍在自言自语：“总算可以解脱了。”

殷绮心头一颤，收回匕首，“殷家对你施了蛊术？”

那人的视线终于转过来，眼中有惊讶也有怜悯，嘴唇扇动片刻却只吐出了两个字：“快逃。”

殷绮呆住，浑身的血液好像突然停止流动，她凝神片刻便疯了似的跑向坡顶。

登高远望，一帮人马出现在他们来时的路上，气势汹汹。

“姑娘，”云影和雀影跟了上来，“那是……？”

“走！”殷绮冲着坡下的马匹奔了过去，她现在必须尽快回到百里辛身边。

马儿刚跑起来，前方的同伴似是也察觉了异动，开始调整队形，很快变成了一个向后迎敌的姿态。

能行吗？殷绮心道，对方的人数约是这边的一倍，多半还有术师，对比太悬殊了。

不过逃也来不及。山坡上的术师已为殷家拖延了足够的时间，现在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拼死一战。

“殿下！”殷绮高喊一声，示意百里辛自己回来了。

清凉的水气于此刻飘来，殷绮有些疑惑，转头一看，巨大的水流正从南侧涌来，落入她和牧族人之间的空地。水流如游蛇般迅速地延伸到东侧，随即化成坚冰，完全切断了里面五十多人的退路。

高大厚重的冰墙骤然出现，殷绮猛拉缰绳，才没有连人带马一块撞到冰上。

御水术！

她记得附近并无河湖，没有水源，那边的术师怎么施的术？

“殷姑娘！殷姑娘！”

又是沈烨的声音，还有一些牧族人的惊讶讨论，但这般反应已比她想象中的镇定多了。

殷绮抬手对准冰墙，碎裂声接连响起，大大小小的冰块落了一地。没了阻隔，大家看到她都很振奋，有的甚至高喊着“阿斯满”。

“阿斯满”是牧族语，意为通神者，是族中主持祭祀、占卜活动的人，一般由术师担任。不过和沈家交好的这支部族不过三百余人，几十年没有灵徒降生，这传承便也断了。

牧族人的敬意没有让殷绮高兴多久，熟悉的水气再次飘过，她迅速转向南边，试图阻挡汹涌而来的水流。

两方力量碰撞，水的势头被压制了一些，行进的路线也受了干扰，忽左忽右地乱窜。快靠近时，殷绮成功将大半的水聚在一处，化作高高的冰塔，剩下的水流虽补上了方才的空缺，但大小差得太多，形同虚设。

她正要再次破冰，忽听戚武大喊道：“诸位兄弟，冲过去迎战！”

殷绮心里生出愧意，她还是慢了。敌人越来越近，百里辛等人却被冰墙围着，打起来进退受阻，要吃大亏，只能上前。

对方的术师在哪里？殷绮一边施术一边想道，占尽上风，总不会还躲着吧！

大段冰墙再次崩塌，新的水流也出现了，殷绮没有阻挡，任它在身侧结冰，挡住东边的同伴。

有人过来了！

五个身影沿着墙的这一边迅速逼近。他们都骑着马，两个神虎堂的高大武士，一个神色冷漠的白衣女子，剩下那位殷绮认得——是殷廷允。

“狼影、赤沙？”

云影低声说道，和雀影对视一眼，如临大敌。殷绮听到左前方响起的厮杀声，心也紧紧绷了起来。

令她奇怪的是殷廷允的脸色居然也很难看，不复往日的淡然。

“怎么可能？你身上……”

说到这儿他忽然打住，毅然对身旁女子道：“杀了她！”

原来如此，殷绮顿悟，殷廷允之前并不知道她的蛊毒已被化解，只有离近了才能发觉。

不容她多想，水流已如狼似虎地扑过来，瞬间便结了冰。此次的形态不似方才的厚重墙壁而是一簇利刃般的冰锥，根根致命。

殷绮全神贯注，用御气术截断了大部分，但剩下的仍让她和马儿都受了伤。

“云影，雀影，你们走远一点。”殷绮按着右腹的伤口跳到地上，黑马这才跪下，低声哀鸣着。

两个少年奔向空旷的草地，狼影、赤沙立刻跟了过去，很快便交起手来。

“继续，”殷廷允接着下令，“现在也不必顾忌什么了，一击……”

殷绮知道她的机会不多了，大声说道：“我身上的蛊毒已解，前辈难道不想知道方法吗？”

殷廷允的脸色更加阴沉，白衣女子则睁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殷绮。

她没有动手，殷绮心道，和那中年男子一样，这些外来的术师都被殷家施了蛊术，任其驱策，想来殷正元是舍不得再消耗灵徒馆的人了。

“前辈也不想被殷家控制吧？”殷绮对那女子道，“只要您能相助，我便……”

“哈哈哈，”殷廷允突然阴笑着打断了她，“五妹妹好机智，可惜你忘了一件事。”

话音刚落，白衣女子便呻吟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她急促喘息着，双手紧紧地抓住地面，青筋暴起，显然是痛极了。

殷廷允可以随时让身边中蛊之人毒发，这点殷绮并没有忘。她未料到的是殷廷允竟会如此果决地反击，根本不关心同伴的决定。

“我讨厌冒险，”殷廷允落到地上，俯身按住她的右臂，“无论你怎么想，只能先对不住了。”

说完便站了起来，手中蓝光闪过，好像有块宝石，那是他刚从女子腕间取下来的。

“五妹可知道此物？”殷廷允举起蓝色的珠子问道。

殷绮离他几丈远，却也能感受到珠子中蕴含的丰沛水气，它便是这诸多水流的源头了。

“沁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