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春雨一场寒。

谢環站在窗边静静的看着外头的雨幕，细细绵绵，如同牛毛一样小。

可在这样的日子里，总归是有些惹人厌烦的。

“姑娘，吉时快到了。”芭蕉从外头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件红色的披风。

谢環一眼就笑了，“你挑了这个颜色，只怕谢瑶见了要跳脚了。”今儿个可是谢瑶出门的日子。

芭蕉撇撇嘴，难得的，谢環在她脸上看到了阿绿的神情，“就一个侧妃，还想在姑娘面前蹦跶？奴婢就是要她瞧一瞧，什么是正妻，什么是妾！”

谢環拿她有些无奈，也不知道这两个丫头怎么这么较真，对谢瑶，她是全然不放在眼里了的。

出了门，风吹过来，还是有点凉的。

谢環紧了紧披风，抬眼看被红绸围绕的点翠堂，只觉得是讽刺。整个侯府，唯有这儿是挂了红绸的。

进了门，院子里也丝毫感觉不到喜悦的气息，木妈妈一脸疲惫的站在廊下跟小丫鬟们吩咐着什么，见到谢環过来，上前行礼。

“六姑娘来了？时候还在，先去里头坐坐吧。”

谢環一顿，“可是西跨院的那个又折腾了？”

木妈妈疲惫的点头，索性都要把人给送出门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老夫人没有通知二少爷，她知道了就闹起来了。”木妈妈嘲讽的笑了笑，“她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身份，给人去做妾的，还指望能有兄长背着上轿？也不怕闪了腰！”

谢環闻言也觉得不可思议。

是侧妃，就意味着不能从正门出去，不能从正门进去，她倒好，竟然还想全了这些。

简直是不知所谓。

“妈妈辛苦了，”谢環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左右也就这么一上午的功夫了，妈妈且忍耐下吧。”

木妈妈点点头，转过身去时吐了口气，又强打起精神来。

进了暖阁，谢老夫人已经起来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前几日赶做的藏青色回纹褙子，整个人瞧着与平常无异。

“阿九来了。”谢老夫人看到她才露出了点笑意，笑着招呼她过去，摸了一把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凉？”

说着让巧兰去拿个手炉过来，又苦口婆心道：“你的身子，自己也要注意着些，别仗着自己年轻就不当回事，日后可是有你吃苦的时候。”

谢環笑着应下，接过巧兰递过来的手炉。这是谢老夫人对她的关心，她自然不会驳了。

随着吉时的推进，各房各院的人也陆陆续续的都来了，但屋子里的气氛却不是那么喜闹，众人就当是来给谢老夫人请安，该说什么就什么，谁也不曾提起谢瑶半句。

谢琀好不容易被谢二夫人放了出来，见自家母亲正在和谢老夫人说话，摸着坐到了谢環的身边，小声跟她嘀咕，“你说谢瑶这个脑子里想的究竟是什么？”一个侯府的姑娘，竟然下贱到去给人做妾，简直闻所未闻，闻所未闻。

谢琀忍不住摇头。

谢環淡笑道：“她或许有自己的想法。”

谢瑶确实是一个有想法的人，否则也不会做出跟大皇子一同落水的事情来。

只不过，这么丢脸的事情，府里知道的人不过也就是谢老夫人跟谢文洲两人。饶是谢二夫人也不晓得这事是谢瑶一手策划，只当她亦是受害者。

否则的话，谢二夫人真的是要剥了谢瑶的皮了。

谢環扫了一圈，没见到谢珺，低声问谢琀。

谢琀撇了撇嘴，声音中满是埋怨，“还不是谢瑶，要不是她闹出这些来，珺姐儿的婚事说不准都有着落了！”

谢珺虽然是庶女，却是庶出嫡养的，再加上性子绵柔，不少人家都喜欢她，也有许多探过谢二夫人口风的，如今除了谢瑶这一事情，哪里还有人愿意娶宣宁侯府的姑娘？

谢二夫人怕谢珺看到这样的场面心里头不舒坦，就让她称病在屋子里休息了。

谢環道：“五姐姐还不至于就这么被打趴下了。”

谢珺虽然性子绵柔，与将门世家的豪爽格格不入，但她毕竟是宣宁侯府的姑娘，骨子里也是硬气的，就这么点事情，不至于抗不下去。

“可不是。”谢琀咬了一口白糕，“也就是母亲瞎操心，不过珺姐儿能不来也好，我也不想来。”

在场的估计没有人想来，就连平日里因为生意习惯了笑脸迎人的谢三老爷都沉着一张脸了。

一个婆子掀帘而入，屋内的交谈声瞬间静了下去，那婆子眼观鼻鼻观心，垂手道：“老夫人，大皇子府的轿子已经到了。”

不过是迎娶侧妃，根本不需要大皇子亲自出马。

谢老夫人颔首，对一旁的芷兰说：“去告诉木妈妈，她会晓得怎么做的。”

芷兰应声出去。

不一会儿的功夫，木妈妈领着穿着一身玫红色嫁衣的谢瑶走了进来。

一进门，谢瑶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太静了，完全没有任何的热闹。

她强忍着掀盖头的冲动，依着礼数给谢老夫人和谢文洲磕了头。

谢老夫人喝了一口茶，淡淡道：“去了大皇子府之后，要记得尊敬嫡妻，照顾好丈夫。”

谢瑶憋着一口气，“祖母放心好了，孙女自会好好的，一定会叫祖母刮目相看的！”

谢文洲阴着一张脸，这一刻，他恨不得从来没有生过这个女儿。

谢老夫人深深看了她一眼，笑道：“你有这想法是好的，不过，有时候也要量力而为才是。”不是你的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就算你再怎么争，也是一样。

“木妈妈，送她出门吧。”

花轿就停在点翠堂的门口，木妈妈面无表情的送她上了轿，然后回去跟谢老夫人复命，谢老夫人闭了闭眼，平静道：“都忙了一天了，大家也都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众人面面相觑，陆续起身离开。

饶是谢三夫人喜欢看长房的热闹，也知道这个时候谢老夫人心情不好，什么话也没说就走了，速度那叫一个快，好似后头有什么东西在追她一样。

谢環叹为观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