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妃又想，定国公老夫人真的很会拿捏人心，晓得她最愧疚的就是父母，拿她父母说事，让她忍不住愧疚的很。

可她也知道，她并不是那样的人。

珍妃叹了口气，“是靖远侯。”

靖远侯？这个答案，还是叫定国公老夫人有些意外的，她不明白，珍妃怎么同靖远侯扯上关系的，这两人，分明什么瓜葛都没有的。

说出了口，珍妃也不瞒着了，“靖远侯还不是靖远侯的时候，他的父亲曾是南郡的守官。”

也是那时候，同他们镇南王府有了来往。

年少的孩子们，玩得最是好，尤其是她同靖远侯，那个时候，靖远侯的父亲甚至动了两家结亲的念头。

只是，门第相差甚远，他们便放弃了，更何况，镇南王府这样的身份，娶进门，只怕是后患无穷，靖远侯的父亲是个极有野心的，想往上爬，自然不可能真的叫儿子娶了镇南王府的郡主。

而她也是到了后来才知道她的父王和母妃，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只可惜，真正到了那一日的时候，他们还是硬不下心肠来，将她送走了，甚至托付给了靖远侯的父亲，而她，在京城，同靖远侯从小一到长大，青梅竹马。

年少的少年少女最是容易心动的时候，他们在相处中，相恋了，她甚至期待着有一日，能够凤袍霞披的嫁给他。

可现实，却是狠狠打了她的脸。

靖远侯的父亲在镇南王府还没出事的时候就对两家的婚事不看好，更不要说镇南王府出事之后，她一个孤女，对靖远侯的未来没有半点帮助，他又怎么可能会同意这门婚事呢？

为了前途，他甚至让自己的儿子入赘了靖远侯府，成了靖远侯世子。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晓得，什么情爱都是扯淡，她心灰意冷，不知道自己入京是要做什么的，就在她准备离开的时候，那人找到了自己，说了他的身不由己，说了父母之命，她那时候年少，被他这一番表面功夫给动摇了，也信了他的话。

从此之后，他将她安置在宅子里头，每个月都会来看她，只是这样的日子，不是她想要的，而每次，他来都不在如同以前一样同他谈天说地，反而是同她说些镇南王府的事情。仇恨，本就在她心里扎了根，只不过，那时候，因为他的话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样的方法，将她安排进了教坊司，让她被皇上看见，一夜承恩，最后成为了后宫中的一人。

那时候，她的心里，只有报仇这一个念头，甚至，对自己的儿子，都漠不关心到能拿来作为复仇的工具。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故事，她如今想来，都能发现其中不寻常的地方，也不知道当初自个儿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是轻易信了他的话，入了宫。

或许，这就是年少无知吧。

珍妃自嘲的笑了笑：“是不是觉得我很蠢？明知道那人没安好心，我却还同他搅和在一起。从他父亲来看，我就该知道，这是一家子冷血薄情之人，留着我，只是叫我成为他们的棋子，只是想要我手中，父王留给我的势力。”

定国公老夫人摇头，“你们……”

珍妃笑了笑，笑容中带了几分苦涩，“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们之间，发乎于情止乎于礼，除了拥抱，其他出格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我当是还天真的想，他是为了我好，现在想来，他怕是早就想好了要送我入宫。”毕竟，皇上的女人，都是要“干净”的才行，她若是不洁，怎么能成为皇上的妃子？

定国公老夫人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最后只是叹息摇头，“你这么聪明，怎么就看不明白呢？”

一个为了前途可以入赘的男人，在娶了妻子之后还在外头安置女人的男人，又能有几分真心呢？

珍妃自嘲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是在笑话自己的蠢，还是别的什么。

明明，那是一个风光霁月的少年，怎么就全都变了样呢？

或许，变得从来都不是他，或许，那个风光霁月的少年，只是她年少时的一场梦，如今梦醒了，她也该醒过来了。

定国公老夫人看向外头，这儿不会有人过来，云嬷嬷守在院子外头，亦是不会听到她们在说什么，“你放心，只要你收手，你会活下去的。”

珍妃不信，纵使太后放过了她，萧飞白能放过她吗？将她的事情抖露给皇上知道，萧飞白就是立了大功，也能让他的地位更是稳固一些。

聪明人都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

似是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定国公老夫人也没有瞒着她，“为了让你回头，燕王，去找了小四。”

珍妃袖中的手不自觉的缩紧，“他……他去找萧飞白做什么？”

对这个儿子，她感情是很复杂的，既是喜欢，又是厌恶的，因此，只得将他狠狠地推开。

“他同小四做了交易，他可以帮助小四坐上太子之位，只要小四答应他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问这话的时候，珍妃出声有些艰难。

“他什么都不要，只要小四最后能留你一命。”

眼眶，一瞬间红了。

“他……他怎么会……”珍妃慌了，乱了，甚至不可置信，她对儿子从来都是冷言冷语，甚至严厉教诲的，他怎么会为了自己这个冷漠无情的母妃，去做这些呢？

可她也知道，定国公老夫人不会拿这件事骗她，而萧飞白至今没有同皇上说出去，也是这么个原因。

毕竟，定国公老夫人都知道了的事情，没道理，萧飞白那边会不知道。

珍妃有一瞬间，痛彻心扉。

为过往的自己，也为那个孩子。

定国公老夫人叹息道：“到底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纵使你不待见他，他也是记挂着你的。”都说燕王孝顺，她算是看得明白了。

有这么个儿子，珍妃后半生应当是无忧的。

珍妃伏在桌上，痛哭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