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外头一片静悄悄的，只有门口站着一个太监。

“王上。”太监恭敬的行礼。

阿扎特问：“人还好？”

“大王已经醒了，知道大王子和二王子的事情之后，气得吐血昏迷了过去。”太监低头，恭敬的说道。

阿扎特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满，“不是说了要好生瞒着的吗？”

“这……”太监惶恐的跪下，“大王子在外头大吵大闹，实在是……”

这宫殿里就他一个人，为了怕赫烈听到消息，将所有人都给遣退了，谁知道赫烈刚好就在那时候醒了过来，听到了这话，直接气得吐血昏了过去。

阿扎特曾经发话，只要不是太严重到要死了，都不用叫太医过来看，前头又忙着，他心里头慌慌的，也不敢去打扰。

阿扎特摆了摆手，倒也没有怪罪他，低头看向胡言，“哥哥，我让太医把他给弄醒？”

“不用了，我自己来。”

他的仇，他母亲的仇，都由他自个儿来！

胡言推着轮椅进了偏殿，轮子在石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殿内的人却依旧沉睡着，并未被这声音吵醒。

阿扎特有些不放心，跟了进来，而后，满心震惊的看着胡言从袖中拔出了银针，一针将还在昏迷中的赫烈给扎醒了。

阿扎特瞬间想到了大王子，他略有些震撼，没想到，胡言竟然有这般好的医术。余光扫向那双腿，心中蓦地一痛。

他有这般医术，却治不好自己的腿，想来这双腿是真的再也站不起来了。

阿扎特心里难受极了，只是没有显露出来罢了。

胡言什么也没想，就冷眼瞧着赫烈悠悠转醒。

殿内昏暗，赫烈看不大清楚，依稀感觉到有人在旁边，他偏头看了看，只一眼，差点把自己给吓得撅了过去。

“你……你……”

“你还认得我？”胡言神色复杂的看着赫烈，可惜赫烈昏迷太久，又身子虚弱，视线有些模糊，再加上殿内昏暗，看不清男女，他以为自个儿出现了幻觉，忍不住尖叫：“鬼啊——”

尖锐的嗓音，叫殿外的人都吓了一跳。

蒋安正拿绳子将这些北狄士兵绑起来，被这一声吓得手一错，差点把自个儿的手也给缠绕进去了。

“将军，这是——”

沈彧看了他一眼，“闲事莫管，闲事莫问。”

蒋安失落的应了声“哦”，他还想去看看哪里有鬼呢。但沈彧不许他多管闲事，他只好低头继续干活。倒是跟随着阿扎特的几个北狄士兵面面相觑，至今回不过神来。想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大周人会出现在这儿，更是闹不明白为何大周人要帮他们。

至今他们都是一头雾水，但敌人的敌人是朋友，虽然这朋友也不知道是不是朋友，但，总归还是能和平相处。

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忍不住去瞧沈彧，他们纵使没有见过沈彧，但也都是听过杀神的名号的，头一回见到，还是有些好奇的，并且，在他们的想象中，沈彧应该是个凶神恶煞的大汉，然而现实给他们上了一课，没想到是如此俊朗的青年。

……

偏殿内，胡言面无表情的看着赫烈尖叫，慌乱的想要往后躲，却怎么也动不了身子。

阿扎特也被他叫的心烦意乱，忍不住走上前，呵斥道：“别喊了。”

赫烈却像是看到了主心骨，伸手去拉他，“阿扎特，阿扎特，我把王位给你，什么都给你，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她来了，她来找我了——”

阿扎特厌恶的挥开了他的手，他留着赫烈，不过就是想要看着他慢慢死去，不想让他走得那么痛快，让他每日都活在随时有可能死去的恐惧当中，然后再看着他所在乎的北狄是如何一点一点没落的。

如今，他见到了哥哥，他还在乎什么王位不王位的，更不要说赫烈这个让他满心厌恶的人了。

胡言却再此时开口了：“不用你给，王位也会是阿扎特的。”

赫烈整个人僵住了，慢慢的转过头来，视线清灵，而他也总算是反应过来，牙齿磨得吱呀响：“是你，你竟然还没死！”

胡言挑眉，笑了，“你以为不是我，而是母亲吗？”

“你在做梦呢，你毁了母亲的一生，你还想梦到她？就算是你死了，你也不会见到母亲的！”

胡言原本以为自己恨不得看着赫烈死去，可如今，他却改变了想法，死对赫烈这种人来说就是一种解脱。他不会让他死的，他会让他亲眼看着他们兄弟两，一点一点把他在意的东西，全部毁掉。

在赫烈如同野兽般嘶吼的叫声中，胡言跟阿扎特一道出了偏殿。

那个守门的太监垂首走了过来，将殿门关上，安静地站到了远处，当做一个透明人。

阿扎特抿唇看着他，“哥哥，为什么要……”

他其实并不是很想当这个北狄王，他更想跟哥哥一起走，去一个没有什么人认识他们的地方，一同隐居起来。

胡言看着他笑了笑，“你不觉得，让赫烈这种人看着自己在意的东西被一点一点的摧毁，比让他死了还要让他觉得痛苦吗？”

原本，他也想对赫烈用给齐府臣用过的毒药，可就在刚刚，他反悔了，他不想那么做了。赫烈的噩梦是他的母亲，他不想叫赫烈再见到他的母亲，即便只是在赫烈的梦中，他也不想！

而母亲，大抵也不会再想要看到这个毁了她一生的男人。

阿扎特歪着头想了想，“确实有意思一点。”他踢了踢脚下的地面，略有些不开心，“但是这样的话，我就不能跟哥哥在一起了。”

“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哥哥会走的。”阿扎特噘嘴，表示不开心。

胡言哭笑不得，像是哄孩子一样哄他，“这一回，我不走了。”

“真的？”

胡言看着阿扎特明亮的眼神，心中骤然软了下来，久别重逢，他是真的不愿意再与阿扎特分开了，虽然他不喜欢北狄，但他跟阿扎特，可以将北狄打造成他们喜欢的北狄，而不是现在这个北狄。

而那却是赫烈最不喜欢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