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環刚回屋不久,谢琀和谢珺就上门了。
“三姐姐,五姐姐,族学里下课了?”
“你个小没良心的,才几日没去,就不记得了族学下课的日子了?小心季夫子下次罚你。”谢琀点了点她额头,笑嗔道。
想到季夫子,谢環皱了皱眉。
那是个在成家之前也是颇有才名的女子,后丈夫过世,她与婆家那些亲戚过不下去了,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自个儿出来做起了教书先生。她教习女子,不单单只书上的内容,而且会教她们为人处事,颇为有趣。
前世谢環心高气傲,瞧不起季夫子,对她也十分不尊敬,泥人也有三分气,饶是季夫子这样子性情平淡之人,也对谢環的做法看不过去,平日里两人也没少交锋,导致谢環一听到季夫子三个字,就忍不住皱眉。
“我知道你不喜欢季夫子,可夫子真的很好,你……”谢琀想说些劝慰的话,却又想到如今的谢環与往日不同,剩下的话也被她咽了回去。
谢環知道她的意思,“三姐姐,我晓得的。”
如今的她,擦亮了眼睛,对她好的,对她不好的,她都清楚。
“对了,今日你去定国公府,如何了?”
谢環抬眸看去,只见谢琀眼睛里满满的好奇,忍不住莞尔,“尚可。”
谢琀有些失望,“就这样?”
谢環歪着头想了想,“不然呢?”
“这样看来,沈家那边对六妹妹应当是满意的了。”谢珺柔柔的开口,谢琀眼睛登时一亮,“真的吗?”
谢環笑而不语。
她是当事人,这话她自己说出来可就有些不太好了。
谢珺道:“若是不满意,六妹妹又怎么会如此轻松?祖母那儿估计也要愁眉不展了。”
谢琀松了口气,拍着胸脯道:“那就好,那就好……”
谢環失笑打趣道:“三姐姐,这么看起来,你倒是比我还要紧张?”
“我是为了谁?”谢琀斜睨着她,神色颇为哀怨,似是在控诉“你怎么能这样?”。
谢環忙笑着告饶。
……
送走了谢琀和谢珺,谢環脸上才露出一丝疲惫来。
这一世,为了给定国公府留下好印象,她在定国公府里头步步紧绷着,就怕自己走错了一步,将这一手好牌硬生生的给打坏了。
只是……沈彧的事,却是一个意外之喜。
“姑娘,时候还早,您要不歇会儿?”芭蕉心疼道。
阿绿忍不住在一旁抱怨道:“三姑娘和五姑娘也真是的,什么时候来不好,非要这个时候——”
“阿绿——”谢環淡淡的看着她,虽然没有动怒,仍是让阿绿打了个寒颤,“姑……姑娘……”
“三姐姐和五姐姐也是担心我,这样的话,日后不要再说了。”
“奴婢知错了。”阿绿委委屈屈的应道。
谢環回里屋躺着,半睡半醒时,她仿佛回到了上辈子。
那时的她,被谢家人赶出了谢家,没有人肯伸手帮她,每个人都恨不得与她划清干系。她在街头露宿过,在乞丐窝里头待过,最后被人贩子给带走了。
如果不是在船上她突然身患重病,只怕她上辈子早就活不下去了。
那些人贩子怕她传染了其他的人,匆匆找了个地方靠岸,将她扔到了乱葬岗去。
是沈彧,将她从泥沼中救了出来,治好了她的病,将她带在身边,教她读书写字,让她像个人一样的活着。
一场梦,断断续续的,却让她犹如深陷泥沼,怎么也爬不出来。
“姑娘……姑娘……”
谢環茫然的睁开了眼睛,芭蕉焦急的脸在眼前放大,见她醒来,松了口气,“姑娘可是魇着了?”
脸上冰凉凉的,不太舒服,谢環抬手抹了把,才知道她竟是在睡梦中哭了。不想让芭蕉担心,“做了个噩梦。”
“姑娘若是心里烦闷,不如出去散散心,城外的白马寺香火不错,景色也不错,姑娘可以去瞧瞧。”顺道求个平安。
谢環怔怔的看着床帐上垂挂着的银香球,一晃一晃的,搅得人心神不安。
“那你去安排吧。”谢環低低的说,神色萎靡,提不起劲来。
芭蕉觉得不能耽搁,匆匆出了门去寻木妈妈。
木妈妈倒也不问什么缘由,让人去马房问了一句,又给谢環安排妥当了,才转身去了暖阁。
公侯伯府单靠那一点俸禄,是养不起这么一大家子人的,年光将近,各处的庄子铺子都来对账,也有些老人趁机回府来瞧瞧主子。
谢老夫人刚打发走一个,歪着身子靠着引枕坐着闭目养神。
木妈妈上前熟练的为谢老夫人揉了揉肩,谢老夫人道:“怎么去了那么久?”
“是芭蕉,六姑娘明日想要去白马寺上香,奴婢帮忙着安排了车马人手,这才迟了。”
谢老夫人一哂,“年轻人体力好,倒是比我这个老婆子中用多了。”
木妈妈犹豫了下,轻声道:“听碧纱橱那边伺候的人说,六姑娘似是午睡时魇着了。”
谢老夫人睁开了眼,意外的沉默了下来,良久才道:“阿九心里苦,我是晓得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落水,竟是会让她受这样的苦。老大真真是白瞎了一双眼睛!”
远在岭南的谢侯爷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主子们的事,不是做下人的可以议论的,木妈妈聪明的闭上了嘴。
“老夫人也别担心,六姑娘人好,菩萨会保佑她的。”
谢老夫人叹了一句,“明日阿九出门的时候,你去一趟传个话,让她替我多捐一些香火钱。”
这些香火钱,是为了谁捐的,木妈妈心里跟明镜似的,“老夫人放心,奴婢醒得了。”
“定国公府那边的意思,瞧着也是快些将事情定下来。”
谢老夫人心里有了主意,“回头你跟老二媳妇也说一声,年底事多,怕她忙不过来,让阿九去帮一帮她。”
“老夫人,奴婢听说……”木妈妈犹豫了下,覆在谢老夫人耳边说了几句,谢老夫人闭了闭眼,“阿九是我心尖上的人,这场婚事,怎么也得合合满满,再怎么,也要堵了外头那些人的嘴!”
至于怎么办,谢老夫人心里头已经有了主意。
木妈妈也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