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妈妈很快出来,请了张氏和谢琅进去。
谢環坐在谢老夫人身边,脸上已经收拾过了,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见他们进来,忙起身。
对张氏,她前世很是厌恶的,不喜她占了自己母亲的位置,听信乔姨娘的话,甚至百般刁难张氏,可一想到她这么个温温柔柔的人,因为谢琅的死魔疯了,谢環心里头五味杂陈。
她一出生就没有了母亲,虽然有祖母疼爱着长大,可到底跟母亲是不一样。
她有些羡慕谢琅,有这么一个真心疼他爱他的母亲。
张氏和谢琅先给谢老夫人行了礼,谢琅又给谢環行了礼,“六姐姐。”
谢環看着这个粉妆玉琢的孩子,一颗心渐渐柔软了下来,“琅哥儿——母亲。”
张氏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略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環。
如今底下人都再传六姑娘变了,她听了一嘴也没往心里头去,如今见谢環叫自己母亲,立刻想了这件事。
真的变了?
要知道从她嫁进来的那天开始,这个谢老夫人最宠爱的六姑娘对她从来都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别说是一声母亲,就是尊称也不曾有过。
“六姑娘。”张氏嗫嗫的喊了一声,整个人还是有些懵的。
就连谢老夫人也看了谢環好几眼。
虽然知道孙女懂事了,可心里头还是有些不放心,如今见她肯叫张氏母亲,知道是真的懂事了,也就松了一口气。
虽然上次跟张氏表明了态度,可若是谢環还是那个拧性子,她们便是有再多的力也无处使。
“行了,都是一家人,坐下说话吧。”
谢環坐在了张氏的下首,谢琅犹豫了下,坐在了她的身边,身姿笔挺,一双眼睛却是不断地往谢環身上瞟,却非要装出一副正经的模样。
谢老夫人心里头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看向张氏,“今儿个怎么想到过来了?”
“本是打算带着琅哥儿去看望六姑娘的,没想到六姑娘在老太太这儿,我就带着他过来了。”张氏说到这儿转头看向谢環,柔柔问:“六姑娘身子可好些了?”
谢環愣愣的点头,“已经好多了。”
她抿了抿唇,“多谢母亲关心。”
张氏笑道:“你既然叫我一声母亲,这也是我分内的事。”
若是别人说这样的话,谢環肯定会笑她虚伪,可张氏……
她知道她从来都是这样,温良贤淑,相夫教子,这话她是真心的。
谢環对她露出一个俏丽的笑容,有些婴儿肥的脸上有着一对可爱的小酒窝,笑起来整个人都好看极了。
张氏心里头莫名的松了口气。
“行了,阿九,你带着琅哥儿出去玩去吧,别在这儿碍着我们说话。”
张氏跟谢老夫人有什么好说的,谢環不知道,但谢老夫人发话了,谢環也只好乖乖的听话。
“六姐姐,你现在是住在这里吗?”一没有了长辈,谢琅立刻变得活跃了起来。
“我想祖母了,就打算过来住几日。”
一旁的芭蕉听到这话忍不住抬头看了谢環一眼,姑娘什么时候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了,她怎么不知道?
“那六姐姐,咱们去你房间好不好?”
“不出去玩会儿?”谢環很是诧异,她以为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很好玩来着的。
“不了不了,外头太冷了。”
谢環摸着他暖烘烘的小手,默了默。
谢環在点翠堂的时候一直住在碧纱橱里头,饶是前几年搬到了海棠居去住,碧纱橱这儿依旧给她留着。每隔一段日子,谢環都会来点翠堂小住几日,陪着谢老夫人。
碧纱橱里头是一贯的冷色调,只有谢環住的暖阁是用海棠色调的。
她出生在海棠花开的最烂漫的季节里,从小对这种花十分偏爱,用的东西上头绣着的都是海棠花的花样。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谢琅是她的亲弟弟,年纪也不大,倒也不用避讳。
谢琅好奇的看着四周,“这里跟我的房间一点儿也不像。”
谢環失笑:“这儿是姑娘家的房间,怎么会一样?”
谢琅又看了一圈,这才安安静静的坐下喝茶。
谢琅一下低头,一下又抬头看谢環,如此反复了几次,才扭捏着开口问:“六姐姐,你生病的事,是不是跟四姐姐有关呀?”
谢環目光微闪,“琅哥儿怎么这么问?”
“六姐姐生病了,祖母就罚了四姐姐。”谢琅撇着嘴,显然是有些嫌弃谢環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谢環有些惊讶,也有些哭笑不得,她这是被自己弟弟给嫌弃了吗?
“琅哥儿,这件事你就不要管了,左右祖母都已经处理好了。”谢環虽然惊讶谢琅的聪慧,可到底还是个孩子,并不想让他知道那些事。
谢琅皱着眉,“六姐姐,你是不是看不起我?觉得我小,所以不肯告诉我事情的真相?”
“你们一个两个总是这样,把我当成小孩子,可我已经不小了。”
“我四岁就启蒙了,先生教了我很多东西,我都知道的。”
谢環沉默的看着谢琅有些受伤的神情,良久才开口:“琅哥儿,你不会后悔吗?”
“先生说了,我日后是会继承宣宁侯府的,我不能太天真。”谢琅嫩稚的小脸一片严肃,“他跟我说,这世上分为好人跟坏人两种,不是所有我觉得好的人都是好人,坏人是不会把恶的一面展现给我看的。”
“所以我要学会自己去分辨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六姐姐,你能告诉我吗?”
谢環抬眼看了一眼芭蕉,芭蕉立刻会意,退了出去。
谢環朝谢琅招了招手,谢琅犹豫了下走了过去。
谢環让他坐在自己身边,摸着他的脑袋轻轻的将事情说了一遍,没有增添,没有删减,末了她说:“我不知道祖母那里到底查出了什么来,琅哥儿,你觉得你四姐姐该不该罚?”
谢琅咬着唇,眼睛一片通红,谢環无奈的掏了帕子替他擦眼泪,谢琅拉着她的袖子,哽咽道:“六姐姐,你当时是不是特别害怕呀?”
害怕吗?
谢環已经记不清上一世落水时候的事情了,这一回醒来,也已经过去,到底是否害怕,她自己也说不准,但如今的她,却是不怕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