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尚书今晨被发现,暴毙于卧房内。
唐府得知了消息之后,立刻派人来通知大夫人她们。炎千释跟炎夫人刚去过刑部。此事实在是蹊跷,故而才报官彻
查。皇都城防营的人不敢耽搁,一路上报到刑部去。
仵作已来查过,死因是心力衰竭,而全身无任何外伤,前一晚所食之物,茶水以及炎威能接触到的任何贴身之物,一
一验过,均无任何发现。
炎千释这几日不住炎府,也是一大早得到消息才赶回来。
炎夫人强撑着精神,听完仵作的结论之后,忍不住伤心大哭,攀在炎千释肩头,叫他赶紧书信让大哥回来。炎千释连
声应着,扶着炎夫人回房。
虽然炎家上下,除了炎尚书之外,没人对他有好脸色,但如今情况不同,炎夫人才对炎千释稍微有些依仗,尽管口口
声声是让他叫自己儿子回来。
炎家大公子炎右安,十六岁便被封为少将军,奉命镇守东南边陲,三年才回皇都一次。去年才刚刚回来述职过,按例
要等两年后。
炎千释虽然不太相信炎尚书是疾病暴毙,但他自己也看过尸身,确实无中毒痕迹。再查下去也无任何进展,只能暂时
作罢。
两日后,炎府报丧。合府的红绸喜庆装饰全部都摘下来换成白布白花。
唐浮随长辈前去吊唁,入炎府之后,炎千释将唐浮带到一边,跟她解释了,如今他要守丧,三年之内都没办法履行婚
约。唐浮明白地点了点头,“我等你。”
炎千释扶着她的胳膊,嘴角浮起一丝安慰的笑意,胸中热浪翻腾,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唐浮还想追问炎尚书到底是因何故突然去世,正欲开口,就听见门外一个女人的声音,尖锐而激动,“谁让她进来
的?我不是吩咐过你们,不要放她进来吗?”
唐浮循声望去,炎夫人被人搀扶着,却指着自己,表情有几分激愤。
炎千释眉心微微一动,将唐浮拉到自己身后,迎着炎夫人而去,“娘,您不是在房里休息吗?怎么出来了?”炎夫人
抓住炎千释的胳膊,“你大哥就快回来了!我要等他!”一瞬间表情又有些古怪地望着唐浮的方向,“这女子是丧门星!
刑克我们炎家,你不能娶她!让她走!”
唐浮动了动嘴唇,还想说话,忽然自己袖子里有些动静,她正觉意外,就见小飞从她袖子里飞了出来,扑扇着翅膀冲
向炎夫人。炎夫人惊地大叫了起来,拼命用手挥赶这五色灵鸟。
“小飞!回来!”唐浮也无语,只好抬手,将它先收回来了。
炎夫人像是失心疯一般,拉着炎千释,指着唐浮,“你看!她克死你父亲,如今还要来害我!这丧门星,祸女,万万
不能进炎家的门!”
炎千释皱紧了眉头,扶着炎夫人,吩咐下人送她回房里去休息。
尽管如此,前厅里来吊唁的客人们,大部分都看到了这戏剧性的一幕。在炎千释不知情的事情,炎夫人找来江湖术
士来家里看看,那神棍将炎威的死归结于炎千释与唐浮的亲事。炎夫人更是拿了唐浮的八字给他看,唐浮的八字被神棍批
做了灾星降世,乃丧门星,刑克亲人,尤其是夫家。
自炎尚书过世之后,炎夫人便大受打击,神智也有些浑沌,那神棍说什么,她也全数都信了,这才指着唐浮大骂。
灵堂跟前厅里候着的客人,开始窃窃私语。
很快唐成言也知道了这事,颇为不满,但又不好跟妇人计较,便黑着脸,跟炎千释挑明了话。既然这门亲事,你们炎
家如此不看好,那我们唐家也不高攀了。
炎千释赶紧解释,请唐成言息怒。
唐浮在边上轻叹了一口气,才让父亲先回去。她回头看了炎千释一眼,用密音告诉他,今夜来找他。炎千释点了点
头,便跟在后面送他们出去。
***
七、八个时辰之后,漫长的一天结束。
唐浮趁着夜色,到了炎府,白日里来吊唁的人已经走得精光,只剩下炎府里自己人。唐浮不想惊动别人,悄然从屋顶
直接到了灵堂顶上,趁着无人时,才落下来。
她知道炎千释一定是守在这里。
炎千释一身麻衣孝服,裹在白衣外面,跪在灵前,神色黯淡。唐浮忆起他曾跟自己说过的身世故事,炎威虽然不是他
亲生父亲,但一直待他不错,在他心中,如今承受着怎样的悲痛呢。
一时,唐浮竟有些于心不忍,几步上前,俯下身子,伸手将他宽阔的肩头揽入怀里,抱紧他,才在他耳边安慰
道:“若是想哭,便哭吧。”
炎千释微微一愣,他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有些出神了,连唐浮来了都不曾察觉。但她这番举动,却让他无比暖心,淡淡
一笑,轻轻回搂着她,“我没事。无须担心。”
炎千释跪在地上,唐浮也蹲跪在他面前,二人保持着相拥相依的姿势许久都没松开。
忽然唐浮才反应过来,她此行的目的,松开了手,对炎千释提议道,“我有些发现,要同你说。”炎千释眉心一动,
听她细细道来。
白日里,小飞偷偷钻进她衣袖里,随她一同到炎府来,却在炎夫人出现时,突然飞了出来。只是因为小飞闻到了神木
枝的味道,它自小吃神木果炼的金丹,对这味道最熟悉不过。
“为何炎夫人身上会有神木枝的气味?”唐浮问出这问题。
炎千释眉头紧锁,陷入沉思。
神木只是民间俗称,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千桑树,据说是神界的守护之木,落到流离大陆之上,只在人迹罕见的绝境
生长。果实三年一结,望似红玉小珠一般,挂在枝头,十分诱人,但对于普通人而言,却是一种剧毒。五色灵鸟是灵兽,
以此果炼丹为食,才能修炼灵力,成长进化。
见炎千释也解释不出个所以然来,唐浮放出小飞来。
小飞绕着灵堂飞了一圈,飞到炎威的棺柩之上,停了下来,对着主人啾啾叫了两声。唐浮望了炎千释一眼,得他同意
之后,两人合力推开炎威之棺盖。
小飞在炎威尸身上飞了一个来回,最后停在棺材前端的棺沿上。
“它说炎尚书的头上有神木枝的气味。”唐浮对着炎千释解释着,同时她低头一看,炎威头顶上束发的玉冠,色泽有
些特别,青白之中暗藏着血红。
“冒犯了。”她伸手取下炎尚书的发冠跟配钗,在手中仔细查看着。小飞也飞了过去,啾啾叫个不停,像是有些着急
一般。
炎千释正有不解,唐浮抬头望着他,面色凝重,“这不是玉,而是神木枝,上面裹的是神木果浆混制的包浆,看起来
像是玉一般温润,但不是玉。若我猜得没错,正是此物害死了炎尚书。去找一碗水来。”
他们将这发冠一起放到水里,泡了一阵子,再让下人抓了老鼠来做试验,让老鼠喝了一点水,片刻老鼠全部倒地不动
了。
“能用如此费劲手法来害人,定是身边了解炎尚书之人。”唐浮叹道。
炎千释的脸色很难看,但强作镇定,对唐浮道,“我会去查个清楚。今夜,我先送你回去。”
***
有了唐浮发现的重要罪证,刑部重新开审炎尚书此案,加之皇帝也格外重视,命刑部务必将凶手尽快缉拿归案。不出
一日,重刑之下,炎尚书身边一个小厮终于承认被人收买,于两月前换下了炎尚书常用的一个发冠。而收买他的人,乃是
太子御初然身边的人。
两月前,是炎千释与御无涯初上边关的日子。
追问之下,太子手下交代这全是太子吩咐的,只因炎尚书与同袍闲聊时,言语间透露过并不看好太子为储君之意,故
而才使太子记了仇。
皇帝也十分震惊,自己宠爱的大儿子竟然如此心胸狭窄。他决定亲自到拘禁太子的东宫里去问一问,人还没进殿门,
就在外面听到了歌舞丝竹之乐。
皇帝回头望了望随行众人,沉着脸,不许人去通报,“这逆子,朕让他闭门思过,他倒好!过得快活地很嘛!”皇帝
携刑部几名要员,御前伺候的几人及侍卫,一起进了正殿,里面的画面更让他目瞪口呆。
太子御初然,不仅酩酊大醉,还身着龙袍,左拥右抱,在殿里与众歌姬舞姬厮混,边上还有十几人的乐班子奏乐助
兴。简直是荒唐至极,气得皇帝当场过去,给了他一脚。太子酒醉,还没反应过来是谁人踢自己,还想还手,结果被侍卫
按在了地板之上。
乐班子的人也都吓傻了,丢了乐器跪倒在地,但凡还有几个清醒的,也赶紧跟着跪下。除了太子身边几人与他喝得一
般烂醉,还有些糊涂。大殿之上突然一片死寂,御初然才醒了几分,抬头望见那明黄身影,“父皇?”
皇帝御靳枫气得回头又劈手给了他一巴掌,“你个逆子,还认得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