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贵子便是秦半山的哑巴徒儿,听见师父如此吩咐,忍不住偷偷笑了。秦追风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头,“唉,你
师父也真是,杀鸡焉用牛刀,是吧。”
小贵子只是抿嘴笑笑,也不会说话回应,就由着秦追风在边上絮絮叨叨地抱怨秦半山。
第二轮的尝试开始,秦半山虽被称作神医,其实他习的并不是正统医术,而是偏巫医。
当年举国禁止咒术、巫术之时,他才隐姓埋名,躲藏了起来。本来想过一过安稳日子,却没想到会摊上这事儿。虽然
秦半山跟秦追风号称是兄弟,但他俩其实并无血缘,说是兄弟或者友人,更像是秦追风一厢情愿的。
真正让秦半山感兴趣的,并不是他跟秦追风的兄弟,也不是唐浮此人,而是她身上的噬魂蛊。
这个只在书本上见过描述的妖蛊,让他十分好奇。
中噬魂蛊者,当蛊虫成年之后,寄主便会成为一具空无灵魂的躯壳。而奇就奇在蛊虫会吸收原寄主的所有能量,而保
护寄主的肉身,维持生命。
断水流刚将人送来的时候,据说她身上还有些伤口,但是却不会出血。
任何医者看到这种病例,都难免会生起好奇,更何况是秦半山。
在秦半山的引导之下,慕容千释开始运起灵力,当他的灵力汇聚在唐浮头顶上方时,秦半山赶紧给唐浮灌下汤药,配
合着灵力催动她将汤药吞下,以刺激蛊虫活动。
而站在一旁的断水流渐渐发现慕容千释灵力与常人的不同。
因为慕容千释身上没有妖魄,所以断水流之前虽有怀疑,但并没有立时察觉,但如今看他运用灵力的气势,才隐隐察
觉到他的妖气。
难怪他跟唐浮在野外时,会一直被妖族的那些喽啰们袭击。
他回想起八年前的事情来,那时他刚入猎妖堂不久,一只灵狐携百妖直捣尚京皇宫,势要拿下大乾皇帝的人头。那灵
狐道行之深,倾猎妖堂满门之力都无法将其制服。
人间许久未遇到这等劫难,可谓是过程惨烈,虽最终是护住了那皇帝,猎妖堂却落得几乎灭门的结局。而妖族也未讨
得好处,为首灵狐被重伤了元气,败走。
自那之后,断水流再遇到妖祟之物,便不会留情,只要一想起当年的事,自然不会手软。它们本不该在人间出现,这
是天道规矩,也是秩序之所在。
他从回忆里抽神出来,目光落在眼前的慕容千释身上,望着他的侧脸。
明明是大乾太子,是皇帝的亲生子,却为何又跟那灵狐似乎有所瓜葛,所以才会感觉他身上的灵力不纯,甚至有妖
气。
忽然之间,断水流脑海中似乎有些尘封久远的记忆呼之欲出,却又像是被什么枷锁禁锢在最深最暗的地方,只零星地
闪了一下火花,随即便被无尽的漆黑吞没。
到最后他还是怎么都想不起来,索性便摇了摇头。
他早已决定不让自己被不记得的过往所困住,而一心只看今日,活在当下。
“快些!快些!千万不可被它反噬!”秦半山高声叫着,提醒着慕容千释需要再继续注入灵力。
断水流这才意识到,原来他们已经成功将唐浮脑中的蛊虫连诱带逼地给弄了出来。
此刻,慕容千释用尽了气力,将那蛊虫控制在自己灵力的光晕之中,轻飘飘地悬在唐浮的额前正上方三寸左右的位
置。
那蛊虫看上去有鸽子蛋那么大,通体透明,像是吸饱了鲜血的一只肉虫一般,闪耀着诡异的红光。因为陷在灵力禁锢
之中,十分不自在,不时扭动着身躯,想要挣脱开来。
“要怎么做?我劈开它?”断水流拔剑出鞘,一边问着秦半山。
“不不!不能劈,现在不能伤了它,否则你那徒弟永远都醒不过来了!要先让它自己将吸食的记忆吐出来!”秦半山
从未见过这场面,双目圆睁,紧紧盯着那蛊虫,禁不住双手都有些颤抖,兴奋大过紧张。
慕容千释额上汗珠不断,明明只是一个小小的蛊虫,却几乎消耗了他全部的灵力来对抗。
虽然按照秦半山说的法子,成功将它诱了出来,但这蛊虫仍活生生的,且源源不断地正吸取着唐浮的生命力,不仅继
承了唐浮的全部灵力,而且格外刁钻,一离开唐浮身体,便知道这是陷阱,就拼了命地想回到唐浮脑袋里。
此刻这蛊虫的灵体与唐浮之间有一根几乎透明的丝线相连,要不是秦半山及时阻止了断水流,断水流肯定就已经下手
劈开了。
主要也是因为慕容千释并不擅长于控制,他又不敢太过放纵灵力,怕把蛊虫伤到,从而伤了唐浮,所以虚耗了许多无
用功。
“那要……如何,如何将它制住?”他不知道自己能坚持多久,但尽量坚持到秦半山将它安全地从唐浮身上拿走。
秦半山端着汤药,盯着那蛊虫,沉默了。
断水流微微眯起眼睛来,“你不会是没有办法吧?”
秦半山干笑了一声,“我这不是正在想吗。”
慕容千释差点没一口老血喷出来,而他心念一动,蛊虫差点挣脱控制,扭动着肥胖的身躯,要再钻回去。断水流赶紧
一把按在他的肩头,将灵力渡给他,才困住蛊虫,叫它不能再动。
“第二道的药呢?煎好了没?”秦半山冲到门口去。
小贵子那边赶紧把准备好的第二道汤药送了过来,比起刚才那一碗灌唐浮喝下去的,颜色更加诡异,墨绿色的浓汁中
翻动着各种虫壳、翅膀之类的东西。
而那浓烈的味道,让秦追风在院子里都要忍不住捏着鼻子。
秦半山把这样一碗东西端进屋里来,慕容千释跟断水流的脸都要绿了。
“你那煮的都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味道这么冲鼻子?”断水流忍不住开口问道。
秦半山嘿嘿一笑,“这可是好东西,驱虫辟邪用的。”
“等一下!”慕容千释忍不住叫住他,“你可是要将此药给她再灌下去?”
“没错!”秦半山回答得很干脆。
慕容千释倒吸了一口气,“不会对她身子有什么损伤吧?”
“应该问题不大。”说完,秦半山已经扶起唐浮的脖颈,准备给她灌了。
慕容千释跟断水流忍不住对视了一眼,实在不忍再看下去,可是他们谁都没法多说什么去劝阻,毕竟这一屋的人里
面,只有秦半山在这方面是权威。
他的药碗刚送到她嘴边,还没来得及灌进去时,就听见外面院子里传来争吵打斗声。
“站住!”这是南里泽的声音。
“你这小子……”这是秦追风的声音,接着一声惨叫,伴随着重物落地的声音。
秦半山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捣什么乱!”
他以为秦追风跟南里泽两人在外面争斗了起来,把药碗往边上一放,就准备去门口骂人。
结果门被人一脚踢开,人影都还没看清楚,刚凑到门前的秦半山就被一阵气浪掀翻在地上,痛得叫唤出来。他虽为神
医,却武功平平,灵力并不高。
断水流跟慕容千释应声抬头望去,便见门口站着一个年轻人。
虽说这年轻人模样陌生,但灵力却不在他们之下。
慕容千释跟断水流两人都用着灵力在极力控制那蛊虫,而此人不辨身份,居然能闯进结界里,还将南里泽跟秦追风都
伤了。
慕容千释与断水流对视了一眼,眼神交换之后,断水流知道他的意思,若有不测,慕容千释便全力独自护着唐浮,让
他去对付此人。
正待他们如临大敌时,那人却开口,“想要救她,就别乱动!”
说完,只见他抬起右手,掌心燃起一团金色火焰,指向仍被控制着的蛊虫。那火焰便隔空将其点燃了,同时唐浮的整
个身子跟着一颤,仿佛也遭受到了巨大的痛苦一般,在床榻上痉挛抽搐着。
那人上前单手按住她的肩膀,让她继续躺好,而另一只手则控制着火焰,继续烧着蛊虫。
“你们注意,不要让丹火烧到蛊虫与她连接的这根线。”那人似乎十分清楚,慕容千释跟断水流正合力禁锢着蛊虫,
所以直接向他们吩咐着。
慕容千释这才反应过来,此人所运用的灵火不是普通火焰,而是丹火,是炼丹师独有的法门。
翻倒在地的秦半山,爬了起来,也不顾疼,赶紧上前来,查看眼前所见到的景象,不住称奇。
那蛊虫起先还在不断地挣扎,但这人灵力加注之后,金色火焰越来越旺,渐渐地,蛊虫的驱干变得焦黑,逐渐缩小。
而慕容千释原本要全力对付蛊虫的反抗,变成了要跟两股力量相抗衡,若不是身边有断水流的助力,他的力量肯定会
把这一切都毁掉。
已经缩小成指甲盖大小的蛊虫,渐渐在灵力的光晕中散成金色粉末,又凝聚到一处。
慕容千释已经察觉不到任何反抗的力量,便听那人说道,“好了,你们可以放手!”
他本来还不敢相信,但看见原先悬在唐浮额前正上方的东西,已经变成了一颗金丹,不由得他不信。
他跟断水流都收回了灵力,那人便将金丹混着自己的灵力渡到唐浮身体中。
“奇哉!妙哉!”秦半山笑着拍手,“原来竟可以用此法将蛊虫之毒化解,又将它吸食记忆送回原主体内,还不会留
下伤痕。老夫真是长见识了。”
眼看着本来脸色苍白的唐浮,瞬间红润了许多,眼看着仿佛马上就要醒转了似的。
慕容千释却几分狐疑地盯着那人,“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懂得解蛊的方法?”
那人侧头看了慕容千释一眼,那一眼中有恨、有妒,还夹杂着一些复杂的情绪,最后都化作一丝冷笑,“我们很快会
再见面。”
说完,他身形一闪,便出门扬长而去。
等那人走了,秦追风才被南里泽扶了进来,“哎哟,我这把老骨头差点被折腾散了架,老哥快来帮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