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路过正殿前面的时候,遇到南里泽,御暖儿回想起之前他把“哥舒仁显”送回公主府时,对自己说话时趾高气
昂的那副样子,心情就不好。
尹子虚往前走了几步,回头见御暖儿还在那儿有些出神似得,看她表情便猜出一二。
“放心,他回不到燕歌去了。”尹子虚气定神闲地对御暖儿缓缓说道。
御暖儿眼睛一亮,两步跟了上来,“师父,你几时要帮我教训他?”
尹子虚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你不是已经让人去教训过了吗?”
御暖儿一下就明白,自己怂恿皇甫剑的事被师父知道了,心虚地笑了笑,“哪儿啊,是那些没用的下人办事不利,一
点都靠不住。所以我才要请师父出马。”
她知道尹子虚的脾气,即使背着他,她可以同其他男人暧昧,但当着他的面,他便是她的唯一,仿佛世间不会再有人
能入得了她的眼了似的。她将他视为自己的天,甚至是神明一般来崇拜。
这样,她才会被允许留在他身边。
如此卑微的爱,也是爱啊。
在宫门口,唐浮跟着南里泽上了马车。马车刚要行驶,便被南里泽叫住,又带着唐浮下车。唐浮正觉得奇怪,见他吩
咐亲随同车夫一起,继续一路回驿馆。
而他自己,则带着唐浮转入了小巷子里,避开了车马人群。
唐浮被他扯着走了一段路之后,越来越莫名其妙,便甩开他的手,“你又做什么?现在是要去哪儿?”南里泽被她甩
开手的动作,推得身子晃了两晃,几乎都没站稳。
这倒叫唐浮有些意外,才仔细盯着他打量起来。
南里泽扶着巷子边的灰墙,苦笑着,“我现在的灵力大概只剩下一成,方才在宫门处碰到那国师,该是你认识的
人……”唐浮几分狐疑地追问道,“那又如何?他本没有看穿,甚至都没多看我一眼。”
“不,他已经追出来了。”南里泽解释着。
“是吗?”唐浮反问道,更加怀疑是他又玩弄的什么把戏,想要哄骗自己。
许是唐浮对他的不信任,加剧了情绪的波动,从而催化了毒素在体内的运行,他再想解释,却一张口呕出一滩黑血
来。
这时,唐浮才惊到,原来他真的受伤了,不禁有些心软,“你没事吧?”
问完之后,却又开始后悔,这厮明明是出卖自己的敌人,不该对他有所同情。
南里泽并起双指,暗自运用灵力,凝起障眼法将地上的血迹盖住,才对唐浮说道,“还撑得住。我们快走吧,暂且先
避一避,以我目前的功力,被他追上,恐怕就难以脱身了。”
南里泽在燕歌也算是少年天才了,想他幼年时,连道都走不稳的时候,就已经拜在名师门下,预备将来的修习之路。
十岁时在大京曾一战成名,有人说他是天生的幻术高手,几百年难得一遇。
幻术本来是在灵修者类别中最高深莫测的一门,也常因此门修行风险极高,不少灵修者炼至走火入魔的境界,或者是
钻研起邪道,修炼禁术,而被天下人不齿。早年间,与幻术同宗的咒术,就被流离大陆诸国同列为禁忌,不得任何灵修者
修习。
而南里泽却是喜欢剑走偏锋,他不仅跟随名师苦修灵力,还自己钻研各种古籍,也学习他国灵修高手的典籍来增强自
己的能力。
没想到,他这一次到玉穹来,却遭遇到有生以来最大的危机。是他太过轻敌了,也是他分心了,才会犯下灵修者的大
忌。
他抬手用袖口拭去嘴边的残血,不顾唐浮反应,拉着她往巷子深处走去。
也许是见到南里泽真的负伤,也许是疲于反抗,由着他去了,唐浮一路跟着他穿街走巷,不由得暗自惊讶,他一个燕
歌人竟然对玉穹皇都的小巷子这么熟悉,比她这土生土长的玉穹人都清楚得多。
不过自己跟他相比,确实也没多少优势,她来皇都也不到一年时间,许多地方都未曾来得及去看。
忆及此,唐浮在心里最牵挂的,还是身在献州的炎千释。也不知他们收复是否顺利,军中一切可还安好,心中万千愁
绪无处叙说,她忍不住轻声叹了口气。
南里泽在前面听得真切,却也没有回头。
不一会儿,他停在城西的一个小院落前面,敲了敲木门,马上就有人来开。
“这位大爷,买花还是吃茶呢?”开门的老妪如此问道。
唐浮听出这话里的玄机,这地方怕不是一间普通民宅这么简单。
南里泽对着暗号,答道:“花要富贵满堂彩,茶要清香合家飘。”
老妪抿嘴一笑,不再多说,让开请他们俩进来。这青石门槛不过一尺来高,南里泽提步时竟然差点被绊倒,要不是唐
浮下意识地伸手去扶了他一把,他恐怕会成为这间奇居第一位连门都进不来就摔残的客人。
本来唐浮的打扮模样就像是南里泽这位贵公子身边的一个小丫鬟,她伸手搀扶他一下,在旁人眼里倒也不觉得什么。
但是唐浮心里堵得慌,纠结得紧,明明就担心外面的情况担心得快疯掉了,却偏偏被南里泽绑在这里,走不了。
最要命的是看到他受伤,自己居然会不忍心。
南里泽带唐浮来的这地方,坐落在皇都的城西,西市边缘与居民区相交的地带,藏匿在后巷里,十分的隐蔽。起初唐
浮还以为是一间平民茶室之类的场所,他们进来之后,穿过了两个院子,一直走到东厢最里面的一间屋前。
那领路的老妪笑笑地等着南里泽给了她一锭赏钱,在手里掂量了一下,问道:“大爷可有相熟的姑娘吗?”
唐浮一听,瞬间才明白过来,这里不过是一处暗娼,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盯着南里泽的目光也愈发得阴冷了起来。
南里泽轻轻摆手,“不必了,给我们准备两套干净衣裳,再备一些热水来就行。”
老妪这才仔细打量了一下站在南里泽身边的唐浮,笑容愈发地有了深意,点着头,“好叻,一会儿就来。”
南里泽这才进了屋里,唐浮无奈也只能跟着他先进来。
原先走过中间院子的时候,看栽种的花草树木,还以为这地方住的是一个什么他认识的朋友,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
藏污纳垢的地方。唐浮一脸的不屑跟鄙夷,毫不掩饰地展现出来。
而这屋里布置的分明就是一间卧房,床铺什么的很齐全嘛。
唐浮站在门口不动了,在心里更加地把南里泽鄙视地体无完肤。
“你带我来这种地方,到底想做什么?”唐浮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已经做好了准备,大不了玉石俱焚,一拍两散。
反正南里泽现在功力不济,灵力也没比她高出多少,就单凭力气,他也不一定能胜过她。
南里泽坐在木椅上,轻声笑道,“你以为我会对你做什么?”
这时门口有小厮送来了先前南里泽要的衣服,还有一盆热水跟干净的帕子。
唐浮让开路,让小厮把东西送进来,又见他退了出去,把门还给带上了。
南里泽站起身来,解开外袍。见他这动作,唐浮倒吸了一口气,四下开始找可以用做武器的东西,门边八宝柜上的廉
价瓷瓶倒还顺眼,操起来就准备跟南里泽拼了。
可下一瞬,看到南里泽胸腹上的伤口,她便松手将瓷瓶放了回去。
“你这次是真的受伤,还是又在骗我?”
他身上的单衣已经被里面的血迹浸湿了一大滩的印子,血的颜色,跟他刚呕出来的一样,腥红到发黑。这是中毒的症
状。
南里泽抬眼望着她,“你试着运一下灵力看看。”
唐浮眉心一动,照他的话做,伸手试着用灵力凝一块寒冰出来,虽然缓慢,但确实感觉到灵力在体内游走。先前南里
泽对她下的那个禁制,若她想运用灵力时,便如同被人勒住了脖子,瞬间窒息一般痛苦,但现在却似乎松了口气,虽然气
息不算顺畅,但勉强可以运转。
她明白了过来,只有当禁制的施术者灵力微弱的时候,禁制术的效力才会削减。
所以说,南里泽是真的受伤,而且很重。
“是在山上的时候吗?”唐浮皱起了眉头,上前几步伸手将他衣襟解开,很自然的动作。她只是一心想看看他伤势到
底如何,一时便忽略了他的身份。南里泽低头看着她的动作,嘴角微微上扬。
这伤口从皮肉绽开的痕迹来看,像是被野兽抓伤,应该就是在山上与那怪人缠斗时所受的伤,只因当时唐浮也没仔细
瞧他,见他气色也算正常,还以为没事呢。
不过再从伤口处血肉的颜色来看,确实是中毒。而且这种毒,看来十分诡异,伤口周边的皮肤下毛细血管都变得有些
颜色发黑了。唐浮按住南里泽,让他坐下来,自己凑近了一些仔细查看着。
这样的症状,倒是从来没见过。
山上遇到的那怪人指尖有毒,伤及肌肤,渗入血液,并且马上发作,这是唐浮亲眼所见的。南里泽的属下,还有派来
追杀他们的人,其中有些就是被伤到,当场就毒发身亡。
而南里泽的灵力高深,抑制了毒素蔓延,所以可以解释他的灵力为何会逐渐慢慢衰退,但竟然会有如此霸道的毒素,
连他这样的高手都不能幸免,而且像这一类迅猛致命的毒似乎是专门攻击活体血液,改变了血细胞的分子结构,同时随着
血液在体内的运输过程,又能像病毒一样感染内脏,出现呕血的现象。
唐浮结合了前世以及今生的医学知识,实在找不到合适对应的分类,这不是任何一种植物毒素,更像是后天合成物,
或者根本就是一种病毒。
“你自己有试过解毒吗?”唐浮皱紧了眉头,她一时想不到应对的办法,只好问了南里泽一个傻问题。
南里泽轻轻一笑,盯着她的表情,“试过,如你所见,失败了。”
他没有跟唐浮说,之所以失败最大的原因是前一夜里为了替她解林中毒烟,他将她体内所有毒素都吸到了自己体内
来,用这么个笨办法。本来以为可以通过自身灵力慢慢化解,却不想几个时辰之后,却遇到更大的危机。
千算万算,也只能怪自己太过大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