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就是那间风吹便倒,大雨一落,屋内小雨四起的茅草房?那怎么可以?苏余氏急了,她哪里还愿意回那个破地方?
苏文谦深知他母亲脾性,见状忙按住那激动乱颤的手,说道:“娘,听儿子把话说完。”
“说说说!你不就是嫌弃我们累赘吗?”
苏余氏不假思索,毫不留情面的讽刺。
苏文谦:“娘,那你这是想要你儿子有前途,将来替我们苏家光宗耀祖,还是让我现在就回去,继续当一个农户?”
苏余氏摇头:“我供你吃供你穿不就是为了让你有一天出息嘛!”
苏文谦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于是继续安慰道:“别看我现在好像已经是进士老爷就了不起了,但放在建邺里,像我这样的人不说到处都是,但也不少,僧多肉少的道理娘你也应该懂吧?我往后要是想要在仕途上有个什么建树,背后要是不投靠一个大势力,我如何争得过其他人?有了这伯爵府为我做后盾,起码未来的日子里,能使我少走二十年的弯路,可伯爵府里都是些眼高于顶之人,如何看得起你我身份?要不是这次我与那千金小姐..”
与那千金小姐怎样,苏文谦赶紧闭了口,他四下望了望,才小声道:“娘,有什么话,等我们回去了再说。”
苏余氏倒是还想跟苏文谦掰扯掰扯,但显然也意识到他们此时身处位置并不适合讨论接下来的话题,于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一步三回头离开了她住了八年的居所。
揽月居大门外,细荷一副大胜归来的模样从外就走了进来,她满脸喜悦,行至到了云蕙身前。
云蕙笑看了她一眼:“看把你乐的,那些人都走了?”
细荷笑的眉飞色舞:“按照小姐的吩咐,让他们孑然一身的走出了我们云府!”
“那苏文谦就这么忍得住气?”
细荷这下笑不出来了,忧思着说道:“他让我给小姐带话,说日子且长,让小姐您好好保重!”
这保重两字咬得及重,没来由让细荷心生寒意,那苏老爷说这话时明显是暗含着其他意思,细荷怎会不明白?
云蕙不屑撇撇嘴:“除了会背后阴人,借力打力,他苏文谦目前也做不到其他。不用担心,我心中已有主意。”
再过不了多久,这建邺的天也快要变了,等到那时,他苏文谦即便再能闹,也得蛰伏起来。
细荷见自家小姐毫不在意的模样,也不知为何,她的担忧也随之变淡。
云蕙朝细荷努了努嘴,两人目光望向还背对着她们的苏蕴香看去,这人自在听到苏文谦一等人都离去后,便已经彻底僵住了身影,这单薄的背影,如何看如何可怜。
细荷心领神会,凑上前打算哄人,也就在这时,那苏蕴香已经一把抹了眼泪,朝着云蕙恨恨道:“别以为你把我跟爹分开,我就会亲近你!你想也别想!”
说着,她从贵妃椅上跳了下来,狠狠推了一把细荷,竟是要朝着外面跑去。
“细荷,让她去!”
云蕙叫住了想要去追人的细荷,“叫两个人暗自跟着,看她往哪儿去,要是去追苏文谦他们,你就让人随她。”
有了断绝书在手,云蕙已不惧苏家再拿苏蕴香当做威胁自己的筹码,她说过,牛不喝水强按头,这事她做不来,她已经为苏蕴香铺好了后路,接下来要怎样,全看她自己。
也许是心里不甘,或者说还是不愿相信自己被遗弃这件事实,苏蕴香一路畅通无阻的跑出了云府,这会苏文谦母子几人才走出去几步不远,苏蕴香正巧便撞见了他们的背影。
也不多犹豫,她径直跑上前拉住了苏文谦的衣角:“爹!”
这一声爹饱含了不少的委屈和难过,好似在向苏文谦抱怨一般。
苏文谦看着来人也是惊讶不已,“蕴香!”
苏蕴香这一下眼泪鼻涕更是猛地流出,扯着苏文谦衣角大哭道:“别抛弃我好不好?爹!爹!”
苏文谦似是被这几声爹叫的动容,眼眶也红了一圈,他弯下腰摸上苏蕴香的头说道:“乖!听话!留在你娘身边对你来说更好!”
“我不要!我不要!祖母不是说了吗,娘是坏人!她是坏人!我不要一个坏人当我的娘!我要爹!”
云府坐落在水都城西南角上,大门口三丈远是一座与云府同样规模的宅院后墙,而左右两边巷子常有挑夫行人路过,这会便已有三两个人聚到一堆,看着眼见这幅父女情深的画面开始指指点点了。
那些人的话里无不是同情苏文谦这个父亲,有人更是在那儿抱不平。
而就在此刻,苏余氏更像是抓住了机会般开始哭诉起来。
“哎呦苍天啊!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啊!我苏家从没做过半点坏心事,怎么就让人给欺负到了头顶上了?看看现在,连亲孙女我们都不敢认了!”
苏余氏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不一会便是连对面宅院都有一些人翻过墙头开始看戏来。
“那云氏逼着我儿子跟他和离,然后还将我们都赶了出来,不仅如此,还强硬逼着我儿子不认自己亲生女儿,强行让他写断绝书,可真是狠到家了的毒妇啊!”
苏蕴香像是为了证明苏余氏的话,她哭的更悲惨了,嘴里嚷嚷着不让苏文谦抛弃了她。
苏文谦悲叹一口气:“蕴香乖,不是爹不愿意带你走,只是,唉!”
“我就说今早上我从这里路过时,这个宅门前还是苏府,也就半天时间竟成云府了,和离就算了,还把这房子也让给了前妻,这位苏老爷可真是大义啊!”
“可不是?啧啧!就是眼光不行,肯定是找了只母老虎,要不然和离还能像是被拔了层皮?”
两个挑夫挑着担子在一侧嘀咕,很快便将苏余氏几人的只言片语汇聚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苏文谦俨然成了一位胸怀宽广的大义者,而他的前妻云蕙自然便成为了只吃人不吐骨头的母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