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月真静静的看着面前开始沉默的人，眸里露出些紧张与不安，“你和师父，都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对吗？”

其实古凰出事之前，她已经隐隐有了猜测，后来一路跟着师父去到鬼界，亲眼看到师父被轮回盘排斥的场景，她才真正确定，师父果真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

而自己的娘亲也跟师父一样，是“异界之魂”。

她们就像是这世间莫名刮来的一缕清风，来无影、去无踪。有时杨月真甚至会怀疑，她们是不是真的存在。

明念月闻言微微愣怔了一会儿，片刻后垂眸长长的叹了口气，“傻丫头，你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其实……”

杨月真轻笑一声，开口道：“不用说了。”

“月真？”

迎着自己老妈担心的目光，杨月真揉了揉自己的脸颊，用力呼了一口气，像是把心中的闷气都吐了个干净：“我说这些…只是因为有点害怕。”

明念月看着面前人释然的神情，心中也坦然了许多，扬眉玩笑道：“怕什么？难道是怕你老妈有朝一日像你师父那样？”

杨月真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

目光投向刚刚司空凰消失的地方，她的确是怕老妈会像师父那样六界无处可依。

但同时，她更怕自己会像凰尊那样——有朝一日连挽回的机会都没有：

就好像凰尊死了，师父还可以用夺魂咒唤回她的魂魄，唤不回来，还可以去鬼界找、去鬼界寻，天上地下，总有一个地方能找到她想找到的人。

可如今师父死了、不见了。

四国大陆、隐世大陆、地狱花海、忘川河畔、六道轮回井、轮回盘……

上天入地，凰尊却没有任何能找的地方。

杨月真叹了口气。

凰尊聪明若斯，师父真实的来历只怕她早就猜到了。

也正因为这样，所以当她恢复记忆时，唯一能找到的就只有被她封印在永安帝陵的师父的遗体……

*

司空凰得偿所愿，她撕裂空间随意在上界寻了个不知名的荒山野岭，将那块巨大的冰蓝石头取出。

石中人儿的面庞上还带着淡淡笑意。

司空凰望着那抹笑意僵立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只那么静静的淡淡的望着…浑然不知外界已经过了多少次日升月落。

数百年上界拼杀，多少次死里逃生，在四国大陆时无法淡然视之的生死，她其实早已置之度外。

当她踏入佛道法门求得梦回三生时，其实已经放下了执念，所求不过一个了结而已。

百世记忆回首，她看透了因果轮回，可偏偏作为司空凰的这一世出现了因果轮回外的变数。

这个变数就是司空笑，来自一个她不知道是哪里的地方。

理智告诉自己，这一切都是一场意外，让原本就不应该存在这里的司空笑离开，是天道成全了它自己的因果。

可看着眼前这张带着淡淡笑意的脸庞，她却忍不住有一个疯狂的念头——

如果六道没有生死、如果没有天道，这双眼睛是不是还会睁开？这个人是不是还会回来？

她清醒的知道自己入了魔道，可却忍不住踏的更深、更深。

冷静到极致，疯狂也就孕育而生。

她忘不了那一次回头，只剩下冷冰冰的身体……

忘不了地上那一句，等不到你回来……

更忘不了自己最后的冷漠，和那个人死后自己与冰棺作伴整整三年……

就在她放任自己沉入无底深渊时，一声惊叫，让司空凰从那种恍惚的状态里抽身而出。

“你是鬼吗？！”

司空凰没有回身，只是用神识探向出声的方向，来者的真身在她眼底无所遁形。

一只兔子。

上界大战几百年，无数新族群强势地压倒了以前的巨无霸，可是总是有那么几个爱好和平又不思上进的低级灵兽族群永远屹立在食物链底端……

兔子就是其中一种。

像它们这种低级灵兽族群，要修成人身至少五百年，修成灵体至少八百年，如果是上古时期物产极其丰富还可能有些许机会修成仙，放在现在，眼前这只会说话的兔子只怕还要修炼几千年。

司空凰垂下眸子，那只兔子却从树丛里一蹦一跳到司空凰旁边。

兔子昂着脑袋左右摆动了好几次，目光中透出疑惑，紧接着它后腿一弹跳到了司空凰面前的石头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举动让一旁的白衣仙子目光骤冷。

“你们……”

话未落，兔子只觉周身一道冷冽的气劲爆发而出，她连吭声的机会都没有就倒飞了出去。

被震飞出去的兔子摔在地上昏了过去，司空凰却因为一个“你们”，脑子里轰的一声！

司空凰扭动脖子，僵硬的颈骨咔咔作响。

她瞳孔颤抖，伸出手摸向周围，抖动的唇无法发出声音，看她唇的动作，可以读出她不断重复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的话：

笑笑，你是不是在这里？

*

杨月真得到了梦回三生的丹方后，立刻跑到了鬼仙界想要去找司空笑，可没想到，邪灵告诉她了一个惊天消息：

司空笑竟然离开了鬼仙界！

杨月真不相信的跑到了司空笑的小木屋和那片菜田，找了一大圈却还是没有找到人，这下她彻底怒了，气势汹汹的走到邪灵面前：

“你难道不知道师父这几百年来有多少次差点散了魂魄？如今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你怎么能放师父离开？她要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彻底……”

哽了哽喉咙将那个不吉利的词咽下，杨月真紧盯着面前人，咬牙问：“师父她去哪里了？”

邪灵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头，他沉默的端着茶杯，片刻后，叹了口气，反问：“你师父去了哪里，你难道猜不出来？”

杨月真闻言一愣。

“自从司空凰得到梦回三生的消息传来，她就没有一日安稳，离开鬼仙界，是迟早的事情。”

怒色从脸色慢慢淡去，杨月真也默默地叹了口气。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抬头问邪灵，“可是师父已经是半魂之体，魂魄不全，就算凰尊开天眼也看不到她，她去寻凰尊，又能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