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沈家老宅。
沈如等了一下午外加大半个晚上,食不下咽、坐立难安,耿傲那边却迟迟没有回音。
还是那个裂屏的手机,她攥在掌心,不自觉用力。
“阿如,怎么还没睡?”
是杨岚。
“还有点事情没处理完。”
“别太累。”
“知道了,您先睡吧。”
门外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传到里面已经轻不可闻。
在去粤省前,母女二人曾闹翻过一次,那时,沈如就看透了杨岚,在她心目中,女儿永远比不过儿子,不管是自己,还是沈嫣,加起来都抵不过一个沈谦。
埋怨的种子就此生根,在被分公司总裁打压威胁,被耿傲强迫威逼,被沈婠坑害算计的时候,这颗种子便以惊人的速度发芽生长。
沈如有时候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初杨岚能够毫无保留、用尽一切所能地为她求情,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去粤省?
不去粤省,就不会遇到耿傲,也不会丢了清白和自由。
更不会让沈婠顺利进入集团,坐上项目部经理的位子。
虽说母女之间没有隔夜仇,但沈如心里始终怀有芥蒂,难以释然。
杨岚许是感受到女儿的冷淡和疏离,也明白症结所在,试图挽回和弥补,因而愈发体贴,甚至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
可她越这样,沈如心里的恨就越理所应当——
看,她自己都觉得自己做错了,那么就一定是做错了!
如今母女俩能够维持表面的和谐,说几句不痛不痒的关心话,已经很难得。
沈如三两句打发了杨岚,两只眼睛死死盯着手机屏幕,好像那是黑暗中唯一的一束光。
可惜,十分钟过去。
二十分钟过去。
……
一个小时过去。
没有任何动静。
她却已经被漫长的等待消磨掉所有耐心,濒临崩溃。
沈如有种预感,再等下去也是浪费时间。
将男人的威胁与恐吓抛诸脑后,沈如咬牙拨通耿傲的号码……
“爷,手机响了。”小百合坐在床边,听见铃响,也没有好奇偷窥,只是朝浴室方向扬声喊道。
里面的人似乎顿了顿,低沉雄浑的嗓音伴随着哗啦水声传到她耳朵里,“……不用管。”
小百合“哦”了声,就真的不再理会。
转而对着梳妆镜整理长发,一些披在身后,一些拨弄至两边肩侧,我见犹怜。
青丝如墨,柔情婉转。
对任何男人来说,都是巨大的诱惑。
耿傲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所见便是如此美景。
女人听闻响动,蓦地回头,明眸皓齿,笑容灿烂,一声娇嗲的“爷”出口宛若黄莺。
耿傲对沈如确实有那么几分不一般,可再不一般,他也是个正常男人。
小百合那张脸或许没有沈如惊艳,但胜在性格好,人也识趣。
烈马或许能满足男人更强的征服欲,但也危险,还是脾性温和的马儿更讨人喜欢——轻松,稳妥,不用随时随地担心它会发疯。
论乖顺,这姑娘可比沈如强了不知多少倍。
“爷……我从来没遇到过像您这样的人……”
“什么样的人?”
“挺拔威武,成熟稳重,像一座大山那样可依可靠。”
甭管这话是真是假,都极大程度取悦了耿傲。
他畅快大笑。
“您……别丢下我,可以吗?”女人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满是祈求之色。
像宠物期盼主人的爱怜,交付所有的信任和依赖。
这是耿傲在沈如眼里从未见过的情绪,这一刻,他忽然获得了极大的满足,鬼使神差般开口——
“好。”
女人一怔,旋即目露惊喜,眼眶泛红:“爷,我说是以后,以后也别丢,行吗?”
那动容的模样,感激的目光,将柔弱利用到极致。
“当然,以后你只有爷一个客人。”
“夜总会那边……”
“我会处理。”
女人感动到落泪,目光缱绻:“您真好……”
“那就乖乖的,不哭。”
“嗯……”
女人目的达到,自然极尽讨好。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之际,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了满室旖旎。
耿傲心中恼火。
女人便细声细气地安抚:“要不先接吧?刚才就响过一次了,说不定有什么急事。”
耿傲调整好呼吸,放开她,一把捞起手机,接通:“有事说事。”
那头一滞。
迟迟没有听见回应,他皱着眉头把手机拿下来,目光顿时变得复杂而纠结。
小百合不动声色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动了动唇,用气息唤道:爷?
轻而细,柔且缓。
令耿傲瞬间回神,他下床,走到外阳台。
小百合轻笑勾唇,没有黏糊,也没有跟上去试图偷听,自顾自拨弄着长发,调整到最佳状态,以便男人可以随时欣赏。
虽然她是个坐台小姐,但干一行,爱一行,这点职业道德她还是有的。
……
“沈如?”耿傲站在阳台,夜风送来一丝幽凉,明明知道是谁,却偏要用似笑非笑的语气反问。
带着一种明显的发泄与奚落。
显然,那边也有所察觉,半晌才艰难启口:“……是我。”
“有事?”
“你之前答应了会帮我。”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在打这通电话之前,沈如就做好了会被羞辱的心理准备,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还是难以接受。
“当初,你走得那么干脆,迫不及待跟我划清界限,有本事现在别回来求我啊?”男人冷笑,再无往日的柔情与纵容,字字带狠,“可你还是回来了,这次不是我逼的,而是你自己犯贱主动送上门。”
“耿傲!”
“还敢跟我大呼小叫?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样由着你吗?”
沈如心下骤沉,出口的声音不自觉染上几分颤抖,“你……什么意思?”
“追着求着的东西当然比主动送上门的值钱,以前爷宠你,是觉得有趣,现在突然发现你也不是那么难搞,顿时兴致全无。也就是说,你没那么值钱了。”
你没那么值钱了……
那么值钱了……
值钱了……
男人最后那句话犹如魔音灌耳,不停在脑海中回荡,最终化为冰锥,生生插进沈如心口。
滴滴见血。
“你明明答应了会帮我……我已经按你的要求去做,你还想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轻而薄,讷讷透出绝望。
耿傲一默,眉心骤紧。
毕竟是睡过、宠过的女人,哪能真的无动于衷?话可以说得难听,心却不由控制。
想必沈如也是走投无路才会放低身段、舍弃自尊求到他这里来。
“……说清楚,到底什么事。”
那头,女人眼前骤亮,仿佛黑暗中燃起的两簇火苗,看到了希望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