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黎君鸾到正厅时,只有黎尹臣坐在那。没瞧见流萤的身影,黎君鸾生怕自己又冒出些什么想法来,她坐在黎尹臣对面,看着早膳被端上来:“爹爹?流萤姑娘呢?”黎君鸾净了净手。
“她还睡着,我想着让她再休息会儿。”黎尹臣捏着糕点的手一顿。话音刚落,门前便出现了一个身影。
“涟涟,早啊。”流萤款步而入,正欲坐在黎君鸾身旁。黎君鸾却道:“流萤姐姐还是坐爹爹身旁吧,反正迟早是要坐那的。”最后一句她压低了声音,但黎尹臣和流萤还是听到了。流萤脸上飞起一抹红晕,想要辩解的话压在喉咙里,只得坐在黎尹臣身旁。
黎君鸾见两人都没辩解,心下几分了然,找了个台阶让大家下:“对嘛,这样才不乱了辈分。”黎君鸾微眯着眼咬了口糕点。谁知流萤听了这话却将头压得更低,黎君鸾反应过来,他们定是听出了另一番意味。
三人安静的用完早餐,黎君鸾漱了口,这才道:“今日休沐,爹爹便多多照顾着流萤。”
黎尹臣看着流萤,流萤低着头,默默吃着早点。
黎君鸾又转头对着青斓道:“安排一下,为流萤姐姐定做新的衣裳,我见她穿的都是临时置办回来的。”
流萤道:“不必麻烦了,反正尺码差的也不多。”
黎君鸾笑笑,“流萤姐姐还是听我的,想要什么样式的,跟他们讲,反正衣铺也是我们家的,不会供不起。”
“好吧。”流萤只好道。
“一会儿再让他们给你在东院打扫一个院子,离爹爹近些。平日里我也不时常在府里,你也可以去书房看看。”
流萤只有不住地点头,哪有拒绝的份。
“小姐,马车备好了。”青斓抱着一件轻纱披风,黎君鸾起身:“爹爹,我去爷爷那,你今日便带着流萤出去好好玩儿啊。”黎君鸾系好披风,挥了挥手。
黎尹臣目送着黎君鸾上了马车,微微偏头,看向流萤。
“流萤,今日休沐,我带你去游玩吧。”黎尹臣为流萤披上披风。
“好啊,我很久没回来了呢。”流萤抓住黎尹臣的衣袖道。
“嗯……”黎尹臣握住流萤的手,“走吧。”
流萤抬起头看着拉着她手的人,仿佛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少年也是这么拉着她的手……她用力回握,眼中微有泪光闪烁,“你今日都得陪我。”
“好。”
两人沿着街道走去,就像平常的夫妻,黎尹臣为流萤买发簪,买布匹,裁新衣,而流萤跟他说着当年的趣事,两人边走边聊,直到走到了城河边上。乐坊就在不远处,笛萧声声入耳,构成一曲过往。两人坐在小舟上,黎尹臣忽然一歪身子,躺在了流萤腿上,流萤满脸羞红,想推却又推不开。黎尹臣道:“流萤,你看过多少次云舒云起,流水东逝?”
流萤沉默不语,黎尹臣继续道:“朝堂上的风声鹤唳,草木皆兵,我不喜欢,而与涟涟在一起时的放慵旖旎,又是薄如蝉翼,当一曲余音散尽,恍然梦醒已是一人。”
流萤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声音带上哽咽:“我找到你了,非醉非梦,任凭是是非非,也只求月下双影。”
黎尹臣微微地笑起来:“我们还年轻,还有重头来的机会。”
琴声如缈如影,似乎透过千山万水而来。她眼中氤氲,韶华辗转,岸边柳色正浓,春意酽酽。
城外
“小姐,到了。”帘外车夫道。
黎君鸾放好书卷,下了马车。台阶上落了一层花瓣,轻推开府门,落下一抹轻尘。黎君鸾环视庭院几眼,提起裙摆往后院走去。黎珩坐在石桌前看着书,随手将桌上的茶杯扔去,黎君鸾顺手一截,茶水一滴未漏。
“近来可有好好修炼?”
“当然有。”黎君鸾放下裙摆,端坐在黎珩对面。
“爷爷,各大学院快要招学了,把所有事都告诉我吧。”
“学院招学你又不去,知道那么多作甚?”黎珩笑道。
“非也非也,流萤都回来了,也都该让我知道了。”黎君鸾眸光微闪,浅笑道。
“明日你便出发罢。”黎珩轻叹,轻拈起书上的花瓣。
这是一句暗号,黎君鸾一直被托付在黎府,这句暗号一出口,便说明黎君鸾是时候该去寻回自己的身世了。
……
十四年前,黎君鸾还是一个襁褓中的小婴儿。深秋时节,她被放在黎府后院中。明明是深秋时节,但那时后院的桃树落了一地的桃花。黎君鸾的身上只放置了一封信与一个信物。信上只交代了她的名字,黎是黎家姓,涟涟是黎珩所取,但黎珩只知这婴孩是位故人所送来的,别的再不知晓。而信物……明明无风,黎君鸾脸上的面纱却贴在了她脸上,像是孩童般的撒娇。
黎尹臣与流萤因为流萤的身世无法相守,所以黎尹臣继承了相位,在偌大的京城中等故人归。
黎君鸾沉默许久,黎珩又看起书。良久,黎君鸾才轻敲石桌:“爷爷,我先走了。”
她缓步走出大门,一步一步稳稳地走着,大门在她身后缓缓关上。青斓站在马车旁等着,见黎君鸾这副模样,心便放了下来。黎君鸾正在飞速思考,将之前到的消息全都联系起来,她觉得自己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黎君鸾忽然跑向附近的树林,青斓一惊,正想去追,刚跑了两步又冷静下来,小姐不是没有分寸的人,青斓坐回马车上,静静等着黎君鸾回来。
黎君鸾停下脚步,前方不远处,洝无背对着她,手上拿的是一卷微闪着白光的书。黎君鸾一下夺过那卷书,“昨夜来的真是言濬?”她的语气不似平常散漫,略微夹着些许严肃。
“是。”
那卷书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黎君鸾的身影忽然消失。空中只余几片绿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