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

漓城

漓城外便是鲤江最大的支流漓河，对岸是山，山水相连，朝云暮雨。

辰初

黎君鸾坐在船上，饮下夏末秋初清晨的第一杯茶，茶香四溢，回味无穷。

马车还在后头，黎君鸾是昨夜上的船，顺着漓江水来到漓城外。这是山庄的船，不算大，平日仅用来载些布匹香料。青斓也特意收拾过。

船停在漓城渡口，不久便有一位带着帷帽的女子带着侍女上了船。茶过三杯，才见一位披着墨色斗篷的男子到来。

临近船头，摆了张紫檀木桌，青斓撤下茶具，另换了一套上来，暗卫将各式各样的早膳端上，摆了满满一桌。

黎君鸾身着水蓝衣袍，面带银色面具，亲自为二人斟茶。

女子摘下帷帽，露出一张绝美容颜，凤眼凌厉，只是女子眼下微青，凤眼中微带疲惫。她身着藕荷色对襟团绣上衫，配着素色下裙，青丝半绾成髻，别着南珠发冠。发髻两侧钗着流苏发簪，只显素丽。

临霖脱下斗篷，身着苍青衣袍，发带束发，面容俊秀，眼沉如水。

黎君鸾拿起玉筷，道：“不知长公主与临相前来，有失远迎。”

慕容婧整了整衣袖，道：“公子客气。”

黎君鸾道：“不知长公主与临相喜好，特备一桌，还请长公主与临相切莫客气。”

慕容婧提筷，扫过一眼，皆是极其用心之作，她夹了块桂花酥，口感酥软。

三人或是出自皇室或是高门，涵养极好，用膳时毫无声响，唯有江风轻拂。

用过膳后，黎君鸾净过手，才道：“长公主与临相亲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慕容婧道：“本宫为求公子一计而来。”

黎君鸾端起茶杯，垂眸看着茶杯冒出的热气，道：“何计？”

慕容婧道：“破解南夏朝局之法。”

黎君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看向临霖，“临相呢？”

临霖沉声道：“在下求一卦。”

黎君鸾微眯眼眸，凝视半晌，道：“恕在下无能为力。”她虽晓占卦之术，但因着她的修为，行卜卦之术，必窥天机。

临霖若有所思，又道：“那在下便求公子一个锦囊计策。”

黎君鸾半眯着眼看他许久，才起身道：“请长公主随在下来。”二人入了船舱。

临霖的眼神落在黎君鸾身上，幽若深渊。

两刻钟后，慕容婧自船舱而出，面色微白。临霖关切了一句：“公主可还好？”

慕容婧眼神有些复杂，看着他，道：“本宫无事。”

临霖眸若深渊，慕容婧蹙眉看着他，临霖却率先移开眼。

又一刻钟，黎君鸾自船舱而出，将两张折叠的纸条放在二人面前，又将一只黑底赤金绣的锦囊递给临霖，临霖接过，收入袖中。

黎君鸾抚着手上的纳戒，静静等着二人答复。二人看过纸条，半晌，慕容婧先道：“成交。”黎君鸾敲了敲桌面，便有暗卫端上笔墨。慕容婧落笔极快，很快便写了一页。

黎君鸾抬眸去看临霖，道：“临相还未想好？”

临霖眸光微动，轻叩桌面，道：“成交。”他披上斗篷，率先下了船。

黎君鸾看着二人前后离开，眸色微暗，向着青斓道：“收拾下，她还要见我一面。”

晨曦有些刺眼，薄雾拢着碧水，倚着巍巍青山，恍有长萧一曲，悠长凄清。

午时

漓城内的某件酒楼某件雅间内

黎君鸾换了一袭白衣，正看着近来山庄的书卷记录。雅间的门忽然被推开，慕容婧走入。黎君鸾放下手中的书卷，为她斟茶。

慕容婧坐在她面前，饮了杯茶，才道：“我今早与流月山庄的君涟做了个交易。”

黎君鸾面沉如水：“什么交易？”

慕容婧：“破解南夏朝局之法。”

“哦。”黎君鸾淡淡道，“那你问我便好。”

慕容婧险些翻了个白眼，没理她，自顾自地接着道：“你知道我用什么换的吗？”

我当然知道。

黎君鸾面无表情：“什么？”

慕容婧：“云清儿的身世。”

黎君鸾饮了口茶，默了默，才道：“你什么时候回去？”

慕容婧瞪她：“我刚来。”

黎君鸾神色自若：“你弟弟的事不管了？”

慕容婧气愤：“他竟敢与我顶嘴，那就让他自己面对那一众朝臣。”

黎君鸾眯了眯眼：“你是瞒着他们溜出来的？”

慕容婧点头：“小柯我都留在了宫里。”小柯是她身边最亲近的一品女官。

黎君鸾点点头：“我也可以帮你瞒着些，但你总归是要回去的。”

慕容婧叹了口气。二人一时无话。忽然，慕容婧想起了什么，“临霖今日倒是向君涟求了个锦囊计策。”

黎君鸾没搭话。

慕容婧又道：“临霖行事如此，为何要求计策？”

黎君鸾淡声道：“人非完人，岂能周全。”

慕容婧若有所思，“你此言说得在理。”

门被敲响，小二将菜肴端上。

慕容婧望着精美的菜肴才觉饿意，黎君鸾自一旁的食盒内取出一碟色泽鲜美的肉块来，慕容婧眼睛一亮：“是**烧！”

黎君鸾将碟子放在她面前，道：“我知你这些日子养着旧疾，膳食都由太医把控着，顿顿药膳。”

慕容婧忙夹了一块肉送入口中，眯起眼喟叹一声，“果然只有你的才好吃。”肉块炖的软糯入味，浇了一层**，也不觉甜腻，反而别有风味。

黎君鸾笑道：“这次特意加了药材炖入味，**也只有薄薄一层，就是让你解解馋。”

慕容婧忙点头：“闷在南夏那么久了，此次便要尽兴。”

黎君鸾道：“算了吧，若慕容朗再去找你，她们哪拦得住。”

慕容婧夹着菜的手一顿，“我倒想他别来寻我，忙的焦头烂额最好，这样才能快些担起大任来。”她神情一黯。

黎君鸾看着她，开口换了个话题：“话说回来，你的驸马可有人选？”

慕容婧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当然没有。”

黎君鸾道：“虽说你如今住在宫内，但成亲后定是在芜夏的长公主府，若是嫁了芜夏的世家公子还好，若是芜夏外的，便要两地分开。你可想好了？”

慕容婧垂眸，抓着筷子戳了戳米饭，她道：“我当然想过，但无论嫁谁，都必然影响朝局。”

黎君鸾看着她，半晌，她才道：“我倒是有个人选。”

慕容婧抬头：“谁？”

黎君鸾道：“你觉得，临霖如何？”

慕容婧瞪大双眼：“临霖？”

黎君鸾点头。

慕容婧眼神微动，往嘴里送了两口饭，她鼓着腮帮子，含糊道：“你怎么会选他？”

黎君鸾面色淡漠：“他是丞相，手握实权，且行事稳重，府邸也大。”

慕容婧面色有些复杂：“我与他可没什么交情。”

黎君鸾道：“我知道。但他可护你余生安稳。”

慕容婧不语。

黎君鸾放下碗筷，道：“他因着丞相之位近些年时被催亲，走出休朝一步，是对着临家退了一步。你若与他结亲，朝臣也定不敢妄动。”

慕容婧默了半晌，才道：“我知你定是为我考虑的……可，我连他的性情都摸不清，如何让我与他过后半生？”

黎君鸾静了片刻，才道：“你若信我，便信他。”

慕容婧道：“你与他有交情？”

黎君鸾摇头：“我看人一向很准。”

她犹豫许久，才叹了口气，道：“菜都要凉了。”

黎君鸾知晓她这便是答应了，她拿起碗筷，道：“多吃些，你成亲前还要吃一段时间的药膳呢。”

慕容婧斜眼看她：“难道我成了亲就不用了？”

黎君鸾耸肩：“这可说不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