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朱因为如意之事,倒是想帮苏如绘说一说话,便柔声道:“是修仪同意教导如绘姐姐吗?是不是修仪身子已经好了?”
“丹朱你不知道,昨儿余院正来替太后请脉,好像还听他提过这两天要给修仪改一改方子呢!”霍清瀣淡淡一笑,特意抬头看了看丹朱,却不想丹朱虽然性子柔弱,却并不怯懦,被她这么一逼,倒不肯辜负了之前苏如绘二话不说答应为她修复如意的人情,继续道:“那不如请修仪来问一问?”
“修仪是九嫔之一,从二品帝妃,咱们虽然是养在太后膝下的,宫里的娘娘也正因这个缘故高看咱们一眼,可到底咱们都是没品没级没名没份的,怎么敢为这点子事劳动修仪?再说修仪若病着那就更不该了。”霍清瀣心下暗恼,尤其丹朱在宫里这么多年来,从未与他人发生过冲突,给人印象一向都是柔柔弱弱,这会竟为了帮苏如绘说话再三违逆她的意思,更让她心头大怒,说话语气就很不客气了,“哦,我倒是忘记了,郡主和我们不同,郡主是有品级的,可郡主似乎也不能将从二品的九嫔呼来喝去,免得各宫主位以为我们仗着太后的势……”
“够了!”丹朱脸色越来越苍白,眼眶中迅速凝聚起水雾,太后终于听不下去,虽然不想当众落霍清瀣的面子,尤其是这会已是年底,但这会却不得不开口打圆场,苏如绘心底冷笑了一声,给周意儿使个眼色。
周意儿会意,笑着对太后道:“昨儿雨太大,臣女竟没睡好,这会头有些疼呢,太后疼一疼臣女,让丹朱郡主送臣女回紫潇榭罢,下午再来陪太后。”
有道是秋风秋雨愁煞人,帝都入秋后虽然也有秋高气爽的日子,但是连着两日雨一落,宫城就是一片的凄迷雨雾,昨儿苏如绘遇见的这场雨一直下到了现在都没停,周意儿这个台阶找得倒也合适,太后缓和了脸色道:“你们去罢。”
周意儿便伸手拉着丹朱走了。
待丹朱走后,太后才瞪了眼霍清瀣,小霍氏这会也知道自己是冲动了,咬着唇露出懊悔之色。苏如绘和怀真都当做没看见,怀真郡主这回进宫性情大变,再不是从前那叽叽喳喳的泼辣模样,虽然人在这里,却只是坐着不说话,苏如绘只得自己出来缓和气氛,先与霍清瀣赔罪道:“是我没想周全,让瀣儿姐姐替我操心,丹朱郡主也是想着成全我,姐姐妹妹都是一样的心思,是为我考虑,却是我的不仔细,惹了事了。”
霍清瀣正自尴尬着,听了她的话,又被太后暗中在袖子里捏了一把,忙道:“哪里,我也只是想,咱们到底是太后的孙辈,刘修仪固然年轻,却是咱们父母一辈的长辈,也是想着我大雍以孝治理天下,皇家为万民之表,咱们虽然不敢承金枝玉叶,可养在太后膝下这些年,也不能轻易让人小瞧了去,所以担心如绘妹妹若累着了刘修仪,怕是会惹人说话,坏了妹妹闺誉。”说着转过头去,看了眼太后,柔柔道,“也于太后英明有碍呀!”
不能不说,嘉懿太后特别疼爱的孩子,到底是得了她几分真传,这番话说的有理有节,却不动声色就把不孝、思虑不周还有损害太后令名等帽子扣向了苏如绘,这还是苏如绘先自承了不是的情况下,却还无法说她落井下石。
怀真在旁轻哼了一声,她虽然不喜欢苏如绘,可也不喜欢霍清瀣,这会看到这两个不喜欢的人互相过招,一直阴郁的心情倒是好了点。
只听苏如绘甜甜一笑:“妹妹就是担心这个,才过来请教太后呢!”
霍清瀣一招落空,捏着帕子的手就是一顿,太后若无其事的接过了话头:“你在哀家膝下多年,也没提过学琴,怎么听刘修仪弹了一回就起了兴致?所谓琴棋书画,文之四道,琴居首位,你曾师从薛女史,该是晓得此非朝夕之功,可别一时兴起,哀家刚答应了你,回头却又没了兴趣,为着哀家的同意还要勉强去听刘修仪讲解,那可不美!拘着你们在宫里陪哀家这老婆子已是不易,可不能让你们再委屈了!”
苏如绘心底暗暗恭维不愧是嘉懿,这么笑眯眯的一番话,却是一针见血,由不得自己不谨慎回答,一个不小心怕是就要落下把柄。
她先笑了笑,拖了几息思索,方悠悠说道:“说来也和这场雨有关。”
“咦?”她这么一说,连太后身边的齐云也起了好奇心,苏如绘从容道:“那日在太液池边忽然遇雨,听见修仪以琴和雨,觉得空灵自在,不知不觉,便循声而去,在陛下赐与修仪消闲的精舍里听了小半日,说起来可笑,因着太后怜爱,臣女往日里,对什么琴棋书画,不过是晓得这四个字而已,也是昨儿听修仪说了许多琴理才深为感动,加上修仪也说臣女于此道有些天赋,臣女这才冒昧请求修仪教导一二,修仪当时欣然应诺,臣女倒是不知道修仪身子有恙,若不然,怎敢打扰?”
她说自己有天赋时神色坦然,霍清瀣便又挑了下眉,不过一时没想到什么话来反驳,苏如绘心头好笑,自己说的看似狂妄,可这学琴又不是一天两天能够看出结果来的,到那时候,不说尘埃落定,就算弹的不好,也自能含糊过去。
再说了,以她苏氏嫡女的身份,有几个人有这资格让她去奏上一曲?
太后当然是不想让东胡刘氏与青州苏氏太过接近,她略一思索,就待要寻个借口拒绝,却听外面传来脚步声,一行人挟着秋寒步入,当先的人一身明黄袍服,下摆已经湿了一大片,眉头微皱,正是长泰。
太后不觉惊讶道:“皇帝怎么来了?也没让人传一声!”
“雨下得聒噪,儿臣不想再吵了母后。”长泰说了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