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仿佛过得格外漫长,天明的时候,油灯烧尽最后一丝,袅袅灭去,房中顿时落入一片昏暗。
苏如绘在中途渐渐俯在了桌上睡着,秀婉起身加油,顺便替她盖上外衣,却反而把她惊醒了:“红鸾还未回来?”
“没有,小姐要不去床上躺着,奴婢去催促小李子上报?”
“等一等天色大亮了再去。”苏如绘有点迷糊,但还是撑着叮嘱了一句,由秀婉将她扶到床上睡了下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如绘似乎感觉到秀婉在和人说话,她以为红鸾回来了,顿时一喜,翻过身来大声道:“红鸾?”
“小姐!”答应的却是秀婉,随即听见门外急急几句说话声,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远去,接着门吱呀一声打开,苏如绘半坐起身,秀婉手里拿着一个金漆食盒脸色迟疑的走了进来,“红鸾还没回来,这是嘉木宫……楚王那边吩咐送了些吃食来,奴婢想着小姐说过……所以就收了下来,只是给那公公银票他也不要,故此推让之中惊醒了小姐。”
“不要紧,我也想着该起来了,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可去过小李子那里催促?他是怎么说的?”苏如绘显然是急了,还没起来就问了这么多的问题,秀婉也不知道先回答哪个好,因此先过来扶着她起床,又替她取过搭在一边的衣裳,一一穿好,这才道:“现在是辰时,奴婢方才等天色大亮后去了宫门处将小李子叫起来,他被奴婢催促着去向掖庭禀告过了,只说掖庭自会处置,让我们等着就是。”
辰时,这么说自己其实也没睡多久,但苏如绘现在也不可能再躺下去了,她坐到一旁的凳子上让秀婉替自己梳理着长发:“如今我这个样子掖庭怕是不会尽心,趁着此刻天亮,你可有四处去看看?”
“奴婢本是这么想的,可是昨儿红鸾莫名其妙的不见,却怎么放心让小姐一个人待着?”秀婉叹了口气,模仿着红鸾的手法,替苏如绘挽了半天也没能挽出一个象样的发髻,还是苏如绘自己随手绕了一个堕马髻:“那我已经醒了,我和你一起去吧。”
秀婉却拿过了刚才拎进来的食盒:“小姐从昨儿晚上起就没吃过东西,楚王那里来的总比除华宫的好,用一点再出去吧。”
说着打开,这食盒分三层,每层放了三到四道膳食,皆精致整洁,这东西若放在从前两人必定是不怎么稀罕的,此刻却是如隔人世,秀婉正要端出来,苏如绘目光一闪,却道:“早膳你可有取来?”
“取的,奴婢也不知道楚王今儿会派人送膳食来,所以……”秀婉正要说下去,苏如绘却道:“取了就好,你把那份拿过来,这份悄悄儿去找个地方倒掉。”
“什么?”秀婉一惊,下意识的向门口看了看,凑到苏如绘耳畔低声道,“小姐您是说楚王他……”
“如今这宫里除了你和红鸾我谁也不信!”苏如绘双眉一挑,冷冷的道。
秀婉倒抽一口冷气,迟疑道:“这……不大可能吧?楚王他对小姐……来的据说是楚王身边的贴身内监,难道楚王昨儿没和小姐说这件事?”
“说是说了,但那内监是霍贵妃给他的,顾贤妃都能在对我亲热了七年后猛的坑我一把,谁又晓得西福宫凭什么要对我好?水云居那一位……”苏如绘话没说完,但提到水云居秀婉也明白了过来,虽然觉得楚王不太可能害苏如绘,不过既然刚才那内监出自西福宫,倒是确有可能会受贵妃或水云居的影响,遂不再劝,只是有些可惜:“这两天小姐委屈了,可惜这么好的饭菜却不能进。”
“若我不是门阀嫡女还有得是更委屈的呢。”苏如绘让秀婉将几碟子可怜的早膳与早已冷却的稀粥摆了上来,看也不看一旁色香味俱全的几道饭菜道,“这食盒里的东西你处理的干净一些,莫要让其他人发现了。”
“小李子说这宫里没有井,奴婢手边也没工具挖坑……”
“何必那么麻烦?一会你把它们换成咱们的食盒,免得招了眼,借着在除华宫里寻红鸾的机会随便找个角落倒掉就是,昨儿小李子也说过,这里是有那些狸猫的,它们闻得了香气自然会去吃。”
“也是,那小姐先用着,奴婢这就换食盒。”
待出门时,苏如绘吩咐秀婉将那个金漆食盒好生藏起:“莫让人看到了,又告一状。”
黄昏时候在除华宫里已经不知道转了几圈的两人拖着疲惫的步伐回到厢房,却发现门前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在踱来踱去,苏如绘心头先不喜了三分,便听秀婉喝道:“小李子你在这里做什么?”
“小姐您可回来了!”小李子回头一看,顿时笑容满面,忙不迭的一躬身,“奴才在这儿等您等了好半天了,估摸着您该是去寻人,可是这除华宫这么大,奴才也不知道小姐到底走去了什么地方,因此想来想去还是在这儿等得比较准——”
“咱们小姐为红鸾的事急着呢,有什么事情你只管速速说出来,莫要让小姐听着闹心!”秀婉见苏如绘皱起眉,忙替她喝道。
往常这么一说若无银子,小李子必定也要说出那等酸话来,这会儿却不然,脸上那笑容竟是更亲切了几分,甚至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小嘴巴:“哎……秀婉姑娘说的是,瞧奴婢这张嘴儿可不是罗嗦着,惹了小姐与姑娘不快了,却忘记奴才来的缘故——小姐,秀婉姑娘,那一位姑娘您两位可不用找了!”
“什么?”苏如绘本来对他腻烦的很,正欲径自入屋,把他晾在外面,闻言顿时脚步一停,秀婉也诧异的道:“你说什么?红鸾她怎么了?”
苏如绘终究是门阀出身,镇定的工夫是从小练起的,见小李子满脸笑容,不似来报什么噩耗的,倒是定了定神:“你把话说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