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臣女如今身在此处,也知得见兄长亲人一面是奢望……却不知道,殿下能否……”苏如绘见他流露出离开之意,自己的目的却还未达到,不由大急,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只得婉转说道。
甘然道:“你要孤为你转达书信么?可是这里似乎没有笔墨之物,要么等明日孤想办法替你带一些进来。”
苏如绘见他态度温和,心头暗喜,摇头道:“陛下亲旨禁足,也吩咐过不许一物出入,臣女焉敢不遵?殿下能来看臣女,臣女已经十分惶恐了——只是臣女惦记家中,怕父母兄长为臣女担心,只求殿下能够在无人时悄悄告诉一下兄长如绘近况……只管挑好的说罢!只要让臣女家里放心就是。”
“这不是什么难事。”甘然点头,“孤明日寻个借口去找一回太子,只是你知道,太子的伴读有六人,乃是轮值,却不知道苏如锋明日是否当值。”
苏如锋就算不当值,这几天也会想着办法进宫的,苏如绘出事,苏家在后宫没有主位,唯一有可能知道宫闱之事的也只有这个跟随在太子身边的伴读了。苏如绘因此很放心的道了谢。
送走甘然,红鸾与秀婉才折回来,这时候暮色已深,春夜犹寒,两人的脸色都有些青白不定。苏如绘忙让她们先把被子裹起来暖和一下再去取晚膳,红鸾却道:“让秀婉姐姐暖一暖就是,她身子刚好还虚的很,奴婢先去取膳罢,小姐不晓得,这除华宫里还是关着好几个废妃的,那些妃子们虽然失了宠,到底不敢饿死她们,若是去迟了,莫说使了银子也没得挑,怕是连咱们的份都要被那起子人给拣走些。”
苏如绘出身高贵,入宫以来也没真正受过委屈,对这些勾当虽然有所准备,却还不清不楚,见红鸾这么说,犹豫了一下道:“天黑了,你一个人去成么?”
“小姐放心,奴婢胆子大着呢,小姐忘记了?咱们家什么时候有过胆小之人?”红鸾自信的笑了笑,正要去取膳,一旁秀婉却叫住了她,“多带些银子,回来时跟小李子换盏灯,咱们出入也方便。”
“行,姐姐可真是细心人。”红鸾爽快的点了点头,笑着取了银子去了。
秀婉见苏如绘脸色犹可,笑着道:“小姐家里人胆子都极大。”
“其实除了天黑看不清路外也没什么好怕的。”苏如绘倒是不以为然,道,“我却不明白为什么那许多人怕黑,所谓子不语怪力乱神,若是妖魔当真存在,能为害四方,这天下还会是如今这模样么?”
秀婉抿嘴一笑,道:“也许是有些人心里有鬼。”
“这话倒是说得不错。”苏如绘冷笑一声,见秀婉笑容一僵,忙缓和了语气,“人自己心虚,自是怕这怕那,红鸾又不曾做过亏心事,她有什么好害怕的。”
两人说了一番闲话,算着时间红鸾差不多该回来了,等来等去却不见人影,即使苏如绘也不禁急了:“该不会与小李子有什么争执?怎的还没回来?”
秀婉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说出来,只是道:“那小李子不是不知道规矩的人,一向拿银子办事,红鸾姐姐也是个利落的,想必不至于,或者今儿饭菜特别不象样,挑选的时间长了些。”
“唉,都是我连累了你们。”提起除华宫的待遇苏如绘脸色也微微黯淡下来,秀婉连忙劝道:“这是那起子小人作怪,小姐仁善的缘故,却怎么能怪小姐身上?再说咱们进了宫不就是为了伺候人么,比起有些主子来小姐对奴婢们的好奴婢可是一直记得的。”
“咱们相处也这么多年了,这样的话也不必多说,我虽然没有虐待身边人的习惯,却也时常耍着小性子的,秀婉你陪了我这些年,想必也是辛苦的。”苏如绘一时感慨,脱口道。
秀婉又是感动又是好气,笑道:“小姐当真是把自己想的多么难伺候,却把其他人想的也太好了,您道这宫里的主子们哪一个是真正好伺候的?莫名其妙的就能迁怒上来!”
“位份高的妃子们自是该有皇妃的脾气,但低位宫嫔似乎都还算乖巧吧。”苏如绘有些不以为然,这六年来虽然周皇后六宫之权被分散,但是协助她的沈淑妃不愧门阀出身,打理起宫务来竟是井井有条,越发整顿得六宫上下彼此和睦,竟是连往常三天两头报到皇后面前的妃子们争风吃醋都少了许多。
因着这个缘故长泰很是称赞过几次沈淑妃的能力,若不是沈氏已经是正一品的四妃之一,往上那可就是皇后,恐怕早就晋升了,因着不能晋位,长泰便在赏赐上越发的大方。如今永信宫里的许多陈设据说比未央宫也不遑多让了。
对这一切,太后选择了冷眼旁观,因此两宫碍着有太后在,虽然还没到明着针锋相对的程度,暗地下却是很过了几个回合,互有胜负,只是之前太后露了口风让甘棠就藩,并无留都之意,永信宫一时间十分沮丧,未央宫却是大大松了口气。
对于这两宫的争斗,苏如绘也是冷眼旁观,太子甘霖允文允武,虽然不及甘棠与太后亲近,却是嫡长子,而且甘棠喜武厌文,读书上面很被太师告过几次状,口碑远不及好学聪慧的甘霖。最主要的是太子年方十六,别说威胁到长泰母子,那是连羽翼都尚未长出来。
不糊涂的人都看得出来,太后虽然因着甘棠小时候讨她喜欢的缘故对这个孙儿特别疼爱一些,但还没疼爱到为了他废弃皇后、太子的地步,废后易储都是会引起国本动摇的事情,嘉懿太后又不是那种一味顺着自己的喜好来的人,这位太后最顾全大局不过,怎么可能会容许这种事发生?
在苏如绘从前看来,总觉得沈氏真是昏了头。
但经历过自己被嘉懿太后从长泰廿五年就摆了一道一直到现在才察觉,苏如绘不惮以最坏的可能来揣测这位太后,谁知道沈氏此举是不是得了太后的什么暗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