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苍粟坐在子衿阁房顶上磕着瓜子看日落。

吕纂来到房前负手而立，“坐那么高干嘛。”

“你管我。”

“你下来。”

“你上来。”

吕纂仰脸凝眸看了她一会儿，上去就上去。

与苍粟在相隔不远处并肩坐了少时，吕纂才冷冷开口:“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早上刚跟你说起的那个姜纪，今天下午，便有了新消息。”

苍粟继续磕着瓜子，“说说看。”

“昨天姜纪带着家眷到骄山游览，由于骄山地处祁连山北麓，海拔较高，春季融雪量大，所以由它延伸出来的几条河流，最近也都到了春汛期。而姜纪他们，正好碰到金川河涨水，便抓来一些农民拉船，动作慢了就鞭打他们，这个时节正当农忙，农民们都苦不堪言。正当此时，一个头戴斗笠的男子出现了。”

苍粟一边听吕纂描述，一边在脑海里绘制事情发展的整个画面。

只见戴斗笠的男子，抬手压了压帽檐，用它遮住了整半张脸。他推开众人，抄起船的缆绳，单独牵着往前走，迅疾如风。将要渡到对岸时，他纵身一跃，跳上船，左手把舵，右手牵着篷索，一下就把船靠到岸边了。

姜纪大为高兴，“你想要多少钱作为奖赏?”

男子翘了一下薄唇，笑道:“我不需要什么金钱的奖赏。”说完他从怀中拿出一张一尺见方的白纸，说道:“麻烦你在这张空白的纸上盖一个官印。”

“胡来!”姜纪顿时气竭，“官印怎可乱用？何况官印也不在我这里。”

男子轻哼一声，“你一定要盖印，而且官印你已经带来了，就放在装行李的木箱里，你为什么要骗人呢？”

姜纪闻言浑身一僵，随后怒斥道:“你不知道我是天王的命官吗？难道你想造反吗?!”

“哼!”男子也生气了，嗤之以鼻道:“姓姜的，你也只不过是一个小人，假借天王的威风来吓唬人!”

姜纪用眼睛示意左右将他拿下，男子随手挥了挥衣袖，左右的兵卒就全都躺在地上了。他径自进入船舱，取出行李木箱用手掌一劈，箱子立即破裂，官印露了出来，他朝白纸上盖了一个大印，然后踏波如平地般，徒步离开了。

姜纪带来的十几个侍卫，都呆呆地望着他，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拦阻……

吕纂扭头瞅一眼苍粟的侧脸，沉寂无波又带着几分清冷，浑身透露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吕纂心生感慨，眼前的这个她的确是与之前杨府里见过的那个态度娴雅、举止大方的小姑娘大为不同了。

“然后呢。”苍粟淡淡问道，“然后姜纪又做了什么？”

吕纂闻言收回目光，敛了敛心神，才道:“姜纪受了这一场惊吓，命令船夫转舵回去，船夫报告船舵已经坏了，正派人修理，直到今天才开始返回卧龙城城。姜纪当即派人去寻访这名男子，却没有下落。”

苍粟捏起一颗瓜子，“你的意思是让我帮忙?”

“嗯。”

“可是官印已经盖了，再找他还有必要吗？”她将瓜子放入齿间，轻轻一嗑，尝到果仁之后，就将瓜子壳随意扔下房顶，过程中有一小瓣瓜子壳由于逆风的阻拦并没有乖乖落下去，而是牢牢附在了苍粟的淡青色裙摆上。

“从盖印到最后一步执行，至少也需要半个月的时间，所以，如果能早一步找到那名男子夺回盖有官印的那张纸，一切就还来得及。”吕纂说着，无意间瞥见了苍粟裙摆上的那片瓜子壳，于是默默伸出手来，将它拣走。之后，继续道:“我们不知道官印的所用之处，所以根本无法做到具体有针对的提前防范，这也是为什么一定要找到那名男子的原因。”

苍粟嗑完最后一颗瓜子，用食指指背轻拭一下唇角，“好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明日我便启程去骄山，查访一下那里的情况。”

吕纂颔首，“这里还剩下一些事情要处理，我让仁玉陪你去。”

“不用了。”

“为什么？”吕纂皱眉，她一个女人，就算身手再好，也难保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不为什么。”苍粟说完，将身子轻轻往下一跃，便安安稳稳落在地上，径直走到小池边洗手去了。她边洗心中边思衬，要是非得说出个原因，那就是因为黑子了。如果让仁玉陪她去骄山，以黑子的粘人程度来看，它是一定会跟过去的。

吕纂从房顶上俯望着苍粟，久久未动。

……

晚饭过后的小逛，苍粟被房晷堵在了廊道出口，呈给苍粟一个织锦缎包袱，“杨姑娘，这是主子让我给你的。”

苍粟接过包袱打开一看，里面除了几个装药的白玉瓶，还有一个圆鼓鼓的黑色绣金荷囊，苍粟拿起荷囊颠了颠，看样子最起码有二十两，“我用不了这么多钱。”

“主子吩咐，我也只是照办。”

苍粟挑眉，“那好吧。”将东西重新包好，她又随口问了句:“丫头还没找到吗？”

房晷闻言，眼眸稍有低垂，“还没。如果姑娘没什么其他吩咐，我就先下去了。”

“嗯。”

等房晷走远后，苍粟垂眸瞅了瞅怀里的包袱，提步离开。但是没走多久，她就被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吸引了注意，步子不自觉地迈向旁边的紫藤花架。

在紫藤花架暗处的一个角落里，苍粟发现一个坐在地上抱膝而泣的婢女，“你是哪里做事的丫头？”

“啊——”那婢女被突然出现的苍粟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的模样，她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来，上前俯身行礼，“杨姑娘，婢子绿窗。”

绿窗?好熟悉的名字，苍粟细细打量了一下绿窗，嗯，确实没见过。

“为什么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