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乘升恭身应到,“臣也觉得苍粟姑娘的想法有些偏激。”
“坐杀无辜,就必须下狱死。”苍粟凉凉瞅傅乘升一眼,“所有人的命都只有一条,错杀和谋杀之间本来就只有说法不同,凭什么为官者就不用杀人偿命?”
“这……”
“刑法本来就应该从严,这样才能有效遏制乱判错判的现象发生,不让那些心怀不轨之人有机可乘。”
“好。”吕绍笑着从龙椅上站起来,“苍粟,你的确有胆识。”
傅乘升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忙唤道:“天王!”
吕绍笑着摆了摆手:“孤能理解你的立场。”
傅乘升闻言,身子一僵,天王明显是话里有话。
见傅乘升沉默了,吕绍轻声笑道:“众爱卿,今日,孤要重点宣布一件事!”
此话一出,大家都抬起了头,看到这个年轻的天王,难得露出一丝凝重的表情。
可没等吕绍再次开口,就见一位长相十分严肃的中年男子朝队列外走了一步,俯身拱手道:“天王,微臣斗胆,想问这位姑娘一个问题。”
吕绍见状,只好又坐回到龙椅上,冲那人笑了一下,“崔爱卿既然说了,孤哪有不让你问的道理。”
“谢天王。”
因为崔石原本就瘦,表情又异常严肃,所以他的脸看上去简直就像生铁一般僵硬。他只是轻轻看了一眼苍粟,然后道:“这位姑娘,据我所知,你原本并不叫苍粟,介不介意说出你的真名。”
“杨诗。”
崔石此话一出,苍粟就可以断定,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索性张口承认了。
崔石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承认,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其他官员,一听到杨诗这个名字,竞相唏嘘了起来。
等崔石缓过神来,又冲苍粟道:“那你的父亲,不就是罪臣杨桓吗?一个罪臣之女,想要改变刑狱法制。目的是什么呢?”
苍粟站在一边笑笑,“崔尚书,既然你提到这个了,那我也斗胆,请天王恩准,若以后崔大人想要请求重审杨桓一案,千万不要答应,我怕他没这个能力。”
崔石瞠目,“大胆!”
吕绍一拍龙扶手,勃然怒道:“你大胆!”
崔石闻言浑身一颤,忙跪地磕拜,“微臣失礼,请天王赎罪!”
吕绍俯睨着崔石,眼里的寒光一闪而过,“崔爱卿请起。”
“谢天王开恩!”
待崔石起身,吕绍又恢复了一贯的笑颜,“孤也明白你的顾虑。”说着,他又一扫群臣,“不知众爱卿对此事有何看法?”
吕绍话说完,良久,才有一位面容和蔼的老人出列发言,“这位苍粟……杨小姐的计法虽是不错,但这毕竟是国家大事,哪来让一个女子操心的道理?况且她还是杨桓的女儿,是罪臣之女。”
“罪臣之女?”苍粟静静站在那儿,浅浅的笑容泛起一丝冷意,“我倒记得,天王早在家父入狱之前就宽赦了我,我是无罪的,你一口一个罪臣之女,莫非是对天王的做法颇有疑义?”
“你!血口喷人!”老人脸色蹭一下变得通红,颤着双臂朝吕绍拱手解释道:“天王,臣并无此意,您千万不要听她胡说!”
苍粟冷哼一声,“说我是小女子,说国家大事轮不到我,那你倒是说说,谁轮得到?是腐败的地方,还是腐败的上层?”
“你!”老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苍粟浑身乱颤了好一会儿,就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你?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位卑则足羞,官盛则近谀?还是知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苍粟句句紧逼,根本不给对方留一点喘息的机会,“既然你是男的,也轮到了你参与国家大事,那你倒是说说导致刑讯逼供、误判错杀的原因是什么?”
老人闻言,当即眉心一跳,强忍住怒气,甩甩袖子,“能有什么原因,不就是朝中缺少擅于断案的人手吗。”
他此话一出,傅乘升的脸色立马沉了下来。
苍粟撇嘴一笑,摇头不语。
老人哪受过这等轻视,而且还是一个来自女子的赤裸裸的鄙视,当即恼羞成怒,“那是什么?!难道是你说的那什么腐败吗?!别以为你有一副伶牙俐齿就能把黑说成白,把是颠倒成非!”
苍粟又只是摇头。
老人回身瞅一眼自己的同僚,见他们皆垂首侧目,努力避开自己的视线,终于面子上挂不住了,“你知道你说啊。”
“我说?那就我说。”苍粟说着,摸了摸发髻,发现它还没有乱,就暗自松了一口气,整整衣衫,慢条斯理地说道:“人生来就必然要生活在一定的群体之中,群体之间的组合形成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并将这种关系融化于人的生存之中。从人与自然博弈到人与人博弈,这就是人类发展的一般规律。为了战胜对手,人们自觉或不自觉的组织起来,结成同盟。而血缘正是结盟的天然基础,以血缘关系为基础形成一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在这种关系复杂、利益均沾、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关系网中,有些官员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自然是官官相护,以捞取最大的私利为根本目的。当然,他们还必须盟主朝局,以求庇荫和培育自己的忠实追随者。”
一段话说完,在场文百武官的脸色当即变了,一个个都是一副惊愕惶恐的表情。
吕绍见状,嘴角往下一拉,“怎么?她说到某些人的心坎上去了?”
群臣闻言,连忙哗啦跪地,“天王息怒!”
吕绍身子稍稍往后一推,“众位爱卿,这是干嘛,孤只是跟你们开了个玩笑,你们那么紧张干嘛?快快平身。”
众人起身后,大部分还是不敢抬脸,都压着头,瞅自己的脚尖。
“还有没有人提出异议。”吕绍又挂上笑颜,和煦问道。
这次倒是没用等多久,就又有一人缓缓站了出来,而这人,正是从西侧武官队列里走出来的姜可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