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收开始了，家家开始忙着往家收玉米棒子。全人工干活又慢又累，爸和哥嫂们在地里忙。家里有三个小孩子连做饭妈妈实在忙不过来，苏梦影白天在家里帮着看，晚上去两个嫂子家和他们一起包棒子。

今夜大嫂子没让苏鹏两口子过来。棒子快包完了，苏梦影和她妈的地由两个哥哥种着，给她们口粮。二哥人口以先包完装完仓子了，大哥人多地多，五个人围在一小推棒子前手里干着活儿，嘴里说着话。

“你老姑（指孩子）他爷还没同意呢？”大嫂子手很麻利，撅着棒皮根说。

苏梦影闷闷的“嗯”了一声，整个晚上数她话少。

“也不知道他爷是咋想的，依我看人挺好的不就得了。说那么长远干啥？谁也不能一眼看一辈子，眼下挺好不就得了？谁也不敢担保这一辈。”二嫂子手扔着棒皮接上了话茬。

”那你咋办？散了？”二哥问着。

散了？都到这一步了那么容易散？除非郭立民变心把她甩了，她死心了。

”我也不知道。”她很烦燥，手比他们慢多了。

“这人呐没有两全的，要么你贪图人儿好，要么贪图家好。家趁人值地哪就容易碰上了？就算碰上了也不见得人品好，俩人合得来。其实人品好，投脾气就行，其它的不重要。”大嫂子感慨着。

“就是，对你好比啥都强。小郭不光人长得好，还会说话办事。这年头小伙子有能耐就有一切。”二嫂子绝对支持。

棒子很快剥完了。二嫂子打着哈欠睡觉去了，二哥关切地看了看她，欲言又止，也走了。

十点多了，夜有点寒冷，月色清凉，老房和这儿隔着两条街。

“苏卫国，你去送送他老姑。”大嫂子发话了：“今儿太晚了，明儿再弄棒子皮儿。”

”不用了，我自个儿能走。”苏梦影推辞，她只想静静，家里秋收快过完了，她也应该计划一下，好好想想。

“走吧”大哥坚持着。刚才干活时他始终嘴叼着烟，一个接一个的剥棒子，没插一句话。

兄妹俩默默地走过两条街，在快拐向老房的街口处，苏卫国站住了。

“哥”苏梦影也站住，叫了一声，她知道他有话要说。

“灵子，我不想问你往后想咋办，咱们哥仨中你最有主意，你咋

做你都是对的。你心里己经有想法了是不是？”

大哥有多少日子没叫她灵子”了？自她一天一天大了就开始叫她“老妹子”，后来结婚有了孩子又改叫“你老姑”。

他不象二哥毛燥话多，永远也长大大的样儿，他沉稳寡言，所有的事都在心里搁着，和爹妈弟妹的性格差异到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亲生的。

“哥，我不能舍了郭立民，爸让我断我办不到。如果实在不行，我只能走了，可又怕把爸气着。”苏梦影痛苦的说。

“你就照你的想法去做吧，别怪爸，我相信是为了你好。”苏卫国又点着一根烟，红色的烟火在夜色中一闪一亮，一闪，一亮，明明灭灭。

“我知道，可爸爸不是我咋知道我的感觉呢？我只怕我走了爸会更生气，不走？，断也断不了，成也成不了，就这样和爸爸拉锯战？我得疯了。”这是这些天苏梦影最矛盾，最痛苦的选择。

”回头我们再劝劝，你进去吧，我回去了。”苏卫国转身要走。

“大哥”苏梦影叫住他。

苏卫国转过身站定看着她。

“我的户口在你那儿是吗？”见苏卫国点了点头，她松了一口气。在他那就好办了，如果在二哥那里，她只能先走了。她真怕二哥的性子会横生枝节。

她接着说：”你帮我去大队开封信，我听说没介绍信不给登记，我也不知道咋开。”

”行”他只应了一声。

”你千万偷偷地，别告诉爹妈，别告诉我嫂子，我二哥二嫂子，千万别告诉，等我走了，你和二哥嫂子们多劝着点爸妈，别让气坏了…八她说不下去了。

事情交给大哥她放心，一切都在悄悄地进行。她偷偷的收拾自己的衣物，苏卫国找机会把介绍信交给她，她细心地放好。她心里犹豫着一天拖过一天。

大秋彻底过完了，爸爸去学校上课了，她不能再拖了，多不舍也要迈出这万劫不复的一步了。

她，必须得走了。

意外的是妈这几天没接东东，也没接若灵或小威，只是让两个嫂子自己看着，整天在家没活找活干。

妈是不是己经知道她要怎么做了？在看住她？

她等不急了，只好摊牌求她原谅。

“妈您坐下我有话跟您说。“

她拉着妈妈坐好，却不知如何说起。

妈平静地看着她：”我知道你要干啥，你们瞒不过我。真？就这么过去了？”

是大哥告诉她的吗？不象是，她顾不上猜测分析了。

”妈…”苏梦影哭了，所有的情绪终于可以发泄了。

”您说我爸不同意，我该咋办？真让我们分开去跟他认为优秀的那个人过一辈子？让人拽住尾巴似的抬不起头的过一辈子？我能过下去了吗？就算我愿意，以我对郭立民的了解我们之间有了事实，就是把他打死他也不会让我这样子分开，去跟第二个人的。当初都怪我太自信了，以为您们看上了这个人就跟我一样不在意别的，以为我们会十拿九稳的结婚，才放松了自个儿。您打我吧，打完我就甭拦着我了。”她低下头。

”现在我只有两条路，一是不管不顾地跟郭立民，那样伤您跟我爸的心。二是要是我爸死活不同意，我就去死，我决不可能再去跟别人，也不可能窝在家里一辈子让人指指点点，要是真这样会更坑您跟我爸。我不是拿死要挟，决不是，我把自己的后路堵死了，只能往前走。”

“这事儿也不新鲜，你二哥不就是现成的例子。”妈无奈地说。

“只不过我担心你咋过？你在家娇生惯了。结了婚和在家不一样。”

“您不嫌他家房破？穷？”原来妈妈不是她想象的那样。

“过日子人家不都这样吗？十年河东，十年河西，穷不扎根，富不长苗。人一辈子且翻身呢，谁也不老那样。过去了两人摽劲儿干，啥也难不住。别一遇到难处就撑不下去，到时候后悔就晚了，想回头也回不了了。”

“嗯，我记住了。”她认真的听。

“记住！人是你选的，你认定的，不顺心的时候挺住了就过去了。唉！就是不能把你嫁过去，就这样过去？…”妈有些说不下去了。

这时苏梦影才感到妈妈对她的疼爱原来这么深。

“你爸就是一时的，过阵子兴许就好了。只要小伙子肯干，一水儿房算个啥？我知道他是个好孩子，凡事靠自己，不指望爹妈，我就是冲这点才同意的。当初王宝钏守寒窑十八年都熬出来了，后来当了娘娘，你们比她条件强多了。咱家又不是大富大贵的家，有啥条件嫌贫爱富的？对你好就行。”

“嗯，我知道。”有妈的支持她心情好了些。

“你等我把钱拿出来再走，往后过日子用得上。”

“那钱您就先存着，等实在用了我再拿。郭立民手上有钱，今年春天的时候他把欠他表姐的钱全给齐了，到现在手上还有些钱，本想着攒钱盖房结婚，谁知道，谁知道，又出了，出了特殊情况，就想着先结婚再盖房。谁知这儿的房又租不成了，就把计划打乱。也只能先结婚再想咋干。我们挣着钱呢。”

”那我就放心了，其实他刚二十出头，挺能折腾，有的还指靠爹妈混日子呢。今儿我给你包饺子吃，我让人在集上给捎肉来了，就咱们三口，也不叫他们了。”

再怎么说妈还是不舍，毕竟不是正式出嫁。正式出嫁前准备嫁妆的那些日子能让人心里有个承受过程。

“我吃不下，也不想吃。”苏梦影

哪有心情吃饺子？

“吃不下也得吃。”

上车饺子是女孩出嫁前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顿饭，吃完就被娶走了。

要是高高兴兴地，哥嫂相送的多好！非得这么别扭吗？她若是怀孕了，过几月显身形了怎么办？那到时再嫁？那样就不伤害她了？仅管她知道小灵子既然认定了，就不在乎旁人的指点和议论。可谁不想自家孩子好好的？

谁知道这个老头是怎么想的？

过了中午苏鹏上课走了，苏梦影就放在书桌上一封信，带着自己的衣物，离家出走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