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皇上这么看着,太子垂下了头。
但他并不后悔说过的话。
不管是为了燕柒还是为了姜霁,在这件事情中他都要帮姜零染争取些公平自由来,哪怕只是一丁点。
殿中沉默片刻,皇上冰凉的没有温度的声音在殿中响起:“秋猎回来,我不希望她还留在京中。”
太子缓缓松了口气,揖手称是。
姜家大房,老夫人病了,无人主持中馈,姜冼木有些发愁。
老夫人便提议让王氏主事。
姜冼木怔忡着想了会儿才记起王氏是谁,皱眉道:“她不是病着?”
自从王氏生下的两个女儿接连死了后,她就一直病着。
他都快忘记府里有这样一个人了。
老夫人冷笑道:“郑氏在府的时候她病着,如今郑氏去了家庙,她的病也该好了。”
姜冼木听出老夫人话中有话,但他没有精力为女人间的争斗费神,看老夫人属意王氏,也不反驳。
他需要的只是一个打理宅子的人,是谁都没有区别。
况且,王氏没有孩子,用起来更放心。
王氏聪明,在老夫人的教导下上手很快。
这日代表着老夫人去二和街探望姜三夫人。
姜三婶诚惶诚恐的收下了王氏递来的长命锁,王氏又说起了孩子入族谱的事情,让姜三叔寻个好日子去一趟大房。
姜颜乐出生到现在都没入族谱,姜三叔也没奢望姜烨能被写入族谱里,这会儿听了王氏的话,很是震惊,愕了片息才点头应下。
探望了姜三婶,王氏去求见姜零染。
姜零染正看着厢竹和青玉收拾东西,知道王氏要见她,也不意外,让人请进来了。
王氏等在小厅里,远远看到一位素衣姑娘走过来。
她早年间是见过姜零染的,那是大年下,她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被孟月姑牵着来给老夫人请安。
她的两个女儿接连都没了,看到姜零染后心中止不住的哀恸。
孟月姑似乎发现了她的偷看,却未有嘲弄之意,反而让姜零染给她见礼。
那眉眼灵动的小姑娘朝自己看了过来,未语先笑,娇娇糯糯的行了礼。
这一晃许多年,小姑娘成了大姑娘,那一身的红也变成了素色。
姜零染进了小厅,看到一端柔妇人起身见礼,她微微笑道:“王姨娘不必多礼,请坐吧。”
王氏等她坐下,才落座。
姜零染道:“王姨娘见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多年的沉寂让王氏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呆愣愣的,低垂着头,轻声道:“老夫人她病了。”
姜零染道:“是吗,严重吗?”
王氏听她声音中没有起伏波澜,便知她是不在意的:“已经请了大夫去看,四姑娘不必担心。”
“妾身如今主持中馈,一定会好好的照顾老夫人和家庙中的人。”
姜零染闻言眉间微蹙,眸光深深的打量着王氏。
在她的印象里,王氏是个胆小懦弱的人,如今刚掌中馈,就敢生这等心思?
王氏被她打量着,又垂下了头。
姜零染看她着唯唯诺诺的样子,蹙眉道:“这些话,是谁要王姨娘告诉我的?”
王氏不敢隐瞒,如实道:“是老爷。”
姜冼木的意思很明确,以此来表示自己与她们不同,并示好姜霁与姜零染。
姜零染差点笑出声来:“老夫人若没了,长子嫡孙可是要守孝三年的。他这是打算自掘坟墓啊?”
王氏一怔,想到什么,面上一白,心中激起了后怕。
姜零染并没有要杀死老夫人的意思。
至于姜冼木的打算,她更是不屑苟同了。
“别让他自作聪明,胡乱揣测人心。”说完起身离开了。
王氏把姜零染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给了姜冼木。
姜冼木面色难看,皱眉思索好一会儿,叮嘱王氏要好好的照顾老夫人。
王氏点头称是。
姜三婶住进二和街后,姜零染就让文叔找人把姜三叔家的房子翻修了一遍,门窗都加固加密了,冬日里也是不怕的。
没有在晚辈家坐月子的道理,姜三婶略有恢复就回到了自己家中。
姜零染的房间已是空荡荡的,东西不是收进了库房里就是装进了箱笼,她坐在书桌后,目光凝静的看着桌上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棋谱。
已三十二日了,他未归。
皇上当真把他拘在了江南。
她不想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被拘。
是该离开了。
厢竹走进来道:“公子请您过去,说是船已经定下了。”
姜零染点点头,合上棋谱,站起身道:“把他送过的东西都收在衣柜中的木箱子里,锁好,放进库房吧。”
厢竹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点头应下了。
姜零染去了前院。
王瞎子也在。
姜霁的腿已经不用再外敷药,却要用蒸热的药包敷烫,外加针灸。
没走进屋子就听到姜霁嗷嗷直叫。
“您轻点,我要被扎死了!!”
王瞎子无奈道:“您别嚎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杀人呢。”
姜零染笑了起来,抬步走进去。
王瞎子余光看到人影,扭头看过来。
他这眼睛大有恢复,眼瞳上覆盖的白膜已经非常的淡,不细看甚至发现不了。
看东西虽不如常人清晰,但他已经非常满足了。
“姑娘来了。”说着话手上也没停,捻动着银针往下刺。
姜霁不好在姜零染面前呼痛,捏拳忍的辛苦。
王瞎子耳朵终于得了清净,下针快很准,很快结束了治疗,拿下已经凉了的药包,又捏了骨道:“下来站站吧。”
姜霁险些以为听错了,震惊道:“您说什么?!”
王瞎子收拾着银针,闻言道:“让你下来站一站。”
姜零染欣喜道:“老先生的意思是,我兄长痊愈了?”
王瞎子笑道:“怎么可能?这才几个月?且早着呢。”
姜零染笑意顿敛:“那您让他下榻?”
王瞎子道:“略站一站还是可以的。”
他再不给姜霁点希望,明日怕是不让他施针了。
姜霁暗道王瞎子可恶,说话说得这么让人误会,害他白高兴一场。
看姜零染一脸期待的等着,他撑手挪到了床沿,扶着床柱站起了身。
左脚沾地,膝盖往下顿如针扎一般,他皱眉倒吸了口冷气,姜零染紧张上前,要扶,却被姜霁拒绝了:“放心,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