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柒轻车熟路的翻过院墙,发现院中静寂无声,廊下无人,心中暗道,莫非回城了?
正踌躇着去门房问一问,忽而听到了偏厅隐约有语声。
前几次他来,那带刀门房说姜零染静养着,谁也不见,连通传一声都不肯。
今日怎么会客了?
还是说这“客”非会不可!
燕柒想到一个门房绝不会阻拦的人,心中有些较劲,悄步走了过去。
偏厅里,姜零染垂眸看着杯中茶汤出神。
她已经喝了两盏茶了,可上位坐着的张宜媛对她的说教还在继续着。
“...男人三妻四妾最是正常,哪有光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的?你要大度,要温顺,要懂得尊卑!”
“你不能仗着沛儿看重你,就这般乖戾不逊,让沛儿面上难堪。”
“不过一个妓子,你就这么不依不饶,以后后宅里还要住进许多女人,那个时候你打算怎么闹?”
姜零染左耳进右耳出,坚决不听王八念经。
神游太虚的想着晚膳吃什么,余光看到右侧屏风有东西晃了下,她侧目看过去,这一看不当紧,吓得她差点摔了杯子。
他怎么会在这里!
燕柒看她吓得瞠目结舌,竟觉得她这般模样十分有鲜活气儿。
眼神示意她尽快结束这场会客,然后转身去了后面的茶房。
姜零染看他像逛自家后花园一样自在,既惊且气。
也没耐心再聆听教诲了,三两句怼走了张宜媛,忙去了茶房,就看燕柒四平八稳的坐在窗下的圈椅上,手里捧着杯茶,见她来,笑着挥了挥手,道了句:“茶不错。”
姜零染气的岔了气。
燕柒惯会察言观色,一见她脸色不好,忙正经道:“我有事找四姑娘谈。”
姜零染嘴刚张开,正要质问他为何屡次翻墙越院冒犯于她,就听他这般说,想说的话噎在嗓子眼里。
他还真是懂!
深吸了口气,平复着心情,她故作从容的进了茶房。
不想与他并排同坐,择了张小杌子坐下,道:“柒公子请说。”
她个子小,坐在小杌子上更是比他矮了一大截,燕柒看着她清冷的侧脸,又看了看身旁的圈椅,一时摇头失笑。
搁下茶盏,燕柒双肘撑着双膝,弯下腰看着她,问道:“你刚刚见的是谁?”
姜零染不觉得这是他们之间应该交流的问题,看着他,没答话。
燕柒不气馁,换了个方式又问道:“是你大伯母还是你婆母?”说完就看她好看的眉头皱在了一起,约莫猜出了些许她心中所想。赶在她骂人之前解释道:“这不先聊几句热热场面嘛,总不能一坐下就单刀直入的说正题吧!”
姜零染再次意识到自己的心思被他看透,磨了磨牙,没好气道:“孟致沛的姨母。”
燕柒并不知道京城还有这么一号人。
不过听着她对粪水的称呼,他心情颇好,道:“你打算怎么做?”
姜零染不解:“柒公子指的是什么?”
燕柒道:“她上门找你不痛快,你不打算反击回去吗?”
姜零染隐约从他身上嗅到了些酒味儿。
心情说不出的沉闷憋屈。
合着现在连不沾边的人都能借着酒劲儿来她这耍酒疯,听八卦了!
不想再配合他去热场面,冷笑道:“看来柒公子是听腻了城中的传言,来我这儿找最新鲜的了。”
“可反击与否都是我的私事,归不着柒公子过问!”
“您今日究竟所为何来!”
从窗隔透进来一束日光,落在她肩上,燕柒看着那软软一团,只觉得温暖到了心里。
可她的脸依旧冷的像朵霜花,难以接近。
明白再不说点正事,就真的要挨骂了。
道:“这庄子,我等你一个月。”
姜零染乍从愤怒转到欣喜,一时有些懵神,不确定道:“你说什么?这庄子你缓我一个月?”
霜花终于化了!燕柒松了口气,含笑点头。
姜零染恐他反悔,忙站起身福了一礼:“多谢柒公子!”
燕柒心里忽然起了个疙瘩。
她这是受多少欺负长大的?被打都不知反击!
谢他作甚?又不是他的庄子!
她该狠狠的唾弃他夺了她的东西才是!
隋风看燕柒回来,忙拿着修改后的工事图给他看。
燕柒瞄了眼,道:“宝山的事情先延一个月。”
隋风挑眉看他一眼:“宝山塌了?”
燕柒:“...”
张宜媛在老侯夫人面前许了大话,却没能接回姜零染,还碰了一鼻子的灰。
马车上气的骂道:“尖酸刻薄不敬老,活该她没了孩子!”
回到侯府,添油加醋的浑说了一通委屈。
看老侯夫人气的脸色发青,张宜媛擦了擦眼泪,道:“依我看,外甥媳妇这不仅是要拿捏沛儿,连同你我也一并要制服啊!”
婆媳自来就是天敌!老侯夫人不否认这话,一时脸色阴沉的似要滴水。
张宜媛度着老侯夫人的神色,接着道:“她刚强咱们也不能软弱,不然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这是张宜媛的心底话。
她最担心的就是老侯夫人百年之后,她要仰外甥媳妇的鼻息过日子。
所以,就算没有今日的事情,她也并不打算放过姜零染。
一强自有一弱,她要让姜零染现在就怯了她,那样能省去以后许多麻烦!
老侯夫人道:“你有什么主意?”
张宜媛道:“她不回府,可沛儿身边也不能没人照顾,不如挑个好日子把那郑氏接回来。”
老侯夫人明白此举能大灭姜零染的威风。
她皱眉烦忧道:“沛儿他不同意。”
张宜媛没想到这个状况,拧眉发愁。
宋妈妈轻步走了进来,冲老侯夫人使了个眼色。
老侯夫人看了眼张宜媛,借口乏了,下了逐客令。
李道士避开人进了暖阁。
老侯夫人听了他的一番话,吓得脸色惨白:“血光之灾?你可算到是谁要使坏?”
她的福孙可不能有丝毫的意外!
李道士哪里答的出这些!
他不过是为了圆那封信,才胡诌了这些。
听老侯夫人问,他也不能不答,想了想,手指东方。
这个时候最恨不得郑氏一死两命的人大概就是姜零染了吧!
指东方准没错。
这一指,老侯夫人果然笃信不疑。
细想姜零染的歹毒心思,老侯夫人后脊发凉。
事关侯府百年未来,她已是顾不上孟致沛生气与否了。
翻着黄历本子,与李道士一起定了个最近的好日子,便让管家去通知郑氏了。
吩咐完还不忘警告:“这件事情不准告诉侯爷,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管家诺诺应下。
老侯夫人又看了眼宋妈妈。
宋妈妈会意,忙下去封口了,临走前还不忘带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