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却没察觉厢竹神色的异样,打量着与燕府一般无二的园子,问厢竹道:“不知姑娘喜欢什么花啊?”
厢竹看她一眼:“姑娘不怎么喜欢花。”
阿芙以为厢竹这是委婉的不愿透漏。就听她又道:“姑娘喜欢树多一点。”
“树?”阿芙有些诧异,极少有姑娘不喜欢花的。
“那姑娘喜欢什么树?”
“也不拘什么树。”厢竹笑道:“只要不招虫子就行。”
搬来以后,汀兰苑四周种了不少树,树多易招蚊虫,夏日便是个麻烦事。
所以不招蚊虫的树,姜零染都愿意种一些。
阿芙记在心里。
一路到了汀兰苑,阿芙恭敬的把手中的木盒奉给姜零染,抿笑恭声道:“这是家主给姑娘的。”
姜零染接过打开看,木盒里放着巴掌长短的一截树根,黑漆漆的,长得歪曲扭八。
她蹙眉不解道:“这是什么?”
阿芙道:“回姑娘,这是血葫芦草。”
血呢?葫芦呢?这明明是黑树疙瘩?姜零染又看了一眼,满脸的懵然:“这就是血葫芦草吗?”
“是。”阿芙看姜零染面露怀疑,恭声道:“婢子不敢骗姑娘。”
姜零染知道燕柒不会诓骗她。
含笑道:“没说你骗我,就是觉得这草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阿芙悄悄打量着姜零染,这家主夫人和她想象的也不太一样。
听过姜零染不少的传言,还以为是个走路要搀,说话会喘,动不动就哭一哭的受气包呢。
没想到竟格外的灵动,却又不失娴静。
姜零染合上木盒,抬头问阿芙:“你家家主还说什么了?”
阿芙瞪大了眼,微惊道:“姑娘怎知家主还有话?”
姜零染抿笑看着这个喜形于色的小丫头。
阿芙上前两步,笑吟吟道:“姑娘,燕府里没有嬷嬷,也没有年长的姐姐,就奴婢一个婢女。没人能教奴婢规矩,所以家主吩咐说让奴婢无事的时候多来姑娘这里,还说姑娘最是个懂礼知仪的好人,让奴婢跟您学规矩。”
姜零染错愕着失笑,他没病吧?!
侍女为什么要送来她这里学规矩?
她府里的规矩还能适用与他府里的不成?
厢竹想到皇上忌讳燕柒与姜零染往来,唯恐姜零染一口应了下来,惹来祸端。看着阿芙道:“阿芙姑娘不是没见过柒公子吗?何时听了这吩咐?”
阿芙眯眼一笑,脸上一点的防备都没有,好似眼前的人不是初见,而是共同生活了很久的亲友。
“是家主留了话给隋总掌,隋总掌又转告给奴婢的。”
姜零染可不敢教他府里的人规矩,不然传出去可成了什么样子了?
“若阿芙姑娘想要学些京中的规矩,我可以介绍一个嬷嬷给你认识。”
阿芙谨记着隋风的话,听言轻笑道:“多谢姑娘了。”
“只是姑娘还没大安,奴婢不敢劳烦姑娘,回去让隋总掌帮忙寻一位也就是了。”
姜零染观她言行间少了几分做奴婢的谨慎,猜想是没学过规矩的缘故,但这会儿听她提起隋风时的亲昵随意,意识到她或许有些来头。
至少不会是单纯从伢婆手里买进府做奴婢的。
而且燕柒也不会找一个陌生人来给她送东西,还交代了刚刚的那一番话。
想清楚这些,她抿笑点了点头,给了赏,让厢竹去送客。
万千千走过来,探头看了眼盒中之物:“我还以为送的什么宝贝,怎么是树藤?”
姜零染笑道:“这可不是普通的树藤。”
“总之是树藤嘛。”万千千撇嘴,完全没兴趣,依旧坐回去看话本子了。
午后是王瞎子给兄长换药的时间,姜零染去了前院。
按照王瞎子的话说,兄长的外伤已愈,就差固骨了。
包扎好后,王瞎子要告辞,姜零染喊住了他:“王老先生,这个给你。”说着把木盒递给他。
王瞎子接了盒子,也没打开,笑道:“这些日子公子和姑娘已送我许多的东西了,可不敢再收了。”把盒子放在了桌上。
姜零染抿笑道:“您当真不打开看看?”
王瞎子疑惑一怔,又把盒子抱在怀里,打开后探手摸进去。
眼盲者,日常代替眼睛的便是双手。
所以这双手多是粗糙多伤的,王瞎子的手也不例外,不过这些日子在姜家养着,也算细白了些。
指尖抓住树根,他面上神情一肃,迫不及待的放到鼻子下,一嗅之后瞬间瞪大了眼,激动的望着姜零染的方向:“血,血葫芦草!这是血葫芦草!”
姜霁皱眉,疑惑的看着姜零染:“你哪来的?”
莫非燕柒又故态复萌,做出翻墙之事了?!
姜零染看姜霁神色冷沉,知他是误会了,忙道:“今日隔壁送来的。”
姜霁神色微松,但依旧是皱着眉,追问道;“我怎不知有人进府?”
姜零染抿唇道:“是个婢女,自然不经过前院,兄长不知道也不奇怪。”
姜霁暗道燕柒狡猾,借由婢女之手给姜零染传递东西。
王瞎子喜得至宝,也不听兄妹二人说什么,忙回了自己的院子炼药去了。
姜零染看姜霁面色青黑不悦,知道必然是在想燕柒。
转移了话题道:“听说午膳时大伯父来了?”
姜冼木禁足期满,不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竟等不到傍晚下衙,午膳时候便找了过来。
姜霁闻言面露惆怅,叹了口气道:“说是在朝中受了冷眼排挤。”
“如今他自知官途到了头,自身也不再奢望什么了。”
“自身不再奢望?”姜零染心中冷笑,轻声问道:“是想要让兄长帮忙给姜钰谋差事吧?”
姜霁挑眉惊讶:“你这小脑袋瓜,想事情这般通透的吗?”他可什么都没说呢。
姜零染道:“兄长答应他了?”
姜霁摇头,苦笑道:“我这伤还不知要养到什么时候,如何敢答应这等大事?”
这话的意思是,若是兄长没受伤,就会答应了?姜零染想着兄长的性格,垂眸低声道:“其实,姜钰也没怎么欺负过我,兄长若是想帮他,就帮吧。”
姜霁紧皱起了眉,眼底满是疼惜。
“他们是他们,咱们是咱们,虽不会老死不相往来,但已是桥归桥,路归路。”
如今他都不敢想象,她独自在京的这几年过得是什么日子。
这样的“亲人”,他永远都不会原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