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姜零染看的可乐,余光忽然掠到回廊下端药的厢竹,她忙关了窗在软塌上坐了。
若被发现她开窗透风,不知又要听多少碎碎念呢。
喝了药,姜零染道:“文叔可回来了?”
厢竹摇头:“还不曾。”说着又道:“此次出城匆忙,咱们什么都没带,奴婢是不是回去拿些衣物银钱来?”
姜零染点头:“等午后雪化了些再去吧。”和离不是小事,平肃侯和姜家都不会轻易的答应,在这件事情有结论前,她们必须要有足够生活的物资和银钱。
午膳前,文叔赶了回来。
在外面掸去了身上的风雪,这才去向姜零染通禀。
两封信都已送了出去,姜霁的那封文叔托了旧友,加急送出了京。
姜零染心里默算着如此雪天,送信的快马一日能行几里。
在兄长回京之前,她必须要把局面定住,让所有人都翻不了盘!
文叔进城不光送了信,也仔细打探了消息。
此刻看姜零染不闻不问,一时心有忐忑。
他算是看着姜零染长大的,知道她打小就聪明,做起事情来条理也是清晰明确的。所以他对于那封信并没有过多的问询,而是直接遵着姜零染的意思去办了。
可此刻看姜零染坐在鹅颈椅上出神,素白的脸上是恬淡从容,全没有丧子,夫叛,亲疏的痛苦。他不禁想,他的心是不是太大了?这么重大的事情岂是一个小姑娘能做周全的?!文叔愁苦起来。
姜零染回神,看着文叔道:“京城里如今是怎样的情形?”
文叔听姜零染问,暗淡的眼睛瞬间亮了,他正襟危坐,说起了打探到的消息。
原来昨日他们离开倚香阁后,京兆府和巡防营的人就赶了过去。
因诗院被抓的众人拒不认罪,执意要与孟致沛对峙!还说孟致沛根本不存在被绑架,他是在倚香阁狎妓。
这个消息京兆府尹夏恽从孟致沛小厮王路的口中得到了证实。
可平肃侯府的管家却说王路与诗院众人坑壑一气。
双方各执一词。
管家是带着老侯夫人的名帖而来,案件又事关平肃侯的安危,夏恽与巡防营统领杨平福不敢轻易对待,亲往倚香阁查证。
孟致沛就这么被两位朝廷命官以及百余名随行士兵堵在了豆蔻房里。
清润雅致,知礼明仪的孟致沛如何能接受这种把面子丢在地上被人狠踩几脚的状况!他无颜面对这场面也无力去应对,“晕”了过去。
孟致沛晕的突然,什么话儿都没留下。夏恽得不到证实,只好把有重大嫌疑的郑清仪连同鸨母翠娘带回了衙门。
而诗院众人和小厮王路也因无法解除嫌疑,不予释放。
一众人怨声载道却改变不了现状,苦哈哈的在京兆府大牢里冻了一夜。
早朝时,夏恽在朝上遇到了诗院众位公子哥的父兄,被好一番“叮嘱”,一时心有戚戚,更甚至,皇上亲自问及了此案。
夏恽汗如雨下,关于案情却道不出个一二三,只保证一定尽快查清事实。
下朝后便紧赶着派人去请孟致沛了。
而平肃侯府里,老侯夫人和孟致沛已经看清的形势,也商议好了对策。
【倚香阁妓子郑清仪为得银财,大胆绑架了平肃侯!】
这个理由足以给朝廷,给诗院一个交代了。
也能合理的解释孟致沛为什么会出现在那种腌地方,从而保全孟致沛的清誉。
还能给侯府没了的嫡孙报仇,给姜零染与姜家一个交代!
一箭三雕!
同一时间,平肃侯府东侧胡同尽头的一处小院子里,一位身着青兰色道袍,头戴南华巾,手持拂尘的道士手里捏着一张纸,眸中惶惧明显,略显丰腴的腮抖的脂肉乱颤,嘴里惊诧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一旁的小道看到家师如此,疑惑道:“师父,是谁的信?出了什么事吗?”说着歪头凑过去看信的内容,眼睛一掠,只看到了信开头的“李道士亲启”五字。
不等小道往下瞧明白,信就被李道士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只见他神色凝重,一言不发的起身出去了。
小道瞅着自家师父的背影,挠头道:“天塌了不成,这么慌张?”
这边,文叔说完,却不见姜零染神色有异。他忧忡道:“不知姑娘心中是如何打算的?”
姜零染看出文叔的紧张与担忧,心下微暖,提唇浅笑道:“昨日的事情传出去,平肃侯府就是一个大笑话,他们母子极重脸面,为了挽救局面,定然会找人来背黑锅!”
“而在这个局里,能为之所用的只有一个郑清仪!”
郑清仪该死,却不是现在!
厢竹皱了皱眉:“他那么喜欢那妓子,会舍得让她背黑锅吗?”
“他”指的是孟致沛。这两个小丫头心疼她,所以不愿尊称孟致沛一声侯爷,却也不好直呼姓名,便随口定了这么个称呼。姜零染听得有些好笑。
“孟致沛向来怜香惜玉,或许会舍不下那对儿母子,可若祸及自身,他为自保,便连至亲都可以推出去消灾。再说老侯夫人也不会在这种大事上纵他!”
且她昨日在倚香阁里已经似是而非的把嫌疑指向了郑清仪。
那点鱼水床笫情,怎敌的过让平肃候府蒙羞的死罪!
文叔心有疑惑:“这个李道士我知道。当年老侯爷信奉道法,而这李道士曾在老侯爷身边效过力,中途离开了,后来世道艰难重拾旧业前来投奔老侯爷,才知老侯爷已经去了。”
“在平肃侯府的帮助下才结束了颠沛流离的生活,得以安居。”
“这么一个没人脉,没背景,又与那妓子不沾亲不带故的落魄道士,如何愿意冒着得罪平肃侯府的风险去救人?”
姜零染摇头。
在旁人眼中,李道士与平肃侯府的渊源或许只有曾效力过老侯爷的那一段了。可有了前世的记忆,姜零染却知道,李道士绝非如此简单。
老侯爷年轻时笃信长生,曾请了多位声名赫赫的道士为他炼丹。
丹药吃了一把又一把,没见长生,身子骨却日渐的消瘦下来,老侯爷却还是不死心,一边吃着御医的滋补汤药,一边服用着道士的丹药。
而嫁过去的老侯夫人迟迟不见有孕,每个御医都诊说身子健康适合受孕,时间长了,老侯夫人便怀疑问题出在侯爷身上。
眼看着瞒不过去,老侯爷不得已告知了真相。
原来他药石积体,早已经损了根本,已是不育,得知真相的老侯夫人怒斥老侯爷骗婚,势要让家族的人来讨要个说法。
这座城里谁不要脸面?老侯爷自是不愿意事情闹大,为了补偿老侯夫人,也为了侯府得以延续,二人便择了一个折中之法。
求种。
老侯爷从众位道士里选了一位品行样貌都出众的小道送去了老侯夫人的院子里。
至此才有了孟致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