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嶄气笑了:“你救的?你好意思说,卞范之抓人那天你溜得比狸猫还快,噌得就不见了,后来再也没出现过。是我,含辛茹苦把小主子护住,还哄得卞范之给姑爷的小妾请医生,最后趁乱带她们逃出来,你只不过是在营地周围探头探脑刚好遇到我们好不好!”
姑爷的小妾?你特么是想气死我?
竺法蕴狠狠白了他一眼,嘴硬道:“城门是我叫开的,不然你还在外面着冷风呢,而且要不是我一直关心你们,天天来探查,怎么可能你们一出来就遇到我呢?”
满嘴歪理!
袁嶄气得说不出话:“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萩娘抱着臧熹已是泣不成声,两人都含泪有说不完的话,她却克制着自己道:“熹儿和棠儿还是先休息吧,明日有的是机会说话。”
她转向袁嶄,问道:“是唐云派人送你们来的吗?他人呢?”
袁嶄道:“是那个看起来是个大官的老头吗?他说太晚了不便叨扰,明日会召我们去商议正事的。”
萩娘点头,正色道:“大恩不言谢,以后您就是我们姐弟的恩人,一有机会我便放你自由,从此你不再是家奴,而是自由身,你想去从军想从仕我都会尽全力帮你。”
袁嶄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没什么没什么,其实我什么都没做,我们被抓以后一直被关着,防守非常严密,只不过今夜似乎出什么事了,突然没人看管我们,我便趁乱跑了。”
生死攸关之际没有丢下小主子,也没有丢下采棠这个病人,这已经是难能可贵的品质了。
萩娘赞道:“能抓住机会,当机立断完成自己想要做到的事情,平心而论,能做到的并非常人,可见我没看错你。”她顿了顿,露出无奈的神色:“虽则这次确实是我们设计了卞范之,不过我猜想最快也要明天才有消息。”谁曾想这桓修遇事半点也不调查研究,直接就动手,实在是太简单粗暴了。
“幸而你们遇到了法蕴大师,不然万一被发现又被抓回去,再想跑出来就太难了。”
竺法蕴闻言顿时又得意起来,笑嘻嘻地问道:“看看,我是不是大功臣呀!”
袁嶄不去理她,而是劝萩娘“赶紧让小主子休息,这几天又紧张又害怕,一定是累了。”他眼中的关怀之情非常真挚,萩娘对他的最后一点怀疑也烟消云散,微笑点头。
桓修军中,卞范之得知自己的人质逃跑的消息,长叹一声,才不到而立之年的人,须发竟一夕变得灰白:“难道,做错一件事情,以后就再也挽回不了了吗?当初错放那两人,只是我一时不察,人这一辈子,难道就不能有一次行差踏错,判断失误的时候吗?苍天啊~难道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早知道这刘寄奴如此骁勇善战,当初绝对不可能随随便便放他离开,若能收为己用,此时这形势就完全不一样了!即便不行,杀了他也比放了他好千倍万倍!只怪自己太过在意,才会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竺法汰身上,而忽略了旁人。
其实凡事都早有端倪,事后想想,若那刘寄奴是常人,法汰大师也绝不会舍出自己一身,只为救他离去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早有迹象,只是自己一叶障目,才会如愚夫莽妇一般,成了睁眼瞎。
世情本就如此,君不见那精兵强将未必一定战无不胜,老弱残兵也未必一定望风而逃,然而,没有一个好的主帅,所谓的将熊熊一窝,这样的军队一定是屡战屡败没毛病的。
没有能力的人在高位,最大的本事就是坏事,别人的好建议,他不采纳,别人的馊主意,他听得来的额起劲。
无他,并不是他不想赢,而是他根本没有能力分辨什么是好主意,什么是馊主意。
南辕北辙的故事大家都听过吧,决策错误,那只能是错上加错。
不知道哪个缺德鬼,给桓修献上一计叫做“连营”。
也就是上次卞范之的人质趁乱跑了之后,桓修虽是没当一回事,但是也很气自己的大营说来人就来人,说逃跑就逃跑,简直跟个菜园子似的。那万一下次人家直接混到自己的主账来刺杀自己,那也太简单了吧!
于是便有人劝他,这别人来出自由,不就是因为咱的军帐都扎得太分散吗?若是我们把军帐子一个接一个连成一排,那就相当于一个铜墙铁壁,若有人进出,那岂不是立刻就被发现了;更甚至,若是围成一个迷宫,把主账围在中间,那将军您就铁定安全啦。别个探子奸细什么的,绕来绕去都要给绕晕了,哪能找到您的帐子呢?
但凡有点脑子都能听出毛病来,这帐子都是布做的,竹作骨的,一点火就是一火堆,把所有帐子都围一块,这是准备点一把大的是吧?
可桓修偏偏觉得很有道理,还奖赏了那幕僚。
卞范之看到周围的人忙碌时,忙一问,这下可好,气得他简直差点吐血!
他总算还没气到失去理智,连忙告诉身边的小兵,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见桓修。
谁知那桓修偏偏觉得自己容易被骗,又怕自己听了卞范之的嚯嚯被他说动,便吩咐下人只要是卞范之说的话,一概都当没听见。
几日下来没见到桓修,卞范之终于明白了过来,自己虽是一郡之首,在桓家人眼里,甚至是旁人眼里,自己不过是个家臣,甚至是家奴,桓修一句话,自己在军中便再无话语权。
他只觉得一阵灰心,虽然天气晴好,在他看来却是一片灰暗:“如之奈何,如之奈何啊!”
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枯坐在自己帐中而已。
对方在等什么,他很清楚。
可自己在这等什么呢?等死吗?
还能怎么样呢?
回首这一生,自己的境遇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还是错?
此言却又是痴了,他何曾有过选择的权力?
可叹!
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