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罐煨汤？

程砚宁垂眸看了她一眼，笑了：“请你朋友吃这个？”

校门口就那一家瓦罐煨汤，人均也就十块钱，他们应该是九个人，算下来还花费不了一百块。

程砚宁淡淡地想着，听到甄明珠振振有词地说：“这个怎么了，滋补又营养，再说了，今天这么冷，吃这个的人肯定超多的，我们去凑凑热闹不好啊？”

她说话的语气一贯是这样的，听起来就很有一套自己的道理。

程砚宁其实很喜欢听她说话的，同时，他还很喜欢看她说话的样子。

她说话的模样和语气有异曲同工之妙，往往歪着头，一边说，自己还煞有介事地点头认同自己的观点，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颇有些可爱天真。

以前他抗拒她，眼下接受了，倒能正大光明地欣赏起来。

甄明珠念念有词地说完，一歪头就发现，在她说话的时候，程砚宁一直认真在听。这就让人有点不好意思了，她抿抿唇，又用一副更理直气壮的模样说：“而且你也很喜欢吃这个，不是吗？”

“嗯。”程砚宁抿抿唇角，低笑了一声。

昨晚到现在，他已经笑了好几次了，都很迷人。

甄明珠看着他唇角抿起的那道清浅弧线，莫名脸热，移开视线道：“那就吃这个。”

“不。”程砚宁淡声拒绝。

两个人已经走下了教师楼台阶，眼看着李成功等人都在不远处，甄明珠顿时有点急了：“那要吃什么诶？”

“川菜。”

“炒菜米饭？”

“嗯，你们常去那一家。”

他这话说完甄明珠顿时更急了：“他们家——”

“怎么？”

贵！

一个字到嘴边，甄明珠却说不出口。

她一副抑郁又懊恼的样子，程砚宁索性停了步子，垂眸问她：“你在担心什么？”

“……就……”

小姑娘一副忸怩样，就是不说。

程砚宁眼睛微微眯起，又拍了一下她脑袋：“没问题就这么定了。”

他语调一派自然，显然有所准备。

甄明珠脑袋瓜子转了几圈，索性也不劝了，抬眸眼见他走远，又后知后觉地想：这人不停拍她脑袋，逗猴呢！

她还不晓得，自己在程砚宁手机通讯录里，备注就三个字：“小猴子。”

*

川渝人家。

九个人坐进了一楼包间里。

学校门口房租贵，因而这包间设计的并不大，放下一张八人的大圆桌之后，空余位置也就能让一众人在包厢里转身走动，不宽裕，倒也不算逼仄。

两帮人以甄明珠和程砚宁为界限，分坐两边。

服务员拿菜单出去以后，气氛顿时就显得有点微妙了。

甄明珠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正想说话，边上突然伸过来一只手。程砚宁按着她的手，淡笑着先开口：“不是第一次见面，倒也是第一次一起吃饭，我先介绍一下，薛飞、康建平、耿元，都是我舍友。”

他一开头，气氛顿时没那么紧绷了，薛飞最先笑道：“学弟学妹们好，我是薛飞，薛仁贵的薛，岳飞的飞。”

“康建平，康泰的康，建设的建，平安的平。”

“耿元，耳火耿，元旦的元。”

程砚宁介绍的时候并未伸手，因而这三人又多报了一遍名字。

人家都主动了，这边一众人也不含糊。

秦远最先笑了笑：“我是秦远。”

“我叫宋湘湘。”宋湘湘坐在甄明珠和秦远中间，接了秦远话茬，笑着说，“湘西的湘。”

她说完，李成功便主动地开口道：“木子李，李成功，功成名就。”

徐梦泽最后：“徐梦泽。”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薛飞顺嘴接了他话茬，笑着说，“你这名字取得很有诗意啊。”

徐梦泽点头淡笑：“托算命先生的福。”

坦白说，他们这帮人不怎么喜欢程砚宁，这就和娘家人送女儿出嫁是一个道理，他们和甄明珠在一起玩闹时间长了，一向对她百依百顺有求必应，眼下倒好，小姑娘一抽风朝别人献殷勤去了。

因而，他们这心情实在复杂得不要不要的。

可同时，作为女方强有力的后盾，那他们说什么也不能让甄明珠没脸，不仅不能让她没脸，还得拼命帮她长脸，所以一个两个说话的时候都端着，既要显出教养，还得表现出文化。

不过，薛飞几个人就没这么多小心思了，他们一直都很喜欢甄甄小学妹的。

“来，小心烫——”

服务员的招呼声打断了一帮人闲聊。

热菜凉菜接二连三上来，摆了满满一桌。

甄明珠看着最中心几个大菜，第一次觉得肉疼，默默地在心里算着钱数。

边上的宋湘湘夹了一片鱼放进她小碗，低声问：“想什么呢？”

“啊？”

甄明珠用筷子戳着鱼，悄咪咪地看了一眼程砚宁。

程砚宁低着头正听薛飞说话，在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巧感知到她的目光，侧头看了回来。

甄明珠皱皱小脸，朝他露出一个笑。

就在这时，她视线里的薛飞扭头朝康建平说了句什么，随后起身，笑嘻嘻道：“要不，大家用果汁碰一个，庆祝我们班长和甄甄同学确定恋爱关系？”

饭菜上桌，包厢里都有了浓浓烟火气。

薛飞话音一落，其他人便先后站了起来，将杯子举到了桌中央。

这一幕，颇有些仪式感。

甄明珠站起身的时候小脸有点红，跟在程砚宁后面和一众人碰完，笑弯了眼睛：“谢谢大家。”

她难得展现出羞赧拘束，秦远几个人却看得心里发酸，收回目光后，秦远、徐梦泽和李成功三个人对视一眼，添满可乐又默默地碰了一次。

他们这小动作，甄明珠压根没注意到。

她喝了果汁坐下，程砚宁又给她添了半杯，而后，声音低低说：“我们碰一个？”

“嗯？”甄明珠看过去。

程砚宁修长的手指扣着杯子，想了想，说：“就，年年有今日。”

甄明珠将杯子朝他碰过去，下意识接口：“岁岁有今朝。”

铛——

凑近的玻璃杯，磕出清脆的一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