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又端了三碗米饭上来。

五个人举杯碰到空中，薛飞颇有些感慨地说：“真是太不容易了。以后你们俩好好的哈，别闹别扭了。”

“放心。”

程砚宁多碰了他一下，举杯喝了酒。

甄明珠还没吃饭，雪碧便小小地抿了两口，放到一边。

跟四个男生一起吃饭，这是第二次。不过因为昨晚宿舍楼下那一场轰动，进进出出的学生都免不了多看她和程砚宁几眼，以至于她被看的最后都有点不自在了，饭间话很少，主要听薛飞和张景涛他们在那说。至于他们说的内容，基本上都在嘲笑程砚宁了。

程砚宁展现出罕见的好脾气……

临近两点，五个人这顿饭终于吃完了。程砚宁去结账，甄明珠和其他三个站在餐馆外面等。薛飞抬眸往落地玻璃门里瞟了一眼，突然嬉笑着问甄明珠：“小学妹，问你个问题哈。”

“嗯？”

甄明珠看过去。

薛飞笑得一脸得意，“你和阿宁这，算是复合了吧？”

肯定复合了啊……

甄明珠有些摸不着头脑。还突然想起两个人昨晚到今天动不动就吻得难舍难分的火热，蓦地，脸蛋有些烫。她看着薛飞，抿抿唇点头道：“嗯啊，就在一起了啊。”

薛飞哈哈大笑一声，抬手指向张景涛，开口喊：“听见了吧，谁赖皮谁是狗，你就选个时间吧。”

闻言，李静晨扑哧笑了起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张景涛却惨了，脸色都涨红，摆手说：“干嘛啊干嘛啊，就说说嘛，当不得真。”

薛飞朝李静晨一抬下巴，“你说。”

李静晨叹气，“大丈夫愿赌服输啊，赖账没意思。”

“最起码，穿条内裤——”

许久，张景涛屈服，一脸菜色地讨价还价。

程砚宁出门的时候就看见这幅画面：三个舍友在那嘻嘻哈哈，他的小女朋友一脸乖巧地站在边上，一副摸不清状况但是我配合着听你们说话顺带保持微笑的模样。

不得不说，眼下这个甄明珠，比高中时期温柔懂事了许多，和人交往的时候有了分寸，少了几分放纵，多了几分客气。

不过，两个人私下相处的时候，她倒更肆意一些。

这样挺好……

脑补一下她现在还和李成功、徐梦泽他们勾肩搭背的样子，程砚宁觉得简直辣眼睛，比以前还难以接受。

收拢思绪，几个人一起往学校走的时候，他们俩慢吞吞地落在后面，十指交缠着。甄明珠被程砚宁牵着手，有学生路过难免注目议论，她觉得微微有些囧，便没话找话地问程砚宁，“薛飞和张景涛，是不是打了什么赌？”

“嗯。”

程砚宁声音淡淡的，“说是如果我们和好了，张景涛要在学校裸奔。”

甄明珠：“……”

她扑哧一声乐了，还有些不敢相信，睁着一双漆黑明亮的大眼睛问：“裸奔啊？”

“嗯。”

程砚宁想起来也有些好笑，点点头。

甄明珠受惊过度，一时间倒不晓得说什么好了。

“阿宁！”

前面，传来薛飞的声音。

不知不觉，几个人已经走到了他们宿舍楼下。

这才开学第一天，甄明珠他们的课程算是比较密集。程砚宁他们倒还好，主要都是学霸，选修课能往前排的都修到了学分，大五的必修课相对也较少。不过即便这样，星期一两个人都有课。

得分开了呀……

这念头一起，突然就舍不得了。

甄明珠低头抠着自己手指，感觉自己这情绪挺好笑的。以前无论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似乎都没有这种什么也不想做，就想两个人待在一起消磨时光的感觉。可眼下，这种感觉特别特别强烈，她都有一种想翘课的冲动。反正就跟着程砚宁就对了。

“等我一下。”

她正出神，听见程砚宁说。

紧接着，她还没回答呢，程砚宁已经走到了薛飞跟前，随手掏出自己手机给了他，淡声说：“充电器在我桌上，帮我插一下。”

薛飞：“……”

他以一种懵逼的目光看了程砚宁一眼，“啥意思？”

下午不上课了？

他正这么想着，又听见程砚宁说：“帮我手机充上电。”

“我知道给手机充电啊，我是问你下午不上课了？你这上午没去，孙教授上课时可问起了。”

程砚宁“嗯”一声，“再说吧。”

薛飞：“……操。”

这是有了媳妇既不要兄弟也不要学业的节奏？！

他站在原地，彻底懵逼了。

*

甄明珠就站在一边，基本上也听见两人讲话了。当然，她也看见了薛飞、张景涛和李静晨三人张口结舌的反应。也就在程砚宁走回她身边的时候，薛飞无语地喊了一句，“小学妹你管管他啊，这要上天了！”

甄明珠抿嘴看过去，却觉得很开心。

以往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她怕打扰程砚宁高考，向来都非常克制找他。至于程砚宁因为她翘课这种事，好像没有过吧？反正因为他是学霸，所以她都自觉地将他的成绩放在了第一位，将自己放在了第二位。

其实也没关系吧，几堂课而已。他学习那么好，几堂课不上也不影响什么。结婚还有个婚假呢，他们都好久好久没在一起了，终于和好，也应该有个几天时间好好甜蜜一下啊……

她在心里“自私”地这么想了一下，便也不想劝程砚宁去上课，反而伸手握住他指尖，朝薛飞笑笑，“不翘课的大学生活不完整。”

薛飞：“……”

得，小两口一起上天了。

人家都不在意，他在意个什么劲？！

反正就程砚宁这种附加学分都逆天的人了，一两堂课不上，那的确完全不影响人家保研！

人和人就不能比！

需要勤学苦练自己考研的薛飞同学内心悲催神情怨愤地上楼去！

目送他气呼呼地进了宿舍楼，甄明珠还若有所思地看了程砚宁一眼，抿嘴轻笑，“他好像很生气诶。”

“没事儿。”

程砚宁反手握住她手，“走吧，陪你去上课。”

甄明珠“啊”了一声，嘀咕道：“我以为你要带我出去玩呢？”

程砚宁垂眸看她一眼，解释说：“我们的课程不紧要，缺失一两节也不影响什么。像你这语言类的，缺的多了不好补回来。德语单词长本来不好记，课堂上用功点好……”

耳听着他碎碎念，甄明珠愣了好半晌才突然反应过来，迟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下午是德语？”

她们英语专业有一门必修的小语种，大二开始学，课程预计两年，到大三结束能完。上学期末选课的时候，宿舍里孟晗和林清一起选了韩语，她和董西琴则凑巧都选了德语。

后来看网上形容说：如果把语言比作一片森林，英语是笑着进去笑着出来那一种，德语是哭着进去哭着出来那一种。冗长的单词记起来要人命。可惜选都选了，也无力回天。她从小语言底子挺好，高四补习的时候静了心，记忆力虽说比不上高一那会儿，也已经变好了许多，在专业里现在能排到前五。

截止大一完，专业第一的成绩已经没了，落到了第五名，班级里排第三，与专业奖学金失之交臂。

想到这，甄明珠难免有些惆怅，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手机电量也不多了，不过眼看着要到上课时间，自然没办法充电了。她想了想，点开微信群，在宿舍群里@了董西琴：“帮我带一下书和充电器，我直接去教室。”

她半夜跑出去的事情，宿舍里三个女生自然都知晓了。先前在微信群里还聊了几句，因而也都知道她和程砚宁复合了。孟晗和林清在微信群里载歌载舞地恭喜了她一通，董西琴也说了几句话，许是因为来自“情敌”之间的敏感，甄明珠能感觉到，她有一些小失落。

不过，董西琴喜欢程砚宁的事情，她不说，她便只当不知道，该怎么相处还是怎么相处。

这其实也算一个处理方式了。最起码董西琴看上去也和以前没什么差别。看见她发微信便很快回复：“好，知道了。我正要去教室。你能按时来吗？给你占一个位置？”

她们宿舍四人就她和董西琴选了德语课，按理说这种时候，两个人多半都结伴坐一起。

不过……

甄明珠侧头看一眼边上的某人，又给她回复：“不用啦。我和程砚宁一起，来了坐后面。”

董西琴回复了两个字，“那好。”

甄明珠便松了一口气，装了手机朝程砚宁说：“我让西琴给我带了书，我们直接去教室好了。”

“……董西琴？”

程砚宁微微愣了一下。

甄明珠“嗯”一声，“宿舍里就我们俩选了这个课。”

闻言，程砚宁便了然地点点头，并未多说什么。

两个人没有再去女生宿舍，而是直接抄树林小径，一起往教学楼去。当然的，一路上又收获了不少注目礼。

临上课五分钟，两个人进教室，坐了倒数第二排靠墙，并且墙边有插头能给手机充电的位置。

德语课，学院里大几十学生一起上，统共涉及几个班甄明珠倒也不算特别清楚。毕竟她以往是对这些不怎么关注的人，可眼下程砚宁往她边上那么一坐，落在两人身上的目光着实有些多。

“要不你还是走吧？”

低下头，她颇有些纠结地小声说。

实在也低估了程砚宁在学校的影响力。或者说她其实能想到肯定会一直被人看，可是着实没想到，这些人能看这么久，久到她都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走。”

情绪寡淡的两个字。

甄明珠：“……”

“甄甄。”

过道边，响起了董西琴的声音。

甄明珠连忙起身接了书，笑着说：“谢谢啊。”

“谢什么啊。”

董西琴也笑笑，有些不自然地说了一句，目光都没敢往程砚宁身上落，抬步去前面坐。

先前这两人分手，她能鼓起勇气表白。眼下程砚宁这身上已经贴了甄明珠的标签，那就确确实实是舍友男朋友的身份了。以这两人在学校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她无论如何再不敢流露出半分对程砚宁的心思，她一贯是脸皮薄的人，撬舍友墙角这般污名，怎么敢往自己身上招？

不过，昨晚知道了甄明珠签约当演员的事，她先前那些嫉妒艳羡也彻底地收拾了起来。人啊，永远会嫉妒比自己强一些的人，而那些比自己强很多已经可望而不可及的，多半只能服气钦佩。

她的预感已经告诉她，无论如何，这一生她也追不上甄明珠的脚步了。

幸运也罢，能力也好，那是一个注定要站在万众瞩目舞台上的女孩儿，她争不过，也不想将自己陷入那种自怜自艾的境地里。所以，只能努力将自己拔出来，去看其他的风景。

程砚宁再好，心里眼里没有她，她所有的坚持和努力对他来说，都是可笑且不自量力的。只是，他曾经那几句伤人的话，终归在她心上留下了深重且难以抹去的刻痕，想起来会痛。

那毕竟是第一个令她心动的男生……

胡思乱想着，董西琴轻舒一口气，翻开了课本。

“真的在一起了啊。”

“真的好帅啊，天，眼睛也太好看了吧。”

“睫毛超长你们看见没？”

“对哦，很少见男生睫毛那么漂亮的。就是这人冷冰冰的诶，看着也太难接近了。”

“昨晚可一点都不冷冰冰，喊得我心都碎了。”

“人家又没喊你——”

后面一句又一句议论声往耳朵里窜，董西琴刚觉得心烦，又听见有人说：“沈芊芊来了。”

沈芊芊也选了德语……

脑海里这念头浮出，董西琴下意识抬眸朝教室门口看过去。

沈芊芊这一天可不好受。

先前因为她在论坛上造谣甄明珠的事被曝光，再加上情人坡那一出丑闻，导致她好长一段时间，走到哪都被人指指点点。上学期末甄明珠和程砚宁交往过的事情传开以后，私下里嘲笑她的人又多了一些，都说她欺负人结果踢上铁板了，情人坡那件事明显就活该啊，程砚宁给甄明珠出头了。

她不想相信，更不愿意接受，每次想到这件事都觉得抓狂，昨晚程砚宁在宿舍楼下来那么一出，她一晚上都没睡好。早上在水房里听见有人又旧事重提，她还差点跟人吵起来。

眼下倒好，上个课也不得安宁。

她是一进教室就看见程砚宁和甄明珠的。根本不可能忽视，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往那边瞟，那两个人一起出现，实在太过吸引人眼球。而且，他们外语学院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生多的地方，八卦自然少不了。

“老师跟着呢。”

边上，舍友提醒的声音传来。

沈芊芊勉强定定神，跟着宿舍里一个女生进了教室，坐到了教室偏后的两个位置上。

程砚宁和甄明珠，就在她头一偏余光都能扫到的位置上。

低头翻开课本，沈芊芊深呼吸了一下。

心口堵得厉害，以至于这堂课，她压根都听不进去。给他们授课的德语老师是一个身形丰满性格幽默的白人外教，她讲课的时候是英语和德语自由转换授课方式，语速流利且快，听课的时候一跑神，很容易就跟不上了。

“噗——”

沈芊芊看着课本神游九天，教室里响起一层喷笑声。

她下意识抬头，发现程砚宁被女老师给叫了起来，两个人正用英语在课堂上对话。

女老师读了课文，让程砚宁试着复述一遍。

他们这专业外教挺多，很奇怪的一个共同点便是：他们好像都是颜控，喜好让长相出众的学生回答问题。在他们以往其他课堂上，好几个外教认识的第一个人都是甄明珠。有个会说中文的还夸赞过甄明珠的名字，说是她就像一颗美丽漂亮的珍珠。

沈芊芊正郁闷嫉恨地胡思乱想，听见男生清晰而微微沙哑的低沉嗓音响起。他念他们才要学习的新课文选段，音调带着一股子优美而富有节奏的韵律感，咬音清晰，流畅又好听。她磕磕绊绊地盯着课文看到最后，听见了女老师惊喜的轻呼，很明显，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读完一小段，程砚宁在一片崇拜目光中落座。

“竟然会德语。”

“声音哑了都那么好听。”

“这也太逆天了吧。”

“妈呀，人家学建筑的都比咱们强。”

“没法活了。”

耳听着一片议论喟叹声，甄明珠也觉得晕，她是见识过程砚宁在高中时候逆天的答题速度的，可她压根不知道，他竟然会德语。

程砚宁落座后，自然发现了她神情里毫不掩饰的崇拜和震惊，抿唇想了想，他幽幽地说：“看来你也不晓得我去哪个国家当的交换生。”

甄明珠：“？”

莫名地从他语气里体会到两分责怪和嫌弃。

思绪再一转，她突然心虚。

程砚宁盯了她几秒，叹口气低声又道：“好了。起先是为了方便看书，所以旁听了好几门外语。”

旁听？

好几门？

然后发音就比他们本专业学生还好听？

她不想说话了，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下巴磕在课本正中央，听着讲台上女老师灌耳音。

程砚宁垂眸看着她一副沮丧的样子，觉得心软又好笑，下意识便抬起一只手覆在她后颈上，轻轻地揉捏了两下，凑过去低声哄，“好了。有时间的话给你补课。”

甄明珠轻哼一声，“你有时间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呀。档期很忙的，你提前一星期找我助理预约。”

“哈哈——”

程砚宁被她一副傲娇的小样子逗得低笑出声，心神荡得不行，那只放在她后颈上的手便悄无声息地滑下去，轻轻地搂在她腰上。

他一双眸子里盛着宠溺的笑，抬手在她腰间软肉上拧了一把。

甄明珠被这动作弄得身子一抖，飞快地坐直了瞪他一眼，神情间带着恶狠狠的警告。

程砚宁闷笑，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他后靠的动作带着点儿散漫闲适，收了手不再招惹她，可那只手却也没彻底收回，整条胳膊都搭在甄明珠坐的椅子靠背上，下意识亲近环绕她，满腔爱意不言而喻。

沈芊芊只用余光扫间他清俊面容上那抹淡淡笑意，愤怒都冲上脑门，恨得要死。

猛地，又想到了那让她颜面扫地倍感屈辱的一幕……

她在小树林里亲热怎么了？

碍着谁了！

程砚宁倒好，就为了给甄明珠撑腰，全然不顾她身为一个女生的尊严和脸面，让她在学校里彻底抬不起头，每一天都倍感煎熬。

那他们呢，堂而皇之地在教室打情骂俏，又算什么？！

她咬牙切齿地想，搁在腿面上一只手渐渐地握成拳，报复回去的念头几乎在一瞬间便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