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渐渐远去,周遭很快便恢复了宁静。
凤凰儿带着红翡缓步走入了沁芳亭。
亭中茶香袅袅,沁人心脾。
凤凰儿不疾不徐地在桌旁落座,脸上露出了温雅的笑容。
吕青青的目光一直尾随着她,竟忘了挪动脚步。
这便是主子希望她拥有的做派和气度。
曾经她以为做得已经足够好,今日一见司徒箜,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外如是。
凤凰儿轻笑道:“青夫人不愿意与我一叙么?”
又是青夫人!一个两个的,还有完没完了?!
吕青青握了握拳,眼圈有些泛红。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司徒箜的容貌和气度都是她见过的女子中最顶尖的。
当然,命也是最好的。
十年前初见时,她是备受宠爱的国公府嫡女,自己则是一名父亲不认母亲不爱的“外室女”。
司徒曜带着她去江南的那六年,她以为自己终于夺走了原本属于司徒箜的父爱,心里说不出的得意。
尤其是听说她成了一个“小哑巴”,她越发满足。
大将军嫡亲外孙女,成国公的嫡亲孙女,任凭司徒箜的背景再强大,相貌再出众,也永远不可能寻到真心喜爱她的夫婿。
而她则可以利用司徒曜对她的愧疚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可四年前她再次回到京城,一切都变了。
司徒箜又能说话了,阮氏那恶妇居然成了一品襄国夫人,母女二人的身份比过去又提升了不少。
最让她心寒的是疼爱了她六年的司徒曜居然二话不说就一脚把她给踢开,连个理由都不给。
一开始她还以为是那恶妇作祟,没想到事情真相竟那般不堪。
她居然是济安王的女儿,呵呵……
依旧是父亲不认母亲不爱。
大宋江山是赵家的,她这个流淌着赵家血液的人却无法享有那个尊贵的姓氏。
这也就罢了,在主子的安排下,她竟成为了一名专门伺候赵家人的宫婢。
好容易熬了三年,本以为很快就能出头,却又沦落到给自己的堂兄做侍妾的地步。
而司徒箜却越活越好,不仅得到了司徒曜加倍的疼惜,还与皇长孙定下了亲事。
受尽万般宠爱的女子,气度和做派自然不是她这样的苦命人能相提并论的。
吕青青压下眼中的怒火和心中的不甘,迈着自以为最优雅的步子走入了沁芳亭,坐在了凤凰儿对面。
她尽量心平气和道:“司徒箜,别来无恙。”
凤凰儿笑道:“我与青夫人从未谋面,何来无恙之说。”
吕青青只觉心里堵得慌。
她讥笑道:“司徒箜,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当初要不是因为见到了我,你又何必做那六年的小哑巴。”
红翡在凤凰儿身边伺候了近四年,早已经不是过去那个毛毛躁躁的小丫头。
但姑娘从前被人嘲笑是个“小哑巴”的事,一直都是她的心病。
此时见这罪魁居然还敢拿这件事嘲讽姑娘,真想上前抽她的臭嘴。
凤凰儿轻叹道:“是啊,六年呢,真是一段不短的日子。”
吕青青以为自己刺到了对方的痛处,心里顿觉舒服多了。
她面带得色:“司徒箜,你知道那六年我过得有多好么?
司徒三爷把我捧在手心里,从不拒绝我的任何要求。
我是整个衢州最耀眼的明珠,饮食起居穿着打扮无一不是精品。
他又亲自教习我琴棋书画,就连知府家的姑娘都对我艳羡不已。”
凤凰儿等的就是这个。
她喃喃道:“原来父亲对你这么好……”
“当然!”吕青青越发得意了:“抵达京城那一日,他怕我受委屈,还特意又给了我一万银子。”
凤凰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吕青青:“……”
司徒箜这是被气傻了?
可即便是这般不顾形象地大笑,她看起来却一点也不粗鲁,反而平添了几分艳色。
在吕青青妒忌的眼神关照下,凤凰儿终于止住了笑声。
她用悦耳之极的声音吩咐:“红翡,替青夫人算一笔账。”
红翡这几年不仅学会了读书认字,还学会了打算盘。
凤凰儿这个“大东家”看账本的时候,都是她在旁边替她算账。
此时听姑娘吩咐,红翡立刻从袖中取出了一把巴掌大的小算盘熟练地一抖:“姑娘,您只管报账,奴婢准备好了。”
凤凰儿笑道:“江南富庶,物价和京里也不差多少。但不管米粮还是鱼虾,亦或是姑娘们喜欢的绸缎,江南都是原产地,价格肯定要比京里低几成。
这样好了,青夫人在江南那六年的吃穿用度,咱们就按一年二千两银子计算。
要是太少了,岂不显得爹爹小气,也就称不上捧在手心里了。
你说是不是,青夫人?”
吕青青方才是太过得意所以昏了头,此时见凤凰儿主仆这般动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司徒箜这是要讹诈!
这妥妥的是女承父业,当初济安王不就是被司徒曜讹了五十万两么!
她刚想骂人,凤凰儿却一点机会也不想给她。
“青夫人别着急啊,咱们的账还没报完呢。
江南向来文风鼎盛,你小小年纪便能得才女之名,除却天赋过人之外,好的老师也是重要因素。
蒙诸位先生看得起,我爹爹十多年前便得了琴书双绝的名头。
似他这般水准的老师,一年的束脩怎么也得一二千两,对吧?
看在二皇叔的面子上,我就与你减免一些,就算你一年一千两好了。”
说罢对红翡道:“多少了?”
红翡笑眯眯道:“姑娘,一共是一万八千两。”
凤凰儿一拍脑门儿:“险些忘了,青夫人方才不是说了么,爹爹回京那一日又给了她一万银子。”
说罢再次看向吕青青:“青夫人,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儿上,我也不和你详细算什么利息了,你拿出三万银子,这件事咱们就算彻底了结。
你觉得怎么样?”
吕青青鼻子都快气歪了。
红翡却还在嘀咕:“姑娘也忒大方了,去年年初奴婢的父亲向人借了二十两银子,年底单是利息就付了十两呢!”
凤凰儿摆摆手:“不过是一点小账而已,亲戚之间谁还算这么清楚!”
三万银子还是小账?
吕青青指着凤凰儿的鼻子:“你们简直欺人太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