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笑打趣,把正闭着眼睛养神的吕阿林给激怒了。
一开始他还打算忍着,可听见赵重熙说把他养肥的话,便再也忍不住了。
他的父亲老济安王生性十分风流,身边的女人甚至比皇帝的妃嫔都多。
女人多子嗣也多。
他这个最小的儿子,排行已经到了二十三。
母亲被撵出王府时他还很小,父王甚至还没有来得及替他取名字。
于是他这个王府公子,在府里沦为了所有人口中的“二十三”。
就连那些负责倒夜香的丫头小子都敢唤他一声“二十三”。
没过多久,他的好父王死了。
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他的日子却随着嫡长兄赵启继承王爵渐渐好转起来。
只不过,他依旧没能拥有一个姓赵的名字。
“二十三”被母亲替他取的乳名阿林取代。
因为和母亲的关系非比寻常,赵启不仅让他吃饱穿暖,甚至还给他请了老师教他念书习字。
然而,就在吕阿林以为自己的人生总算有了点盼头的时候,皇帝召藩王入京了。
赵启把他们一家三口都带进了京城。
他本以为这一趟京城之行就是增长见识的,没想到却彻底毁了他的一生。
七年来,司徒阮氏把他腿踢断的场景似梦魇一般纠缠着他。
他发誓,就算是下阿鼻地狱也要拖着司徒阮氏一起!
他被抓到这里已经十日,也就是说司徒阮氏被噬心蛊折磨也已经十日了。
而他的日子也不好过。
被捆住不让动弹还是其次,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像是填鸭一样往嘴里塞各种吃食。
皇长孙那臭小子太贼了,专挑那种好克化的吃食喂他,让他想装肠胃不适都装不了。
结果就是,他居然被养肥了一圈!
他刷地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瞪着那一对依旧在说笑的少年男女。
“二位心真大,这种时候还能笑得出来!”
凤凰儿和赵重熙停止了说笑,一起看着他。
吕阿林睨了凤凰儿一眼:“司徒六姑娘,你娘这么疼你,你竟一点也不着急么?”
凤凰儿咯咯笑道:“吕阿林,本姑娘有一个坏消息要告诉你。
我娘对陪着你一起下地狱半点兴趣都没有,那噬心蛊还是留着你自己一个人玩吧。”
同凤凰儿相识近一年,赵重熙第一次发现她还有这么俏皮的时候。
明明在欺负人,却让人一点都讨厌不起来。
凤凰儿的话吕阿林半个字都不相信。
给司徒阮氏下噬心蛊的人已经死去很多年,哪里还有人去替她解蛊?
他讥讽一笑:“既如此,你们敢不敢给爷松绑?”
赵重熙嗤笑道:“有何不敢?”
一面又冲一名亲卫使了个眼色:“给他松绑!”
“是。”
那亲卫拔出腰间的长剑一挑,那麻绳结瞬间便散开了。
吕阿林把各种手法都用了个遍,脸色渐渐变得铁青。
“这……这……司徒箜,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凤凰儿冷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么简单的道理,你娘竟没有教过你么?”
吕阿林一双眼睛瞬间变得通红。
他怒斥道:“事已至此还费什么口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那亲卫见他还敢放狠话,一脚将他踢翻在地。
赵重熙道:“吕阿林,看在我们都是赵家子孙的份儿上,我不杀你也不剐你,甚至还能让人替你把噬心蛊给解了。”
吕阿林桀桀怪笑了两声:“赵家子孙?你们赵家何曾把我当作自家的子孙!”
赵重熙道:“吕阿林,只要你肯同我们合作,一切都好商量。”
吕阿林低头不语。
皇长孙的话其实是可以相信的。
不同于济安王府那一家姓赵的混蛋,当今圣上这一支,是真正的优秀。
即便是传说中懦弱不堪的太子殿下,人品方面也没有任何问题。
皇长孙既然做出了承诺,就定然不会食言。
只不过……
他一个早就不想活,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的人,还要那样的承诺做甚?
“怎么样,想好了没有?”赵重熙追问。
吕阿林长叹了一口气:“长孙殿下,想问什么你就直接问吧?但我人微言轻,未必能够回答您的问题。”
“这里环境不好,咱们去外面说话。”
说罢赵重熙携凤凰儿一起走了出去。
吕阿林无奈只好跟了出去。
天气太热,亲卫们索性搬了三把椅子安放在一棵大树下,三人很快便坐了下来。
赵重熙道:“你一到曹州便住进了陆家大宅,是因为你个人同陆家有交情,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吕阿林道:“殿下太看得起我了,陆家虽然并非官宦之家,却也是几百年的世家大族,我怎么可能同他们有交情?
他们之所以对我还算客气,完全是看济安王的面子。”
这样的回答根本无关痛痒。
凤凰儿想起了之前渣爹说过的话,给赵重熙使了个眼色,嘴里无声道:“姚黄。”
赵重熙心领神会,道:“济安王府在蔡州,距离曹州不过三四日的路程。王府中一旦需要采买牡丹,应该不会舍近求远去别处,一定会到陆家来,是也不是?”
吕阿林道:“殿下说得是,济安王府中各房主子都十分喜爱牡丹,每年总要派人到曹州陆家牡丹园采买。”
赵重熙又问:“王府中最喜欢采买的名品有哪些?”
吕阿林微微一愣:“殿下竟对这些感兴趣?”
“你且回答就好。”
“是。”吕阿林应了一声,继续道:“这么对殿下说吧,陆家牡丹园中除却姚黄之外的所有名品,王府都会采买。
只不过并非每一种每年都采买。”
赵重熙和凤凰儿想问的只是姚黄,其他的他们并不感兴趣。
听吕阿林说完,凤凰儿道:“王府之所以不采买姚黄,是因为元后么?”
听她提起故去多年的元后,吕阿林不由得看了赵重熙一眼。
这位可是货真价实的元后的嫡长孙。
司徒箜能在他面前很平静地提起元后,可见他们二人的关系果然不一般。
看来是自己之前低估司徒箜在皇长孙心中的地位了。
思及此他赶紧回道:“是,姚黄是元后最爱的花,王府如何敢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