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
已经第五天了。这五天来,每天夜里十二点郑桐寝室的卫生间里都会传出女人的哭声。然而,奇怪的是,其他三名室友竟毫不知情。
郑桐起身,轻轻推了推睡在隔壁铺的夏馨。夏馨在睡梦中摆了摆手,翻了个身,继续睡着。
“馨。”郑桐趴到夏馨耳边轻声唤。
连续五天来,每次清晨郑桐将自己听到哭声的事情讲给三名室友听时,她们都以“幻觉”回复郑桐。
今天,一定要让她们也听到哭声,哪怕一个也好,至少证明她不是幻觉。郑桐暗下决心。
“馨。”郑桐用力推了推夏馨的肩膀。
“干什么!”夏馨不耐烦的推开郑桐。
“你听!”郑桐表情严肃道。
“听什么?你是不是得神经病了!”
夏馨什么也没听见。没错,不是她耳朵出了问题,而是……哭声停止了。就在夏馨说话的一刹那,哭声停止了。
“快睡觉吧!”夏馨把被蒙到头上,又睡着了。
整间宿舍在黑暗的笼罩下,一片寂静,寂静得可以听清仨人睡觉的喘息声。
郑桐坐在床上,她确信自己没有听错。可是……为什么……
“呜……”
哭声再次响起。
郑桐打了个冷战,双手紧紧抓住被褥。她鼓足勇气爬下床。看了看左边的两张床铺,小芳和小淳睡的都很熟。
或许,应该叫醒她们?
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怕和叫醒夏馨的结果一样,只会使她在她们眼中越来越神经。
哭声随着她走近卫生间变得逐渐清晰。
站在卫生间门口,她确信,哭声就是里面。
她握紧门把手,闭上眼睛,默默祈祷。就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她仿佛拥有了无限勇气。
“吱”
她坚定的打开了门。与此同时,刚刚拥有的无限勇气仿佛爆破的皮球一般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恐怖,史无前例的恐怖……
从那以后,她就没再说过一句话。整天坐在床上,眼神呆滞,面无表情,一向欢声笑语的寝室变得沉闷无趣。三名亲如姐妹的室友忧心忡忡,每天下课后都陪在她身边,给她买零食,给她讲笑话。然而,一切都是徒劳,她像个木头人一样,不会哭,不会笑,唯一证明她还活着的证据,就是她还有呼吸。
其实,她也不是全无表情。就在发生那件事的第二天,隔壁宿舍有一个女生上吊了。她与那名女生并无交情,只是经常见面,连话也不曾说过。但是,她却哭了,那是她脸部的最后一次动作。
没多过久,郑桐就被送到了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就在学校后面,这是校董事会的高明之举。因为这是间私立大学,所以建校当然是选择一块便宜的土地,而精神病附近,无疑是最便宜的。
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至少这段时间以后,学校里没发生什么怪事。不过,故事还没结束,必须的,不然哪儿来的稿费。好戏即将上演,友情提示,有心脏病者看到这里就可以看别的了,不然我不负任何责任。对了,忘说了,郑桐的寝室在女宿舍楼的4层04号,所以她们的门牌号是404。
………………………………
开学了!学校大门上,一条红色横幅赫然写道“热烈欢迎新生入校”。一批批学生在家长的陪同下走进学校。
在众多新生的是身影中,时常可以看到这样一个人。他梳着时髦的卷发,一身嘻哈装,长相帅气,手里拎着一个皮箱,见了女孩子就色眯眯的上前搭讪。
“你好,我是心理学系的,很高兴认识你。”
“你好,我是心理学系的,你长的真漂亮,你叫什么名字啊?”
“你好,我叫于文斌,有没有兴趣和我交个朋友?”
……
于文斌,心理学系学生,活了二十年,谈了五十多次恋爱,风流成性,最好拈花惹草。人生格言:我不上天堂谁上天堂。
于文斌拿着寝室地址找到了男宿舍楼,是4楼04号。
进屋时,已有另外两名同学在里面收拾床位了。
“哥们儿,我叫赵杰,体育系的。”在左手边靠电视的床铺上,赵杰一边收拾床铺一边自我介绍。
赵杰,体育系学生,二十岁,身强体壮,擅场铅球举重,好勇斗狠,曾有过以一打四的记录。
于文斌看了看另外一位左手边靠窗,紧挨着赵杰床铺的男孩,只管默默的铺床,没有理他的意思。
“哥们儿,你呢?”于文斌把行李放到自己床铺旁,问道。
“周桓辰。”他淡淡回答。
“哪个系的?”于文斌又问。
“心理。”周桓辰简明扼要。
于文斌无趣的摇了摇头。
周桓辰,心理学系学生,二十二岁,身材均匀,性格内向,沉默寡言,成绩却很优异。
他们的宿舍是四人间,附带阳台和卫生间。上铺是床,床下是书桌及书架、衣柜。左手边的两张床铺住的是赵杰和周桓辰,右手边床铺住的是于文斌和已经铺好床铺却不见人影的齐运飞。
“兄弟们,重大新闻!”一个活泼的男孩从外面冲了进来。
不用问也知道,他就是齐运飞。
齐运飞,新闻系学生,十九岁,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看似文质彬彬,实则最八卦,好打听及散播小道消息。
“我叫齐运飞,你们的名字我在床头看见了。赵杰、周桓辰、于文斌,对吧!”
周桓辰看了他一眼,没说话,继续整理床铺。
“没错,本人于文斌是也。”于文斌和齐运飞热情的握手,“你刚刚说什么重大新闻?是不是打听到我们学校的校花是谁了?”
“什么啊!校花也没有这个消息重大。”齐运飞神秘兮兮的把门关好,接着转回身,轻声轻语道,“我刚刚听说,我们现在住的这栋楼以前是女生宿舍。”
“什么!”于文斌兴奋得大叫,“也……也就是说,我们这间屋子以前是……是女生睡的?哎呀,真是太幸福了。以前睡在我床上的说不定是个大美女,我已经依稀感觉到她留下的体温了。”
看着于文斌自我陶醉的神情,齐运飞和赵杰对视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
齐运飞笑道:“听说床铺和家具摆设都换过了。如果你能感觉到体温,一定是搬运工留下的。”
于文斌收回笑容,愤怒的瞪了齐运飞一眼。
“好好的,换宿舍干什么?”赵杰好奇的问。
“这就是我要说的关键了。”齐运飞继续道,“听说,以前这里有一间寝室闹鬼,因为女生阴气太重,所以把男生和女生的宿舍楼调换了。”
“谁这么倒霉住在那间闹鬼的寝室?”赵杰问。
“这个我还没有打听到。不过,我打听到,是那间宿舍的卫生间闹鬼,半夜卫生间里经常传出哭声。”齐运飞道。
“哭声?”于文斌冷笑,“希望是女鬼。”
于文斌话音未落,突然,屋里响起一阵哭声。仨人顿时打了个冷战,就连一直沉默不语的周桓辰也停下了手里工作。
四人相互对视,声音好像出自卫生间附近……赵杰壮着胆子从床上下来,慢慢靠近卫生间。
声音不是出自这里。赵杰暗想。
门外?对!赵杰一把将门打开,只见外面见了一个傻大个,满脸笑容的冲赵杰摆手。
“你好,404的同学,我是李长合!”傻大个伸出一只手。
屋内四人松了一口气。
赵杰气愤的一把抓住张大喊衣领,拎到面前:“你妈没教你用手敲门啊?用嘴敲门的是狗。”
李长合笑嘻嘻的推开赵杰:“别生气嘛,我是你们邻居,就是想来打个招呼,顺便开个玩笑,没想到你们胆子那么小。唉,这也难怪,毕竟你们这间屋子以前出现过不干净的东西。”
“说什么呢!你是找死吧!”赵杰伸出拳头预备动手,齐运飞急忙跑过来,拉住赵杰。
“你说什么?”齐运飞惊恐的问,“你说……我们这里……”
“你不会不知道吧!”李长合一副嘲笑的口吻,“整个学校都传遍了,你们这间屋子曾经闹过鬼,而且还有一个学姐吓疯了,就住在学校后面的精神病院。你们真是太走运了,全校就这么一块具有知名度的房间被你们四人住了。我就不行了,唉,正好住到你们隔壁。”
说着说着,李长合笑了起来,像中了头奖一般。
“真的?”赵杰突然变得很认真,表情肃穆,“你快进来给我讲讲。我也好提前做个防范。”
赵杰挽起李长合的胳膊,用脚把门关上。
“怎么了?不想打我了?”李长合得意婷婷。
“您真会说笑,大家都是好同学,好邻居嘛!”赵杰极不自然的笑着,把李长合往卫生间拉,“他们都胆小,你就跟我一个人说就行了。”
“咣!”
赵杰从里面用力将卫生间门关上。紧接着,传出一阵阵凄惨悲鸣的嚎叫。齐运飞和于文斌四目相对,打了个冷战。
不一会,卫生间的门又开了,赵杰亲密的挽着已经鼻青脸肿的李长合的胳膊,笑嘻嘻的,仿佛没事一样。
“现在你应该知道,什么比鬼更可怕了吧?”赵杰笑嘻嘻问。
李长合哭丧着脸,点点头。
“以后呢,”赵杰开打房门,轻声细语,“不准再装鬼,不准再散播谣言,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es”
赵杰用力拍了李长合一个脑盖:“说中文。”
“知道。”李长合欲哭无泪。
“滚吧!”
李长合往左走,走了没两步,突然停下来,又往回走。
赵杰握紧拳头:“想回来再打啊?”
李长合急忙摇头:“不是,我……我走错了,我的寝室在那边。”
赵杰摆了摆手,表示放行。李长合战战兢兢的走了过去。
关上门,齐运飞和于文斌不约而同竖起大拇指。赵杰把胸脯一挺,一副胜利者高高在上的姿态。
周桓辰默默的整理床铺,仿佛对一切事都漠不关心。
夜,深了。
繁星聚集在明月身旁,默默的为它点缀。毋庸置疑,它们是美丽的,但是,它们没有它那样庞大,所以,无论多么美丽它们也只能是附属品。星际如此,人亦如此。
整个学院被黑暗笼罩,寂静、安详。
宿舍里,赵杰的呼噜声打得赋有节奏感,仔细听,好像是哪位外国大师的名曲。贝多芬的第九交响曲?不是,应该是……机器猫的主题曲。
赵杰的呼噜似乎有催眠作用,使于文斌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与机器猫的妹妹结婚了,还生出一群小机器猫。那些小机器猫围在他身旁,“喵喵”的叫着。
突然,一阵女人的哭声闯进于文斌的梦境。
于文斌猛的睁开眼睛,从梦境醒来。
“呜……”
悲切的哭声。于文斌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没感觉。难道还在梦里?他又用力掐了一下,还是没感觉。真的还没醒?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再次用力掐了一次。
“啊!”
寂静的夜空划过一声凄凉的惨叫。
“你疯了!”齐运飞踹了于文斌一脚,“大半夜你掐我腿干什么?”
于文斌和齐运飞是脚对脚睡觉的。听到齐运飞叫喊,于文斌才发现,齐运飞睡觉时脚伸了过来,自己掐错了人。
“谁让你腿伸我这边来了。”于文斌小声反驳。
“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不远处传来赵杰不耐烦的声音,“快点睡,明天我还要丢铅球呢!”
赵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了。
于文斌轻轻拽了拽齐运飞的腿,小声道:“你把脑袋冲这边,我有话和你说。”
“得了,你别睡着了再把我耳朵拧下来。”齐运飞道。
“哎呀,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事明天说。”
“你……你刚刚有没有听见哭声?”
“哪儿有哭声?你真相信那些传闻啊?快睡吧!”
齐运飞又睡着了。于文斌坐在那里,仔细倾听。没错,确实没有哭声。难道刚刚是自己的幻觉?
于文斌躺下来,紧紧抓住被褥。
突然,哭声再次响起。
于文斌弹簧般坐了起来。他从床上下来,在书桌上顺便操起一支钢笔,缓缓向卫生间走去。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出。于文斌确信无疑。
于文斌握紧门把手,屏住呼吸,在心里进行了一场“开”与“不开”的对抗。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哭声又停止了。
他感觉到,门后似乎也有一个人,那人似乎也与他的心情一样,紧张的等待一个时刻的到来。
最终,勇气被时间磨没了。
“嗒!”灯被打亮了。
周桓辰坐在床上,用好奇的眼光看着于文斌。
于文斌指了指门,没有说话。
周桓辰从床上下来,来到于文斌身旁,想要推门进去,但被于文斌拦住。
“你想干什么?”于文斌惊恐的问。
于文斌凑到周桓辰耳边,一字一句轻声道:“里面有鬼。”
周桓辰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冰冷的笑容。他推开于文斌的手,没有丝毫恐惧,仿佛听到的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在于文斌惊恐的注视下,周桓辰推开了卫生间的门。
于文斌以为会发生什么,纵使他不知道应该发生什么,但是,总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平静无奇,一切正常。
于文斌长出一口气,为卫生间的空荡感到庆幸。
周桓辰没有理他,进了卫生间,把门从里面关上。
于文斌安定心神,回到自己的书桌旁,把笔放到桌上,正准备爬上床铺的梯子,谁知就在这时,卫生间里再次传出熟悉的女人哭声。
他惊恐的将目光定在卫生间的门上。他敢肯定,这绝对不是周桓辰蓄意模仿的,那么……
他不敢想下去,急忙再次握住那只笔,慢慢向卫生间移动。
“吱”哭声停止了,卫生间的门随之开了。
他能够感觉到握着笔的那只手掌里已经溢满汗水,斗大的汗珠从脑门儿顺着鬓角滑落。
“你怎么了?”周桓辰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
“你……”看到周桓辰若无其事的表情,于文斌感到惊讶,“你……你刚刚没有听见什么?”
“我应该听见什么?”周桓辰莫名其妙。
“哦,没什么。睡吧!”于文斌放下笔,爬到床上。今晚,他的勇气和精力都被磨没了,他只想躺在床上好好睡一觉。
周桓辰摇了摇头,上床后,将灯关掉。
屋子,又陷入了黑暗。
于文斌紧紧抓着被,强迫自己入睡。但是,急功近利只会适得其反。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各种魑魅魍魉,他越想忘记,记得越清楚。其实,强迫忘记,只会使记忆更深刻。
清晨,若不是周桓辰,于文斌恐怕就要迟到了。
他懒散的洗漱完毕,便匆匆跑去上课。
走出宿舍楼,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了他的脸上。他抬头迎着太阳,仿佛遥望着高不可攀的目标。
或许,光明真的可以带给人无限的精神财富。他突然感觉到身体里由内而外散发出一股脱胎换骨的感觉。清新、自信、活力,感觉真的不错!
他想,今晚一定要找出哭声的源头。但是……如果是鬼,怎么办?鬼,又长什么样子?
人,总会由一个问题而衍生出许多问题,严重者在心理学中被称为“焦虑症”。然而,轻度焦虑是常人身上普遍存在的。
比如,女生交了男朋友,先会疑虑男朋友是否爱自己,如果肯定是爱的话,又会疑虑男朋友以后是否会一直爱自己,如果肯定的话,又会疑虑俩人的未来……当然,这种现象是可以理解的,因为她们的种种疑虑缘于爱。就像如今的于文斌,他的种种疑虑缘于怕。
由于他的不断遐想,以至于他第一次忽略了最能够勾起他大脑女孩,虽然她是他的心理学老师。
夏馨老师,二十五岁,毕业于本校,因为优异的成绩,留校任教。
无论夏馨老师在讲台前讲得多么起劲,都无法勾起学生们的兴趣,尤其是于文斌。
于文斌坐在座位最后排,这是他的一贯作风,他对学习并不敢兴趣,所以他不想打扰老师,也不想被老师打扰。
与于文斌相比,周桓辰的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是,他也坐在了最后排,于文斌的身旁,因为他发现于文斌有些奇怪。
“你怎么了?”桓辰冷冰冰的问。
“啊?”于文斌用胳膊拄着下巴,如梦初醒,“没怎么。”
“看你有些心不在焉?”桓辰又问。
“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于文斌敷衍道。
桓辰点点头,本想问一些关于昨晚于文斌行为怪异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不太喜欢与人交流,一直如此。
“你说……”于文斌突然开口,表情认真,“这个世界上有鬼吗?”
桓辰耸耸肩:“或许有,或许没有。”
“和没说一样。”于文斌不太高兴。
“或许吧!”桓辰淡淡道。
“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和你说。”于文斌嗫嚅道,“不说呢,憋在心里挺难受。说呢,又怕你不相信。”
桓辰看着于文斌,没有说话。
“昨晚,我听见……咦!”于文斌眼前一亮,猛然看见讲台前的夏馨老师,脑海中的种种疑云顿时被兴奋取代。
看着于文斌色眯眯的盯着夏馨老师,桓辰无奈的摇了摇头。
“你猜她多大?”于文斌换了一个话题。
“不知道。”
“看起来,也就比我们大两三岁吧!”于文斌自问自答。
“或许吧!”
一声下课,于文斌“嗖”的窜到讲台前,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
“我叫于文斌,非常荣幸成为您的学生。”
夏馨老师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热情的学生,她与于文斌握了握。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出了教室。
于文斌似乎没有放过她的意思,一路上,他紧跟在她身边,口若悬河。
回到寝室,于文斌找到齐运飞。
“兄弟,帮个忙。”于文斌神秘兮兮,“你帮我打听一下我们系夏馨老师的具体情况。听说她以前也是这所学校的,一定有不少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