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向云莱打过招呼，便各自穿上厚厚的外套, 前往楼下跟泡泡会合。蓝精灵蹦蹦跳跳地跟在后面, 它不知何时应景地戴上一顶毛线帽，居然还配合着气温进行变装。

楚弄影趁着云破和泡泡闲聊, 悄声吐槽蓝精灵：“你怎么还换装？又没人看得到？”

蓝精灵在旁人眼中是隐形的存在, 只有她能够看到。它本来就是个蓝色小球, 怎么还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蓝精灵伶牙俐齿地反驳：[你不是人啊？生活需要仪式感！]

“小影, 我们走吧！”泡泡跟云破交流完配货的事, 回头见楚弄影远远地跟在后面, 他奇怪地挠挠头，“我发现小影好喜欢自言自语。”

云破其实心中也有同感, 楚弄影总是独来独往，却时常小声碎碎念。虽然他心有疑惑, 但很少出言询问。他向来明智地闭嘴，以免惹来杠精的攻击。

楚弄影追上他们，淡淡道：“谁说我在自言自语？”

泡泡：“你就是在自言自语, 云破和我都看到了！”

楚弄影：“我是在跟鬼魂说话, 今晚只有脑袋的恶鬼就会去你床头，死死地盯着你看。”

泡泡怕鬼在城中村是出名的, 他夜里穿行小巷回家, 偶尔看到映在墙上的黑影，都会心里发毛，狂奔着逃走。尽管城中村的男孩们个头不断拔高，但他们当年的糗事仍会被时不时提起。这就是长时间定居某处的缺点, 人的过往经历都被周围人记得清清楚楚，没事就拿出来调侃。

泡泡瞬间惊得瞪大眼，他心有余悸地望向云破，求救道：“云破，你看看她……”

楚弄影：“嗨，你找他也没用，他被恶鬼盯得最多。”蓝精灵恨不得围着小龙傲天打转。

蓝精灵不满道：[你才是只有脑袋的恶鬼！]

云破看她熟练地吓唬人，不由心生无奈，他出言安慰泡泡：“世界上没有鬼，她只是在骗你。”

楚弄影懒洋洋地抬杠：“我们都要去拜神，世上怎么会没鬼？所谓鬼神论，既然你要否定鬼，那也该带着神？”

泡泡：“好、好像有道理，那世界上有神吗……”

楚弄影果断道：“没有，我们回去打游戏吧。”

云破瞟她一眼，看破对方的小心思，他忍不住吐槽：“你只是懒得出门吧。”

楚弄影以拜神为由躲开今日的修炼，就可以免受禁食之苦，然而她又不爱出门乱转，所以现在想蒙骗同伴们回去。她无奈地长叹一声，抱怨道：“那种地方人肯定超多，老老实实在家不好吗？”

“今年可是天启年！十二年一次呢！”泡泡高声强调道，他似乎颇为期待。

“那不就是十二年一次的人山人海……”楚弄影回忆起现实中的小长假景区盛况和庞大春运队伍，瞬间感到阵阵窒息。

虽然楚弄影万分不愿，但只能跟着两人出门，前往市中心的礼堂。礼堂坐落在图书馆附近，前面有着宽阔的广场，如今被布置为热闹的集市。集市上汇聚着各类小摊小贩，有热气袅袅的小吃铺，也有售卖玩具的杂货铺，遥遥就能看到人头攒动。

孩童们占据集市的各个角落，他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新一代小苹果，正在联机互换游戏角色。小苹果3.0刚刚面世，新增多个游戏人物，老机型玩家可以跟新机型玩家互联，交换各版本的限定角色。

云破做出技术升级的决策没有错，他的新版作品在市场上获得巨大成功，借着武道对决的兴盛，小苹果2.0风靡共和国，而刚刚推出3.0则更加成熟。除了无法跟民用通讯器互联外，小苹果3.0基本具备现实中智能手机的所有功能，还拥有自己独特的ip形象及文化。

楚弄影以前觉得小龙傲天是想做云破·乔布斯，现在才发觉她太天真，原来他是云破·乔布斯·马化腾，搞起游戏限定一套又一套。上个机型搞出新角色“武道冠军·小影”，下个机型再来个“十万伏特·小影”，反正稍微改动一下，又能忽悠一批小孩兴奋起来。

楚弄影谴责小龙傲天靠限定皮肤圈钱，他居然还义正言辞，拥有自己的想法。云破满脸光风霁月，神情认真地说道：“我只是用这种方式，实现大家的梦想。”

楚弄影吐槽：“这叫什么梦想？你可别告诉我，是‘用心创造快乐’？”这是马化腾同学的梦想，用心创造快乐，充值使你更强。

云破沉默片刻，他微微垂眸，坦白道：“虽然我们在现实中都没法成为小影，但起码在游戏里能够短暂地做到。”

这是云破长久以来藏在心底的秘密，小影是与众不同、天资卓绝的武道小冠军，然而他们大多数人不过是平凡又安静的普通人。他们真切地羡慕仰望着她，却又没法像她般自由地生活，总是顾忌着旁人的态度。

云破觉得，小苹果能够受到许多人认可，或许就是由于有无数跟他感受相同的人。他的视线总是下意识地追寻着闪光的雷，然而母亲的话没有错，流水和电光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方式，水永远无法成为雷。

现在，他面对当事人承认此事，便有点不好意思，仿佛他将楚弄影当做偶像一样，音量也心虚地越来越低。

楚弄影却不懂他的别扭心思，诧异道：“成为我有什么好？你这算是夸我吗？能不能直接点？”她觉得小龙傲天要拍马屁就简单点，别搞得马都没弄明白，还要在这里瞎猜。

云破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他对杠精的愚钝感到气闷，果然她读不懂氛围的能力算是一绝，干脆别开头不说话。

拜神的地方位于正中心的礼堂，楚弄影等人要穿过集市，才能抵达此行的目的地。云破见她慢悠悠地在后面磨蹭，时不时还被小摊吸引目光，他凝眉道：“你不要走散了，我们回来再看。”

“你们在礼堂门口等我呗，我马上就到……”楚弄影闻到小吃铺的香气，她站在店前挪不开腿，“我要这个，还有这个。”

云破看楚弄影停下来点单，他无奈地望了望前方，果然见不到泡泡的身影，想必是被人流冲散。他只能留下来等她买完，两人等待的空隙间还遭人认出来。

“请问是小影吗？”有人小心翼翼地上前搭话，他偷偷打量着楚弄影，看上去相当拘谨。

楚弄影刚拿到热乎出炉的小吃，她扭头看到粉丝小男孩，迟疑道：“你好？”

“真的是你！我喜欢你很久了！”小男孩激动地喊出声，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云破：“……”

旁边的云破神情僵硬，小男孩却并未察觉他变脸，仍在自顾自地热情说着：“我有全套小影角色，你在游戏里超强，能给我签个名吗！？”

[这究竟是你的粉丝，还是游戏角色小影的粉丝啊？]蓝精灵调侃起来，[他好像看到二次元人物般兴奋。]

楚弄影跟蓝精灵有同感，不过她已经逐渐习惯这种情况。五年的武道生涯让她拥有自己的粉丝，当然不少小苹果玩家也借由游戏了解她，开始成为她的现场观众，两者相辅相成，最终融为一体。

虽然楚弄影不知小男孩要签名有何用，但她还是老实地签完还给对方。她指了指身边的云破，建议道：“你不找他要个签名吗？”

杠精觉得，粉丝小男孩提及游戏而非武道场，估计是偏游戏粉多一点，更该找小龙傲天要签名。

云破从未对外公布过自己的身份，所以没人知道他是小苹果制造者。粉丝小男孩迟疑地看了眼云破，完全不知对方是谁，然而他不好拒绝楚弄影，面色犹豫道：“那也行……”

云破一改常态，冷漠道：“我不签。”

楚弄影：“？”

楚弄影没想到云破果断拒绝，她微微一愣，提醒道：“他可是小苹果的玩家，有全套小影角色……”

这绝对是死忠级核心粉，必然对小苹果极为狂热。云破过去相当重视客户体验，偶尔在路上听到其他人的评价想法，都愿意出声寻求意见，回来加以改进。他对玩家们相当包容，没道理露出这副宛如冻霜的面瘫脸？

云破言简意赅，坚持道：“我不签。”

云破心里没来由地有点烦躁，尽管他知道粉丝小男孩并无恶意，但还是不满对方的态度。谁让男孩凭借游戏话题，轻而易举地凑上来搭话。他甚至不悦地盯着杠精签名的背影，说好的不需要朋友呢？他现在感觉，她对朋友以外的陌生人都挺友善，非常好说话。

虽然云破是故意将楚弄影的形象放入游戏，但不代表他能接受别人将小影看做自己的朋友，甚至产生超出游戏角色的充沛情感。游戏中，小云和小影是好友，不意味着操作角色的玩家就是小影的朋友，小影的朋友只有一个人！

云破觉得自身的想法没错，他不会去争抢别人珍惜的东西，同样没法接受自己手中拥有的被夺走。他自小就没有得到过太多，所以越发珍视最看重的。

粉丝小男孩笑道：“不签也没关系，今天能见到小影，我已经很高兴啦！我以后还会继续支持你，集齐每一代套装的！拜拜！”

粉丝小男孩说完，不敢打扰两人过长时间，他腼腆地挥手告别，一溜烟跑到家长身边，跟着大人们汇入人群里，转瞬失去踪影。

云破听到这话眼神微深，他心里更感不爽，最后发出意味不明的气音：“哼。”

楚弄影瞟他一眼，她不懂对方翻书式变脸，开口道：“你这是对待玩家的态度吗？不是说好实现大家的梦想？”

云破的语气难得有几分刻薄，他淡淡道：“我觉得人还是要分清游戏和现实，不能将其混为一谈，奢望不该有的东西。”

楚弄影：“？”小龙傲天又在说些什么，莫不是每月大姨父的日子来了？

小龙傲天心想，对方集齐游戏全套小影又怎么样，自己隔壁就住着限定版完整体小影！

粉丝小插曲很快翻过，云破带着楚弄影抵达礼堂，面覆寒霜的状态才有所好转。两人在礼堂门口没看到泡泡的身影，却发现一抹熟悉的红色。对方显然也注意到他们，猛地扑上来，高声道：“老大——”

楚弄影看着焚狼奔来，她毫不客气地应道：“哎。”

焚狼瞬间犹如吞下苍蝇，暴跳如雷道：“我没喊你！”

云破看他们见面就掐架，轻轻地叹了口气，没想到会碰上焚狼。楚弄影和焚狼如今都是武道馆选手，随着焚狼从青少年组晋升，两人碰面的机会越来越多，但关系并不见好转。

三人寒暄完，焚狼便熟练地引路道：“拜神的路是这边。”

楚弄影：“你还挺熟悉？”

焚狼佯装不闻，他走在云破身边并不答话，就像没看见杠精一样。

楚弄影瞟他一眼，嘀咕道：“还在为上周的对决生气？你输给我又不是一两回？”

焚狼勃然道：“谁输给你，你是故意使诈——”

云破眼看着他们又要争吵，他只能无奈地转移话题，看向焚狼：“你来过这里吗？”

焚狼这才作罢，老实答道：“我刚刚拜完神出来。”然后他就碰到两人。

礼堂内庄严肃穆，人们交谈的音量都变小，他们正等待最前方的神官们主持仪式。楚弄影和云破都没有拜过神，他们对步骤相当茫然，提议过来的泡泡又不见踪影，此时只能听从焚狼的指导。

焚狼也是今天才学会拜神仪式，他开始现学现卖，讲解道：“拜神仪式很简单，首先需要你们本人的一根头发，交给主持仪式的神官……”

“随便拿一根就好，比如说这根……”焚狼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来，捻起云破围巾上的头发，却发现这根发丝越抽越长，他不免诧异道，“老大，你留辫子啦？”

云破：“……”

焚狼低头看看手中的长发，又抬头看看云破的短发，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楚弄影试探道：“……这好像是我的？”

她和云破天天混迹在一起，加上雷系异能加成，自己的头发常在摩擦起电下飘得到处都是。云莱的头发色泽跟她不一样，而且漂亮姐姐就是与众不同，并没有掉头发的困扰。虽然云破每天坚持打扫雷系猫的毛发，但成效看上去不大，远不及她掉毛的速度。

下一秒，焚狼便毫不客气地将长长的发丝丢在地上，他颇有点气恼地再次伸手，嘀咕道：“刚才抓到脏东西，我们现在再试一次。”

焚狼刚说完，又从云破身上抽出一根长发，显然还是他口中的“脏东西”。

焚狼：“……”

焚狼继续抽，又是一根长发。再抽，还是。

沉默的云破宛如养猫的铲屎官，浑身上下都沾满猫毛。

焚狼终于崩溃地叫道：“你能不能管好自己的头发，不要飘得别人满身都是！你还没成年就开始脱发吗！？”

楚弄影：“跟你有毛关系！”

云破：“……”确实跟我有毛关系，还不只有一根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