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就如程婉瑜说的那般，只有永远的利益没有永远的敌人。豆腐西施等人离开了石家，一路上众说纷纭都带着不忿之色。

打头那个矮个子精瘦男人名叫贾六，是个串街跑堂为生的小木匠。早年赚了不少钱，这几年安定下来只等着熟客上门。手艺活靠的就是口口相传，早年名声传出去了生意这才好了起来。

豆腐西施顾名思义就是卖豆腐的，她当姑娘的时候就做的一手好豆腐。人长得俊俏生性泼辣，生意比旁人都好。嫁了人也不改从前的风范，十几年来一直靠卖豆腐为生。她的男人性子跟她刚好相反，是个锯嘴的闷葫芦。

一行人中还有一对夫妻，刚才一直都没有表态。男的腿脚有些微微的瘸，走起路来一高一矮的晃悠。人称铁拐李，就是大家起得外号一样。他的婆娘旁人都叫瘸腿媳妇儿，长得人高马大身材很好，人也俊俏性子温柔。

还有一个男人憨憨厚厚的，圆圆的脑袋一笑脸蛋上的肉堆起来看着就实在。他在三花胡同开了一家布店，卖一些普通的布料手上裁剪功夫了得，人称赵掌柜。

一行人离开程婉瑜这里，出了巷子口便忍不住抱怨起来。

“你们不是说这个石夫人是个心好的么，怎么跟传闻中的不一样啊？”瘸子媳妇儿柔柔弱弱的开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不解的看着众人。

“她若是个心好的，能断送了丁少安那个王八蛋的前程么！一个女人家二婚嫁给了石峻那么俊俏又有前程的后生，还让他当心尖子似的待着，能是个没简单的？”豆腐西施撇撇嘴，脸上带着些许的不愤。

“看你酸溜溜的样子，人家娘家有钱怕啥？”

赵掌柜见众人说的话都不在点儿上，皱着眉头咳嗽了一声。众人看着他，铁拐李笑着问道：“赵掌柜，你比咱们岁数都大见识也多，你说说这事儿咋办？”

赵掌柜眯着眼睛摸着嘴上那一撇小胡子嘿嘿一笑：“人家的意思很明白，要想一块做生意那就得拿出诚意来。据我所知，那马明月能够说服她是把自己家的铺子交了出来。她拿钱，马明月是又出铺子又出力气。二人赚的钱对半分！”

豆腐西施噗嗤一笑：“这算哪门子生意？马明月分明是找了个二五子来掏钱，学着崔西月的那副把戏。这回啊，这位石大奶奶可得吃亏了~”

众人嘿嘿一笑都说程婉瑜也不见得多聪明，此时贾六撇嘴道：“要是把身家性命都搭进去，我可不干。再说做什么生意不好，非要做什么药材生意。不行，不行，我可做不了！”

说完贾六摇摇头，叹口气晃着脑袋回家去了。众人一看也纷纷附和：“嗯！我也不去了！没什么意思,这么多人一起卖药分不到什么钱的！”

瘸子夫妻表明态度，豆腐西施随后苦着脸道：“那你们都不做了，我一个人也不做了。”然后又问赵掌柜的道：“赵掌柜，你说呢？”

赵掌柜叹口气：“我也不大看好这个，我再寻思寻思吧！”

随后各人回各家，都不再说这个事儿。

豆腐西施回到家，就着她男人送过来的热乎手巾擦了把脸。她男人问道：“谈的咋样了呀？那石夫人是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

豆腐西施叹气：“今天我算是明白了什么叫人比人气死人，怪不得咱们比人家过的穷呢！”

他男人从锅里面端出热乎饭，摆好筷子坐在她对面。听着豆腐西施说话：“我跟那几个事前都商量好的，没去人家之前一个个的都可有主意了。这个说干这个行，那个显摆自己有两把刷子。那贾六，仗着有几分见识。那嘴巴巴的可利索了，说什么现在最好的生意还是要种田。石夫人娘家家大业大，比咱们都懂得种地。大家将钱投进去，雇几个实在的佃户。去年过得那么惨，今年一定卯足了劲儿的干。”

她男人闻言点点头，手上也没闲着。夹了一筷子鸡蛋放进豆腐西施的碗里：“他说的也没错，理儿是这么个理儿！”

豆腐西施夹起一筷子鸡蛋放进嘴巴里，嚼完了才继续说道：“他在石家从来就没有放过一句种地的话！人家太太一拉脸说不想跟咱们凑在一起，贾六头一个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啧啧！”

“铁拐李不是个墨迹人，他怎么说？”豆腐西施一听丈夫提到铁拐李，不由得气不打一处来：“他确实是个爽快人，哼，关键时候比你还闷呢。今天从头到尾就没放过一个响屁，都不如他那瘦里吧唧的婆娘说得多！”

“赵掌柜呢？”

“赵掌柜这个老奸巨猾的，从来都说两头话！”

豆腐西施的男人一听皱眉道：“那你们怎么商量的？是干啊还是不干啊？”

豆腐西施摇摇头，用极快的速度将碗里的粥秃噜秃噜的喝完。放下筷子深吐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嘴巴这才说道：“哼！石夫人想要做药材生意，可她只能出钱旁的也没那个精力。这个懂行的人，街头的铺子还有守店的人都得咱们自己来出。最后的盈利怕也是二一添作五，大家一人一半。”

这个说法最开始一听，谁都心里不舒坦。毕竟大家求着程婉瑜，也希望她能出大头。大家在她这个大树的背后稍微有一点盈利也就好了，可现在是程婉瑜拿钱大家干活。赚了她一个人占一半，剩下一半他们几个人均摊。可若是赔了，大家一起吃锅烙。程婉瑜赔得起，他们可赔不起啊！

“那几个人怎么说？不干了？”豆腐西施的丈夫关切的问道。

“你以为呢？贾六一心想要有个稳定的营生，用着人家的地结果子。赵掌柜的也说回家想一想，铁拐李两口子顺着贾六的口风说不干了。”说着豆腐西施坏笑道：“他们不干才好呢，我都想好了。他们不干，咱们自己干！

说完赶紧下了炕，指着桌子上一片狼藉的残羹剩饭道：“你帮我把碗刷了吧！家里可还有豆腐？”

他男人点头：“有啊，你要做什么？”

豆腐西施道：“我去小敏那一趟，人家孙大爷好歹也是个土郎中。他老人家对草药比咱们熟悉多了，他来管药我来卖药，怎么着也比旁人强！”

说完豆腐西施就挥手走出了家门，顶着寒风赶往淮州城。她小姑嫁给的是淮州城本地的一户人家，主要以采草药为生。家中长辈只有公公一个人，膝下育有独子今年三岁。夫妻二人恩爱和睦，日子过得虽然清贫一些却也让人羡慕。

小敏抱着一捆柴准备再烧一锅热水，好给公公烫烫脚。冷不丁的抬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跟她娘家嫂子身形很像的女人，裹得像个大熊一样顶着一身的雪走过来。

定睛一看可不是自己家的嫂子，连忙快走几步将那捆柴丢进厨房。双手擦了擦身上的围裙，快走几步迎了过去。

“嫂子！这大冷的天儿，你咋过来了？”推开门一把手将豆腐西施拉了进来，拖进屋里。从门后取下挂着的小扫帚，麻利的将豆腐西施身上的雪扫干净。

豆腐西施笑着打量着自己的小姑，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袱。里面有四块新鲜的豆腐，小敏见状笑着接过来道：“嫂子是来送豆腐的？上次从家里拿的冻豆腐还没吃完呢，你又送来。每次都不要钱，我公公可不高兴了。总说你们过得也不容易，我们多吃一口你们就少赚一笔。”

说着将豆腐放到了桌上，亲自上前温柔的将豆腐西施的衣服脱下来。她穿的是棉袄，脱了衣服露出里面暗红色的粗布褂子。

眼睛不由得一红叹气道：“我还记得这是我出嫁那年回门的时候给你做的，我们家小沉香都三岁了。你还穿这个，真是，哎，苦了你了！”

豆腐西施不以为意的笑道：“你这是弄啥，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我倒是觉得现在挺好的，你大哥待我 一心一意。家里头吃条鱼他也是吃鱼头吃鱼尾，把那鱼肉留给我。就算吃个咸鸭蛋，他也挑一个大的给我。还有你，我没看见谁家小姑子整天跟嫂子说心里话。哎！就是嫂子对不住你们，没能给刘家留个后啊！”

小敏连忙伸手擦了擦豆腐西施的眼泪，慌张的劝道：“你咋又说这话咧？这也不是你的错！我爹娘去得早，我哥养大我不容易。要不因为我这个累赘，我哥也不会亏了身子。我公公不是说了么，这个病啊在我哥不在你。”

豆腐西施抹着眼泪讪笑：“得了吧，小敏。这事儿啊我心里明镜儿一样！你哥怕我难受，就让你家大爷这么说的。不过我也不拆穿他！”说着眼泪又止不住的淌了下来：“我啊没什么可跟我年轻时候那些小姐妹比较的，唯独一点，那就是我男人一心一意的疼我！”

正说着，院子里传来一个低沉的男音：“家里来客了？”

小敏眼睛一亮，回身高喊道：“爹！是我嫂子来给咱们送豆腐来了！”

随后下地打开门挑了帘子让进一位老人，老人细瘦的身材精神饱满。看着站在一旁笑盈盈但是眼睛微红的女人点点头：“来啦！”

豆腐西施笑道：“嗯，家里头有点事儿，想请大爷出个主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