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打官司,这恐怕是大齐国开国以来头一次。淮州府百姓没想到,被告的王寡妇以及她的公婆更没想到。
这一天开堂审理,难道县令大人不嫌晦气?但也有人歌颂,说这正是县令大人廉洁公正大公无私的表现。
这一天来看热闹的许多人,冒着严寒站在衙门外面观看。有些老人身子受不住,叮嘱家里面的儿子要仔细看回去在吃过年夜饭守岁的时候讲一讲解解闷。
程婉瑜也十分的紧张,两世为人并不曾有过这种经历。此时她与小翠、小红、杨护卫、沈护卫以及童咏都站在门外。紧张又期待的看着郭状师打这场官司,希望陈秉义能够过此一劫。
娄县令今天神采飞扬,右边各坐着宋县丞与魏县尉。而左侧则是坐着师爷伏案记录,以及抱着宝刀站在一旁的捕头崔西敏。
程婉瑜赶到的时候,正轮到王寡妇跪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着复述当日的情形。
“奴家去买年货回家,只感觉有一个人好似一直跟着我。奴家回头只觉得他面生,便匆匆的往家赶。只是这个人丧尽天良,冲上前来戏弄奴家。奴家大声呼救,期盼旁人能够过来帮忙将这个登徒子撵走。最后还是奴家的公公听见了,冲出来拿出一个棍子敲晕了他。随后就找到了捕头崔大人,崔大人就将这个登徒子抓走了!”
王寡妇一席话让听众哗然,大庭广众之下尾随寡妇欲施暴。实在是是天理难容,而且陈秉义还是有品级的武官,真的是太不应该了!
程婉瑜站在门口只觉得王寡妇满口胡言,就算她长得比陈秉义家的好看一些。也不至于迷得男人五迷三道,大白天的欲行不轨。
王家时间太短没有请状师,而作为捕头的崔西敏就成了王家的希望。是他将昏迷刚醒的陈秉义带回衙门,也是他确认陈秉义这个人犯了弥天大错。
郭状师捻着胡须一脸正色的对着娄县令抱拳;“大人,小人有几句话要问这位受害者!”
娄县令得了童咏的东西,自然会偏着陈秉义一方。抬抬手道:“你问吧!”
郭状师拧眉对着王寡妇道:“你说你是去买年货,你买的是什么东西?”
这件事儿王寡妇早在第一次过堂的时候就说过了,她也清楚这一次会问这些琐事。遂抬头轻声道:“奴家买了二斤黄米,又去西街买了四块豆腐。”
郭状师又道:“大人,经过小人查看被害人确实在当天买过这些东西。而且还请来了她所说的那两个店铺的小二,二者都可以作证!”
随后传来米店以及豆腐坊的小二,二人第一次进衙门作证兢兢战战的跪地磕头。老老实实的说了当日的情况,确实记得当天王寡妇在店里买过东西。
郭状师冷哼道:“若是被害人有惊人的美貌,两个小二能记住的也算正常。可被害人不过是寻常的妇道人家,为何在人来人往的店铺里被小二记得清清楚楚?”
他招进来杨护卫与小翠,对着两个小二道:“这两个人昨天都去过你们的店里,你们能否记得哪一个买过米哪一个买过豆腐?”
两个小二蒙了,都回答不上来。郭状师大喝一声:“你们若是回答不上来,就是蓄意撒谎。糊弄的大人,理同包庇是要打板子的!”
两个小二吓得浑身是汗,连声告饶喊冤枉。虽然口里喊冤枉,依然记不得杨护卫跟小翠二人是否来过店里。
“那你们为何对这位受害人印象深刻?她又不是你们的老客户,人来人往的我不相信就这么巧!”郭状师这么说,大家也觉得很有道理。
卖米的小二胆子很小,他哭丧着脸道:“我记得她不是因为她长的好看,而是因为她在我店里跟别人说我家的米很贵。当时我很生气,就与她吵起来了。最后她还是买了点黄米,哼,要是嫌贵用能耐不买呀!”
旁边的豆腐小二也跟着举手喊冤:“大人,大人我也是啊。这位大姐也是在我们家大吵大闹,开始说我们家的豆腐不新鲜后来又嫌弃我们家的豆腐水太多。站在旁边赶不走,又问我们家豆腐是不是卤水点的。当天人很多,我们家生意好得很。没有人搭理她,之后她又故意推前面的人,还打碎了一盘豆腐。她与前面的人争吵了半天,后来就跑了!”
郭状师点头,转身对着娄县令说道:“大人,可见这位被害人是有意让两位小二记住她的。在固定的时间,固定的地点找到了两个最有力的证人。据我所知,被害人平日里大声说话都不会。如此反常,实在是可疑!”
崔西敏站在一旁冷笑:“不过是两个小二的证词,你就觉得可疑?实在是可笑得很!”
郭状师又对众人道:“除此之外,我还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按照被害人所走的路,我很难想象嫌疑人是如何尾随她跟到家里面施暴的!”
随后上堂的证人是当日被陈秉义解救而一同吃酒的老汉,以及无辜被打的小混混。
双方都证实了在出事当天,陈秉义确实与他们有过接触。而同一时间,就是王寡妇与米店小二争执价格的时候。
“ 嫌疑人与老汉吃酒的酒楼与米店相隔甚远,小人不才请了衙门里跑的最快的捕快试了一下。根本不可能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跑到米店尾随着受害人。”
郭状师如是说道:“就算嫌疑人是一个武官,也不可能有插翅能飞的能力。他又与老汉吃了酒,又去绸庄点订了布料。这是当时嫌疑人的订单,大人请看!”
娄县令接过郭状师手上的账册,上面记载着什么时间哪个人订了什么料子。由此店的地址可以看出,陈秉义确实被人冤枉了。
崔西敏脸色大变,他没想到事情会如此复杂!他只是按照程序来记录,没想到里面还有更大的阴谋。即便他讨厌程婉瑜更没来由的厌恶石峻,但他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会看不出来里面的猫腻。
捕头不再吭声,郭状师胸有成竹的说道:“大人,还有一事非常的奇怪。王老汉身高不过五尺三寸,而嫌疑人身高足有七尺。试问王老汉是如何手持棍棒打晕嫌疑人的?”
王老汉与王寡妇大惊失色,上面的人并没有告诉他们这些细节。现在真相即将大白,后果又会如何?
郭状师轻声道:“就在昨天早上,有人找到了嫌疑人的家里面。口口声声索要五百两,方可以撤销状子。”
这件事儿依然明了,明晃晃的诈骗还能有什么说的。
娄县令拍着案子大喝一声:“你们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王老汉哆嗦一下,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开口说话。“现在你们不说实话,也没有人再为你们撑腰了。”
郭状师叹了一口气,对着在场的众人说道:“被害人在婆家寡居多年,兢兢业业勤勤恳恳孝顺公婆与邻里交好。可惜她下面还有两个小叔要娶妻生子,家里面没有钱给聘礼。这个时候,有人来找到王家。只要被害人配合演一场戏,就可以得到白银五百两。不仅她的两个小叔得以娶妻生子,公婆更可以有更好的条件颐养天年。”
众人哗然,程婉瑜惊愕的愣在当场。居然有女人贤惠到不顾及名声来成全公婆小叔的幸福。一旦事情成功了,她自己呢?一个寡妇名声受损,还有活下去的勇气么?她真的以为,她的婆家会感念她的一番‘孝心’而善待她?
愚蠢之极!
王寡妇见事情败露,已经没有任何演下去的意义了。她跪在堂下,呜呜咽咽的哭起来:“奴家也是不得已的,寄人篱下如果不做公婆就会动辄打骂。还扬言要将我卖到花柳之地!”
王老汉见儿媳妇反口,当下破口大骂起来。事情不言而喻,已经可以知道陈秉义是被人所害。
现在的问题是,到底是什么人陷害陈秉义的呢?那个背后的黑心人,到底是谁?他与陈秉义又是什么怨什么仇要陷害他到如此地步?
郭状师叹气道:“这件事就要问王老汉了,你若告诉大人是谁在背后指使你。大人念在你一心为了两个儿子,也会网开一面。”
又对王寡妇道:“看你如此可怜,我也会求大人开恩判你离开。按照我大齐国的律法,寡妇若要改嫁,夫家必须出放妻书!”
王寡妇如蒙大赦,跪地连连磕头。高喊:“谢大人开恩,谢谢大人开恩!”
程婉瑜松了一口气,陈秉义这次算是没有大事了。只是心里隐隐觉得后面似乎还有后手,只想找到后面的那只黑手。
虽然王老汉不肯说出那人的来历,因为过年也就暂时停止了彻查。
娄县令判决陈秉义无罪释放,众人欢呼雀跃。王寡妇虽然被判关押一个月,但是她出来之后就会从夫家离开。也算没有白白的遭了一场罪!
陈秉义走出衙门,冲着程婉瑜深深一拜。(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