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宋因冉作为学习委员自是经常出入年级办公室,更何况她现在又是李女士钦定的语文科代表,但凡有点可以表现的机会,都事事争先,语文课上踊跃发言已是不用说,课后又缠着老师刨根问底更是如此,所以李女士喜欢这个随时随地都对她所教授的科目满是求知欲的好学生。
当李女士托人传话让宋因冉去年级办公室,从她办公桌上把随堂练习册抱到班级并发下去时,宋因冉一脸讨好地拜托她的后桌林越。
“林越,你现在有空吗?”宋因冉转了个身子靠着椅背,面对着林越。
“恩,有事吗?”林越收起了上一堂课的教材,从书桌抽屉内取出语文书,下一节课就是他最头疼的李女士的课了。
“你能不能和我一起去趟年级办公室,帮我把我们班的练习册一起抱到班上?”
林越有点为难,自从上次被抽点到,此后的语文课他真可谓是谨言慎行,活得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真怕她一时想不开又在课堂上拿他开刷,以起到杀鸡儆猴的示范作用,更别说在李女士的火眼金睛下偏移半毫非分之想。唯一的解决之道便是,惹不起还怕躲不起不成。自那后,他见李女士都绕道走,尽可能避免相互照面的机会。
“你不用进办公室的,你只要在门口等我出来就好。”宋因冉似是看穿了林越的犹豫不决。
此举真可算是令人无从拒绝。
“好吧。”林越勉强答应。
不管怎样他们都算是同班同学,更何况如果不出大的变动,今后一年都有份前后桌的情谊在,互帮互助自是不可免,况且宋因冉眼巴巴的等他同意。
“其实语文老师人很好的,你只要认真对待她布置的作业,好好听课记笔记,她也就不会难为你了。”
其实林越很想告诉宋因冉,自己对李女士的畏惧并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是年年岁岁间接性的积累,他对语文这门学科不感冒也就顺其自然的易招惹语文老师的偏见,他对事不对人,但偏偏事与人存在某种摆不脱的联系。
“你如果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或者是比较为难的地方,我也能酌情处理。”宋因冉笑嘻嘻的说,“上次语文老师点你起来念的那题是时一的答案吧,我后来检查作业的时候看到你们两的答案一模一样。”
林越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不否认。
时一在讲台上擦着上节课黑板上留下的板书笔记。白色粉尘扑扑的迎面飘,身后是宋因冉跳跃的音调和不时回应一两声的林越,一齐走出班级前门。
时一进年级办公室归还上一堂课老师遗漏在班级电脑上的U盘时,看到的是林越仍耐心地站在门口等着宋因冉把作业抱出来,百无聊赖的模样,惹来由此进进出出的同学不时多看两眼。
林越看见了她,与她眼神交汇了一两秒,她便进去了。
时一进去的时候,宋因冉已经和李女士交谈的差不多了,任课老师不在办公桌前,时一把U盘放在了桌上,准备撤离时,宋因冉正对着那摞得极高的练习册无从下手,她好心上前问她是否需要帮忙,宋因冉有一秒的踌躇,后点头答应说谢谢。
时一知道她在考虑什么,可宋因冉现在又不能直接叫来门口等她的林越,但又担心时一太过热心帮到底,好不容易叫来林越也就无处施展了,可这一大叠练习册又总该先抱出办公室再说。
时一有时候真该感谢父母给了她一副睹微知著的女儿身,省去了许多弯弯绕绕的不必要。
“我就帮你抱到门口。”离开了李女士的办公桌,时一抱着半叠的练习册,对宋因冉说。
“好。”
林越背靠在门口的墙面上已有一小会,宋因冉终于从里头出来,时一在他面前停下,他赶忙从她手里接过,说了声谢谢,时一回了句不用。
时一本想先行一步回班,林越叫住了她。
“这本是你的吧。”林越从自己抱着的那叠练习册中,抽出了压在中间的一本以朴素简约的包装纸作为外壳书皮的练习册,递给她。
“恩。”时一伸手从林越手里接过,反正一会也是要发的,就先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本。
“还有包书皮的习惯?”
“怕是改不掉了,也不全包,常用的几本练习册和课本而已。”时一尽量让这对她来说稀松平常的事也传达给林越以同样的感觉,但这解释看样子是白费劲了。
“而已?”林越抓着字眼,并不能很好的明白时一某些生活细节中的执着。
“我可不想让我的书裸奔。”时一耸耸肩,料是林越不懂她的无奈。
时一难得的幽默配以严肃认真的表情,在林越看来有种少见的反差可爱。
她从小就有包书皮的习惯,最开始是上小学时,老师有严格要求哪几本书是必须在外皮上加个封套的,有些老师要求更甚,还必须是白色书皮,她不喜欢市面上卖的透明封皮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图案,规格还不统一。她觉得这就是老师对学生最早的行为规范,跟小学生上课双手叠放在桌面上,端端正正的听课是一个道理。因此时一上小学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刚拿到新书,第一件事就是回家让妈妈用纸质较厚的挂历纸帮她包书皮,挂历纸的正面是当月日期和各式各样的图,她会翻过来选择背后白净的那面当书的封面,然后又让妈妈在正中间写上科目名,右下角写上她的名字和班级,这才完成。时一那时字体还没成型,她怕自认为歪七扭八不够严肃的字毁了“精心包装”的新书,等到后来字体定型下来后,她也慢慢学会了自己包书皮,每一本都选择别样的包装纸,不再在上面添字,久而久之,哪种封皮是哪本书的,她一眼就能区分。但那时已是初中生,老师不再拘泥于这些形式,同学们也多半嫌麻烦觉得没必要,已没了包书皮的习惯,就算真有些人在意书面是否褶皱,书角是否会卷翘,也会选择去文具店里买全透明的塑料封皮。高中更是没有人如此,所以她在这方面就稍显得与众不同,这成为她保留至今外化于形的习惯。
每每老师总夸她卷面整洁,字迹端正,犹如打印出来的黑色铅字,批改她的作业都赏心悦目。
她后来想过,这都归功于她自小对不成型时歪七扭八的字体的自我嫌弃。
“那也帮我把我的语文课本包一下吧。”
“你确定?”时一看了看自己手中练习册的封面,淡雅简洁的颜色,虽不是花里花俏的明艳色调,但到底不是适合男生的款式。
“包装纸背面没图案吧,就反过来那一面朝外用。”林越毫不见外,还为时一支招。
“也行,你要是喜欢。”包书这事不麻烦,一本语文书也就三两下的事,时一答应了。
时一离开后,宋因冉按耐不住好奇心,反问林越一句:“你喜欢这样的?”
“我看时一包的挺好的,就想换上自己的书试试感觉,不然我每次看她那么不厌其烦的精心呵护每一本教材,总给人种她的书跟我们的不一样错觉,更具吸引力。”林越不以为意。
“哦。”宋因冉黯然失色了些,无言以对,她其实想说,她日日收发作业,次次接触过时一带封皮的书时自己从没有过这种感受。
林越是真没客气,语文课一结束,他就拿着语文书走到时一桌前:“拜托了。”又转念一想,“顺便帮我写上字。”
“封面写字吗?”时一确定林越的要求。
“语文两个字就算了,我想着给它换了个皮囊,境况会不会有所改善,就当新的面貌,新的开始吧。”
“好。”时一低笑,想到的是他昄依佛门,改邪归正,可这不过是他眼不见为净的另一套说辞。
“你就帮我写名字吧。”
“还有吗?”
“没了,简单点,这样就好了。”
“那我今晚弄完明天给你吧。”时一把林越的语文书收入包中,又停止了动作,“今晚的复习作业需要用课本吧。”
林越迟疑了一下,难为情的开口:“也是,要不……把你的语文书借我。”
时一顿了顿,直视进他的眼中,以求其真实性。
“我会小心点不弄皱的。”
时一莫名觉得搞笑,她没在担心这个,这简直是他不必要的多虑,但她也没解释什么,只是拿出自己的书给他。
“你告诉我吧,怎么把字写的这么方正,横竖撇捺都像那么回事的。”林越把时一的课本拿在手里翻阅,找到今晚要复习的篇目,掠过她一笔一划详尽的笔记,面对时一确认,“是这篇吧。”
时一点头。
“难不成你的字还是盗版不成?什么叫像那么回事?哪回事?”
“高仿的那种。”林越嬉皮笑脸,不着调的开着玩笑,又正经的补充一句,“字迹端正,卷……”
“打住。”时一立马出手制止,“别说了。”
“怎么了?”
“怕骄傲。”时一一本正经的说。
林越被她的话一时噎着。
她想起初中那次林越从球场回来,坐在她身边,随意从一叠作业堆里抽出了一本认真的抄写,说的是同此时相差无几的话意。
她听腻了,颠来倒去都是毫无二致的词。
但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半点关于夸赞她的话大多也不过就这么一句,他们口中所惊叹的,她那犹如打印出来的铅字字体,却连好看都算不上,方方正正,一板一眼,毫无笔锋可言,一点艺术特色都没有。人人都这么夸她,这俨然已成为了一张甩不掉的标签,直至她开始怀疑真如他们说的那么夸张吗?却没人重新定义对她的印象,除此以外呢?她还有些什么足以令人惊叹。没人会夸她长的好看,身材好,皮肤白等种种,外貌上的优越感从不属于她,就仿佛她所有的闪光点都在“字迹端正,卷面工整”这句话下不值一提,逊了色,一层层漆染在外的是她听过无数次以致不痛不痒的变换语调。那内在学识修养和气质呢,也不一定,她此前尽过的努力所得最大的回报就是实现了十六岁的生日愿望。
她现在最不希望的是在林越口中重复听到类似的夸赞,起初是为成功引起了他的注意而高兴,但相近的话听多了,便有种变样的不入心,往后她开始沮丧,除初次之外似是没有什么能令林越记住她的地方,她希望林越能发现些她别样的好,除此以外的好。
林越虽暂住在外婆家,和时一同一小区,但时一并没刻意重新调整日常作息时间以顺理成章的求得一份“巧合”,还是按照以往,该干嘛干嘛,而这恰巧是她不自知的最为刻意的举措。
假装自然实则不然。
她到班的时候,林越还没来,她先将他的书放好在他的书桌抽屉里。
宋因冉来的早,已经开始准备早读的教材。
“时一,你喜欢林越吗?”宋因冉认真地凝视着她,一目了然的是她脸上写着的所期望从她嘴里听到的否定答案,她在等她摇头说个不字。
今天轮到时一值日,她来得早,班上除了她俩暂时没别人。时一看了看她,回视她的灼灼目光,她没有一下子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而是反问一句:“你喜欢林越吗?”
“恩。”宋因冉一愣,重重的点了下头。
她当然知道她喜欢林越。
“如果我也喜欢他,你就不喜欢了吗?”
“怎么可能?”
宋因冉是惊叹就目前的表面情况而得出的结论与自己的想法有所出入,前半句是时一怎么可能喜欢林越,后半句是她怎么可能会因此不喜欢林越。
“他人喜欢与否,并不妨碍你继续喜欢她,不是吗?”
时一没说出实话,但她说确是实话。
“时一,我喜欢林越。”宋因冉又重申了一遍自己的立场。
所以她不能喜欢吗?
就算论及先来后到,话语权也掌控在时一手中。
时一不再多说。
宋因冉是来时一这求心安的,她希望她们能是同一战线上鼎力相助的队友,但其实她们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都紧绷绷的拴在林越这跟难以挣脱的绳上自我束缚,相互拉扯,甚至挤兑。
昨天傍晚时,值日生已经把教室卫生扫得很干净了,今早她只需简单检查下是否有遗漏的角落,以免早读课有检查部的学生来扣分。
时一把打扫工具放在卫生角,林越从后门进来,走向她:“何佑禹想把尤翘楚约出来吃个饭,让我拜托你。”
“他要为上次的戏弄道歉?”
“完整点说应该是为上次在她生日当天戏弄她而道歉。”
时一狐疑地看了林越一眼,林越当时不在场,却和何佑禹同属足球部。
“他应该自己去说的。”
“他说尤翘楚一定会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他的,她已经一周不来足球部了。”
这下算是彻底闹掰了。尤翘楚的脾性她还是知道的,说一不二,火气虽大但来得快去的也快。
“让我跟她说?”时一指了指自己,“也未必就能赴约,她还气着呢。”
“说是把她骗出来,就当是你约她的。”
时一虽然内心嘀咕着,觉得这事处理的不太妥帖,尤翘楚若知道自己出卖她,准又得炸,但何佑禹派林越来拉拢自己,他和尤翘楚这么干耗着也不是办法,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越摊手连连摇头,表示作为中介传话人的自己也是被逼的。
课间操结束后,时一在人群里搜索着尤翘楚和廖韵之的身影,费力地挤开人群拉住她们。
廖韵之还不知情,暂时无人帮腔,时一又不好意思一下子直入主题,怕这样反倒显得突兀得不真诚,尤翘楚起了疑心。
她们弯弯绕绕的说了些其它的事,时一独自一人绞尽脑汁准备随时支出一条话题水到渠成的引向何佑禹的事。
何佑禹跟在操场的另一头,尤翘楚看见时甩开脸,扯着时一和廖韵之的胳膊就大步走,全当没看见这么个大活人,时一转头向后看了眼,和泄气的何佑禹有那么一秒心照不宣的会意,他的眼里写着“拜托你了”的哀求。
时一哀怨的叹着气,被一旁的尤翘楚听进去了。
尤翘楚对何佑禹的不爽体现在硬生生的把时一的头摆正,让她别理他:“别管那只疯起来乱咬人的野狗。”
时一哭笑不得,“野狗”这词安在尤翘楚身上竟也有种半斤八两的意味,尤翘楚抓狂起来也没什么人样。
更何况,何佑禹已“沦落”到需摇尾乞怜、呜咽求关怀的境地,尤翘楚仍是摆着一张臭脸在那端着。
她是该心疼他,还是该说他活该。
时一憋了半天,终于开口:“这周日出去玩吗?”
她说完,心虚的瑟缩了一下,小心翼翼的察言观色。
“好啊,好啊,去哪?吃饭逛街吗?”尤翘楚瞬间阴转晴,立马欢快地点着头,就怕她反应不及时时一反悔,过了这话的实效性,“难得你这么主动,真是不多见。”
“随你定。”时一勉强扯了下嘴角,不忍戳破真相。
08
廖韵之喜欢叶承彦已是不争的事实。
她的这段早恋始于初三上学期,她将心事掩藏的极好,旁人看不出半点端倪,而时一和尤翘楚更是后知后觉。廖韵之毫无一点儿特立独行的举措,按照稳定的作息和熟悉的习惯生活着,皆属日常百态,所以即便是在亲密无间的时一和尤翘楚的日日相伴下也并未从中察觉出一丝一毫令人不对劲的地方好心生怀疑。
初三时,班主任根据班级各位同学的学习情况拟定了一次又一次的座位调动,但她们三个的座位却没一次是相邻的,隔着同班同学,分散在教室的各个方位上。
时一因为是学习委员的关系,课间总免不了收交作业、登记名单、汇总成绩等工作。应届毕业生在学校领导的“精心呵护”下,其所在班级的楼层也是最高的,按其意便是远离“外界纷扰,专心备考”。时一曾想过向班主任辞去学习委员一职,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中才更为妥当。大战前的自觉性与约束性,使得初三年段较低年级相比安静了许多,课间偶尔会传来一小部分同学在班级过道或者楼层走道里喧哗打闹的声响,但总归不敢肆意妄为。归咎其原因不外乎于此,一则是楼层太高,课间时间太短,在诺大的操场和教学楼的楼梯间来回跑动时间已过去大半,此举简直吃力不讨好,二便是多数人选择坐在座位上埋头与习题奋斗,一人如此,众人如此,稍懒散些便显得格格不入,再加之醒目的倒计时,更显得人心惶惶。哪怕你稍安分些呆在教室里与同学探讨错题,即便是装装样子在自己的座位上毫无效率的随意翻看着知识点都能聊以**。
但她的这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的事,事后就被丢弃了,往大些说临时辞去职务未免过于自私,往小处讲继续下去也全凭“万一呢”的私心。
不用说,林越是她所有侥幸念想的起源。
她们三个就是在如此的状态下,忙里偷闲的在教室后方的窗口旁凑在一块调整着因学习压力而紊乱的气息,大口大口的透着气,呼吸着在开敞的窗口处灌进满怀的清新,搓揉着干涩的眼睛和酸疼的脖子。
那天像无数个晴空万里的日子一样。
开端起自廖韵之状似无意的一句:“你们觉得叶承彦怎么样?”
廖韵之这么无端的一句问话,是后续她们所知晓的一切故事由莫名其妙自然而然地转为顺理成章的端倪。
如若当事人没有开口半句,她们定不可能妄自从蛛丝马迹里窥探些什么。
而要到很久以后她们才领悟出话外音不过是一句无声的隔空喊话“不管怎么样,我就是喜欢他啊!”带着抵死不屈的倔强。
时一的第一反映是一脸茫然:“什么?”她是没听懂这个陌生的名字。
“叶承彦?”尤翘楚扭曲着脸,带着一脸与我无关的审视。
“谁啊?”可想而知,时一定是不认识这名同级生,她交际圈窄,整日局限于班级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人缘浅,除了班级内熟识的同学和经常出现在年级光荣榜上略有耳闻的名字,其他人算是一概不知。所以廖韵之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只觉得生疏,时一转向尤翘楚。
她们只是面面相觑。
随后尤翘楚一副恍然大悟的感慨:“啊!他啊!”时一本以为她知道些什么,紧接着是令人大失所望的,“我不熟。”
看来也不过如此。
时一只是扫兴的白了她一眼:“真是高估你了,还以为你知道些什么详情。”枉费了她的一番期待。
“不就是我们楼上那个班的嘛,好像是一个热爱篮球的男生,午饭过后从学校食堂走出来回班的路上就挺经常看到他在篮球场上的,不然便是傍晚放学时,就这么两个时段。这些我还是知道的,至于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是听过这个名字,没兴趣,就没去多加了解。”尤翘楚摇摇头又瘪瘪嘴,刚一脸不屑一顾的说完,就瞪大了眼睛,张嘴吃惊道,带着狰狞,“你不会吧!”
尤翘楚揣测出了廖韵之没由来的意图。
尤翘楚把一只胳膊搭在窗框上放松,微调了站姿,两腿交叉站立,更显慵懒。时一站在她的身侧,背靠着墙,静静地听。
两人嘴里是不谋而合的“啧啧啧”的咂嘴声。
她们头又往后靠了靠,让与她们面对面站着的廖韵之后退几步,然后从上到下重新审视揣摩了一遍,就好像无声的应答:“你今天没病吧!”
廖韵之被她们看的浑身不自在,泄气的斜了下眼,以示抗议。可焦点全然不在时一和尤翘楚之间,自始至终都望着窗外,慢悠悠的说一句:“干嘛啊!大惊小怪的。”
时一和尤翘楚灵光闪现,突然顿悟般的扭过头,转身趴在窗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远处的那片篮球场,热切的搜寻。她们所在楼层较高,光线强烈而晃眼,从这看过去,只能看到三两体型相差无几的男生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时一看不清楚,在好事者尤翘楚眯着眼伸长了脖子的指指点点下,算是看了个大概,只是个身形的大概。
那是廖韵之第一次在她们面前提起自己喜欢的人。时一知道,廖韵之开口的那句问话本就不是重点,她更不在意她们的答案如何,只是略微通报好友一声。
心事有人诉,就是莫大的幸福。
自此以后,时一和尤翘楚总在廖韵之的面前以叶承彦的名义逗弄她,毫无关系的一句句再自然平常的对话,都能被尤翘楚扭曲歪解,生拉硬扯上叶承彦的名字,直到如愿的引来廖韵之一脸“你们够了啊!”的娇羞,毫无对策的无可奈何,又好气又好笑。
甚至廖韵之开始自我反省,当初告诉她们自己的心事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她们每调侃她一句,她就感叹一声“误交损友啊”,带着满腔的悔意。
但说实话,虽然她时时悔不当初告诉时一和尤翘楚这个秘密,却也只是嘴上逞强,而心里泛着一股暖意,就好似她和叶承彦的关系真在她与好友的你一言我一语中联系更为密切,仿佛一切美好的幻想下一刻就会成真。
甚至后来,为了更近一步探求真相,看清叶承彦的真容,也为了满足时一的好奇心,她们三人约好在体育课后故意站在篮球场旁观望远处早已蓄谋已久的廖韵之在他的指导下打篮球。
篮球场由三块完整的活动区域并列而成,课间人来人往,她们三个站在最外沿蹲点。可偏偏较近的两块场地被低年级的占了,导致叶承彦和他的伙伴们选了最靠里面的那块场地。
“啊!怎么离这么远。”尤翘楚愤恨完,就急匆匆的拉着时一想绕着球场外圈往前走,刚迈开两步就被廖韵之截住了。
“别啊,站在这看就好了吧。”廖韵之阻止了她们,生拉硬扯的把兴致高涨的两人拉回原地。
尤翘楚甚是不满的白了廖韵之一眼,扁扁嘴,只得独自咕哝,言听计从的泄气应了一句:“哦!”
尤翘楚其实见过叶承彦的模样,她纯粹是凑份热闹,可相比之下反倒是尤翘楚更为激动。
时一是真没见过,但也不一定,也许只是楼梯口的擦肩而过,叶承彦留给她的印象并没被她植入脑中,更何况她此前是没听说过他名字的,就算留心多看了一两眼,没有准确的名字等基础信息与之匹配,也便过后就忘。
尤翘楚觉得不可思议:“不应该啊。”
但考虑到时一平日里状态,刻意嘲笑道:“算了,虽然不是很懂你走路时注意力都放在哪,但一想到就算迎面走来一个熟人,也不见得你能立马反应过来打声招呼我也就不怪你了。”
就是因为这种状况时有发生,她们才敢站在时一的立场考虑,是真的没看到,不是故意佯装的。
一开始尤翘楚不能理解她,一脸震惊的直视她的双眼:“你今天有擦亮眼睛出门吗?”
或者是“就是因为你老这样,偶像剧里男女主无意中的偶遇才没在你身上发生,好姻缘都不观顾你了!”
话末想到时一喜欢的是时常碰面的同班生林越,这个假设站不住脚跟,也就不攻自破了。
最后懒得再搭理时一了,索性直接严肃的说上一句:“你是真瞎!”
“是不是那个?”时一刚说完就伸出手直直的朝着那群人里指,问着一旁的廖韵之想确认下。话落还没伸直的手不由分说的就被廖韵之硬生生地按了回去,廖韵之背对着篮球场,对着两位急得在原地跳脚:“能不能低调一点,别这么明目张胆的指来指去,被看到了怎么办。”她那过分焦急的模样惹得时一和尤翘楚一阵阵的耸肩憋笑。
“拜托,离的够远了好吗!”
就算眉飞色舞的往叶承彦的方向跑,屁颠屁颠的背影还带着克制中的少女羞涩。
廖韵之与时一和尤翘楚分开前还不忘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嘱咐:“别总是死盯着他看,很尴尬的好不好。”
她是真的很认真。
真的,即使过分直白的看着叶承彦也会令她尴尬到死的程度。
时一半模糊的评价了一句:“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显然,即使她这次戴上眼镜,也不见得能看的多清晰。
但放弃对于她们来说哪是件容易的事,越是有所进展越是想要归根结底。
从此以后,她们总是在课间操结束后趁着混乱的人群乱入其中,在廖韵之的眼神示意下以适当的距离尾随其后,廖韵之时时提醒要低调,担心稍有差池便会闹得“满城风雨”。她们就这么数次在楼梯间的拐角处的刹那间妄图看清真面目,却屡次下来以跟不上他的步伐无疾而终,很是挫败。
“是挺不错的。”等到真正看清的时候已经是几周后的事,依旧是楼梯间的拐角处,努力终有所获。
不同桌的她们,密集的人群中,一分分的情感在阳光下蒸腾。
那段日子里,廖韵之对时一分外殷勤,总是掐着适当的时机主动走到时一桌前问她:“作业多吗,需不需要我帮忙抱到年级办公室里?”
起先时一不知情的时候只当廖韵之是良心发现懂得心疼她,有时作业本厚、科目多、作业量大,一册一册的习题书堆叠在一起,分门别类的整理好,然后一趟又一趟的抱到各科老师那,一个人送去年级办公室的确很吃力。年级办公室在她们所在班级楼层的上一层,也就是叶承彦所属的楼层。
一开始时一不懂内幕,只是觉得奇怪,就算当天需要收交的作业量少,廖韵之也心甘情愿且乐此不疲的跑腿。知道真相后,也就了然一笑,随她去了,也算是替她自己省事。
廖韵之是在等时机,等经过叶承彦班级门口时一次相互打着照面的巧合。
校运会持续了两天,本班安排的座位正好紧临着叶承彦所在的班级,低处前几排方便走动的位置已占去大半,时一、廖韵之和尤翘楚不得已坐在眺望台的最高处,坐定后时一才发现叶承彦与她中间就隔着一位他的同班同学。时一轻轻用手肘碰了碰旁边愁眉不展地摆弄手机的廖韵之。
“完了,我手机突然卡机了。”廖韵之一直反复敲击着手机屏幕,死命按住开关键,想重启手机,却毫无半点起色。只专注于手机屏幕的她,根本没会意到时一的讯息。
时一朝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又重重的用手肘捅了廖韵之一下。
廖韵之见手机仍旧毫无反应,索性放在一旁置之不理,让它自生自灭,想着一会应该就好了,这才有空闲回应时一。只见时一朝着她右边的方向努嘴、斜眼。她微微探头看了下才领会到,掩饰不住的惊喜。
“翘楚,你手机借我一会。”
那会时一仍旧使用着诺基亚,自是不适合拍照,而尤翘楚在有换手机的打算起时,就已盯准了触屏新机。
廖韵之高举着尤翘楚的手机“不择手段”的努力抓拍高清画面下的叶承彦,但由于位置角度的问题,就算时一有意为其让道朝后仰着身子,横隔在他们之间的还有那名叶承彦的不知趣同班生,廖韵之摆弄着手机好一会却找不到一个正好的取景点,关键是第一张的大胆偷拍还被当事人抓得正着。
由于看台位置布局不合理的问题,排班位置没整顿好,后来没多久他的班级换了场地休息,她们也坐到了较靠下的阶梯上。
赛前点名的准备工作正好在本班前的那块空地,广播里一遍遍通知提醒,体育老师拿着旷音器一次次催促讲解。准备参赛的廖韵之离开前也不忘叮嘱时一当叶承彦出现在本班前面点名处亦或是比赛过程中经过前方跑道时定要记得捕捉下镜头里的他,一声声郑重的嘱托,二话不说就把早已离席参赛的尤翘楚的手机强塞到她手里。
时一应着廖韵之的话,全程不敢有一刻分神走心,循着叶承彦的运动轨迹,配合的拍下几张出现在镜头中的叶承彦。
那么努力的当一名好的拍摄者的廖韵之,除去模糊不清,毁得不行的照片,最后也仅收获了两张像样的侧脸照。
虽然时一不知道如今那两张来之不易的照片被她怎么处理了,些许已经删了,但那一刻时一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认真记录下了一个性格开朗阳光的女孩为满足爱情的私欲而想在他面前将心怀鬼胎的自己展现得更自然一些的笨拙模样。
时一想起廖韵之曾用及其陶醉的神情形容着那天早晨上学途中忽逢大雨,躲在学校对面的小卖部门口避雨,犹豫着该不该一鼓作气冲向班上,而意料之外的是叶承彦正好撑着伞从另一条来校的路上看见了她,拍了下肩膀以示招呼,然后淋漓尽致的展现了主动邀请同撑一把伞的绅士风度。时一完全可以想象得到那家伙内心的窃喜,以至于廖韵之后来跟她慢条斯理的描绘他们是如何穿过校园的林荫道,她又是如何在行走中无意的碰撞着他的手臂,难掩娇羞的少女心在雨天里顿时已如艳阳高照,散发着光和热。
廖韵之无论何时何地神采奕奕的朝向叶承彦所处方向,才是最为真挚、显露于色的喜欢。
雨天那天当晚她就发了一条说说“一把伞,肩并肩”后面还连带着笑脸和掌声的表情。
时一和尤翘楚一阵调侃:“就不怕他看见?”
后来廖韵之犹豫再三,觉得的确太露骨和矫情了,趁着当事人没刷空间状态前赶忙删除。
但不论怎样,存在与否,都是一块印记。
小题大做皆因情起。
04
午休时间楚妤回宿舍将脏衣服脱下,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后就一个人在阳台上一遍遍的洗刷上面的污渍,可毕竟是件白T,绿豆汤的痕迹十分清晰的烙印在那上面,再多的洗衣粉冲泡也做不到焕然一新,本想向隔壁几个宿舍的同学借漂白液可无果,最后只能简单搓揉几下,尽量淡化上面的痕迹,而后晾晒在阳台上。
下午三点的军训正式开始,为预防过分直接曝晒在毒辣的太阳下,女生们各自都在裸露的肌肤上涂抹了一层又一层厚厚的防晒霜以尽可能的减少紫外线的侵犯,学校方面也十分体谅新生,在军训的通知书上也特意强调让大家应做好必要的防护措施,可在军训期间佩戴自己的遮阳帽。
年长我们三四岁的教官体谅我们新生身子骨“娇贵”,特意将本班安排在一块阴凉地训练,又隔三差� �的让我们在原地休息几分钟,喝喝水,擦擦汗,在我们自由支配的这么几分钟内,为活跃气氛还不忘鼓舞我们一起唱军歌,亦或是跟隔壁班排的同学拉歌,却都是纯粹比谁嗓门大。
在周围同学闲聊之际,时一灵敏的听到这次中考状元原来就在我们班,是最后排靠右的一个呈现健康的小麦色肌肤的一个男生,他不同于所有初中生标准的男生寸头发型,而是中间的头发比两侧略高点,以不至于那么一板一眼。解脱了教育局对初中生的硬性要求,在暑假期间重新打理自己的形象以迎接新生活也不无道理,只是没想到这个叫江则的学霸,也这么不拘一格。
时一终于亲眼目睹了这个被“新状元”充当为营销手段,印刷在一张张对外宣传为人传阅的传单上的焦点。
她看了一眼,扭回头,继续偷听旁边围坐一团探讨新生中某几个引人注目的“传奇人物”。
有女生的地方一定不缺少闲言碎语。时一并不算是一个喜欢与人家长里短、闲来无事八卦他人私事的女生,但却无法阻止自己忍不住伸长耳朵凑近分一羹的癖好。
她只是听听就好,从中汲取某些对自己有益的讯息,不评头论足,不轻易干涉。
她确认了楚妤的舞蹈特长并肯定她的先天美貌。毕竟在初中阶段只有艺术特长生才可在获得校方批准下免去剪短长发的强制性规定,而唯一的要求便是在校内必须将头发梳好盘起,走在人群中自是难免投来几分艳羡的目光,更何况她从小练习舞蹈,举手投足的气质与出众的外貌相得益彰。
所以楚妤初中时被认定为校花也毋庸置疑。
时一觉得有点扫兴,这些女生说来说去都难免从最为浅显直观而肤浅的方面探讨,而这些从初印象便可判断出一二。
直到她们的话题又再次扭转到中考状元——江则身上。
“听说,江则的妈妈是弘毅的校长。”一个女生拉进了小团体的距离,更凑近“漩涡中心”几分,捂嘴轻声说道。
“难怪他报考弘毅,我原先还挺纳闷,按往常看状元一般都花落一三附中,弘毅虽也是重点高中,但到底位在其后,稍逊一点。”
“到底是有个在重点高中教学的妈,儿子是中考状元脸上多有光,安排在身边紧盯着也挺好的,在学校方面也好照顾,弘毅再怎么不如一三附,好歹也是排名第四,数一数二的高校。”
“我要是有一个……”另一个又不免感慨,话到一半其余几个立马承接着后话应和着,“这样的妈多好!”
然后就是几声相互嘲讽的窃笑。
时一听至此,内心不由冷笑几声,表面却波澜不惊。
常人只懂得将他人的成就归功于其所拥有的优渥资质,却不愿正视其为之付出的努力与自身的懒散。
时一相信将任何人置于与江则同等的先天条件下也不见得定能取得与之相当的荣誉。
她曾以为某些东西远在天边,却因为缘分而相互联系,中考状元和她一个班,校花与她一个宿舍,这些不约而同的巧合一起撞进了她的生活,成为为人乐道的闲言碎语。
当天下午的军训预计五点半结束,五点新生还在训练时,本班队列旁就三三两两结对经过一群身着球衣的男生,大家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去,笔挺的军姿和稍斜的目光在教官眼中只觉得滑稽。教官特意的轻咳一声后又立马端正态度,目视正前方,不敢稍加懈怠,却又在原地转体训练中走了心,顺势偷瞄了几眼足球场的方向。
训练结束后大家都一哄而散,偌大的足球场已经里里外外的围上了好几圈人,时一虽对足球有兴趣,但还是耐不住炎热的夏季所带来的身体黏腻的不适感,晚上七点半班主任还要在班级召开一场班会,中间才两个小时可供支配,她得用来洗澡、洗衣服、吃饭并整理宿舍,除去陈桠楠的漠不关心,其他舍友本想怂恿她一块去凑个热闹,但还是被时一婉拒了,她不舍的往哄闹的足球场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
她和陈桠楠一前一后的朝宿舍楼的方向走去,不亲近也不疏远,却始终保持着相较适当的距离。
她一直注视着前面陈桠楠孤独的背影,穿梭在混乱的人群中,周身笼罩着“生人勿进”的屏障。
所以当林越站在自己身边有意搭话的时候,她也是慢半拍的才反应过来自己竟呆呆的看着前面机械的走着,宛如丢了魂,独留躯壳的行尸走肉。
“前面那个你舍友?”林越顺着时一呆滞的视线看去,最后又把目光落入时一的眼中。
时一一时半会儿慌了声,在她看来如此亲昵的举动,林越直勾勾的盯着她试图想深入眼底一探究竟,令当事人一瞬间措不及防,条件反射性的躲闪目光,结结巴巴的回答着他的问题:“是……是……是。”
“不去足球场观赛吗?”林越不禁失笑,他头一次亲眼所见,时一竟有在自己面前无措惊慌成怯懦兔子一般的时候,印象中的她,也许是因为学习委员的身份,总是端着一副拘谨的模样,在学习方面,不敢稍加松懈,在工作方面,不敢稍加怠慢,总是在自己可掌控的范围内勤勤恳恳着。
“人太多了,我想着还是先回宿舍整顿下,毕竟今晚还有一个班会。”可她却又一秒重新调整了心绪,调控着面部表情,“你呢?”
“你知道今晚彬哥召开班会的主题吗?”
彬哥是男生们给班主任张彬新取的绰号,下午的军训他有来巡视过两三次,听说他是教体育的,同学们一片哗然,觉得不可思议,觉得体育老师都能轮上这差事,也是男生宿舍的生管老师,更是学校教务部的一员。综上所述再加之其近三十的年龄,叫来顺口,与之映衬,只稍一下午就在大家的公认下叫开了。
如今这个时代已没哪个学生真能在背地里老老实实的称呼老师来谈论种种。“老师”这个称呼已然变为场面话。林越没回答她的问话,兀自抛出自己的问题,虽是疑问句,可话中语气已是知晓答案的肯定。反正她没有很在意自己的问题是否能得到他的回答,她也只是顺势一问。
“不知道。”她诚恳的摇了摇头,表示很愿意听他解答。
“今晚要选暂时的班干部。”林越毫不避嫌的与时一一道走着,中途遇上江则,他还主动自然的打了声招呼。
江则笑笑,朝她看了一眼,很配合的快步往前走。陈桠楠也许是听到什么,往后看了看,又很淡漠的扭回头去。
时一全当是他的好人缘作祟,内心竟有种背地里做错事的胆怯,仿佛自己的小心思在这招呼声和眼神对视里稀疏被觊觎。
其实说是暂时,不出意外基本以后便被正式确定了。
“你有中意的职位吗?我可以投你一票。”其实时一想问所以呢?这种事似乎和自己没多大关系,如果林越是想凭借着他们过去三年的同学关系来拉票的,她自是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他那边。
“时一。”林越顿了顿,嗤笑一声,似是对时一的想当然表示不可置信,随后停下脚下的步子,重新端正了态度,“我希望你评选为学习委员。”
时一终于敢迎上他热切的目光,她希望他接下去说些什么,来解释对她突如其来的期望。
可他什么都没说,两人只是面对面无声地站着,留给她的是自行脑补的一大片空白。
可她竟鬼使神差的应答了一句:“好。”
而后又似是玩笑的补充道:“如果没竞选成功,可别怪我。”
她没问,她什么都没问。
她没有追究,林越为什么希望她当学习委员。
她也没告诉林越,她其实很懒,无心在新的班集体中谋个一官半职。
过去她当学习委员是偶然,而后是私心,如今是因为他无端的期望。
因为他,她从来都毫无缘由。
“你对足球感兴趣吗?”林越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嗯……多少有点。”
“那篮球呢?”
“一般般吧,足球更盛些。”时一很疑惑林越怎么突然又和她研究起这个了,“怎么了?”
“为什么?”
又是抛出一个新问题以填补对方的问话。时一有点无奈却也还是耐心的说明原因。
“总感觉,篮球的战况更激烈些,球场上的每一次针锋相对都能引起围观群众的闹腾,篮球场子相对比足球场小,双方之间的每一次碰撞,队员球鞋与地板的摩擦声,篮球的落地声都能引燃全场,节奏强烈而刺激,我受不了,但反观足球就好多了,球员满场跑,挥汗如雨,我喜欢静静的观战,等待结果,别人图的是热闹,我图的是兴趣。”时一倒是很认真的向林越袒露自己的想法。
所以这算不算让他多了解了自己一点。
“你呢?”时一再次问话。
“我喜欢足球。”
话题终于由她引导,林越开始顺着她的方向回答。
“我最喜欢C罗。”
“卡西让我关注足球。”
“C罗让我喜欢上足球。”
“然后他们都在皇家马德里。”
“所以我喜欢皇马。”
时一默默的听着,却没告诉他其实自己对这方面不算很了解。尤翘楚总说她善于做一个倾听者,她不否认,她的确一直如此。
“我是因为喜欢柯南。”时一不好意思的说道。
意料之中传来林越几声毫不掩饰的大笑。
时一只是翻了个白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她就该猜到自己说出真相准会得到对方如此强烈的反应。
和当初自己向廖韵之和尤翘楚说明缘由时同样的嘲讽态度。
尤翘楚当时的原话是:“时一啊,我知道你爱柯南,但只是没想到你爱的如此深沉,连并着他的喜好一同成为你的‘信仰’”
“放屁!”时一当时立马摆正立场,“被你说的这么夸张。”
“好吧,你笑吧,反正也是事实。”时一气不过却也破罐子破摔。走路的步子也加快了。
“别生气啊,我只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觉得…..觉得……”林越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想不到一个合适的措辞。
“觉得好笑?”
“觉得有意思!嗯,有意思!”林越终于想起一个相对中肯的词,来对刚才的冒失作出一个解答。
时一也不准备跟他继续纠缠,稍微放缓的步子也表明了她的宽宏大量。
林越笑笑,都看在眼底。
当相互道别各朝自己所在的宿舍楼走去时,林越突然开口叫住了她:“时一,我发现你比我想象中的更有趣,这算不算是意外的收获。”
时一一瞬间怔在原地,双脚动弹不得,也没转身去看林越说话时的表情。
林越,这算是什么意思。
可她还是大言不惭的回了句:“你没发现的地方还多着呢。”却抑制不住嘴角轻微上扬的的弧度,低头浅笑。
还好背对着他。
林越目送着时一转身进楼道口,也迈开步子朝自己楼层走去。眼角眉梢满是心情舒畅的雀跃感。
时一一步步的拾着台阶向上走去,她第一次,第一次在林越面前这么大胆自信的证明自己的存在过。
时一在洗衣服的时候,舍友们才回来,说是中午洒了楚妤后背一整碗绿豆汤的那个男生所在球队赢了。
在看客们叽叽喳喳的哄闹声中,得知他叫何佑禹,是大一级的理科班学长,兼任足球校队队长,代表学校参加过不少比赛,也取得过丰硕的成绩,可谓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之所以那些队员们在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期间能在校内踢球,说是因为老师让他们进来帮忙打扫卫生,整理些开学前的材料,所以也就在得到允许后,新生当天的训练结束的差不多时跑去足球场踢球。
“难怪中午吃饭时见到几个与新生的气质‘格格不入’的男生,还穿着球衣,我当时还纳闷,怎么还有新生结伴来校内踢球。”时一一边洗衣服,一边听陈慕姿在一旁叽叽喳喳的把得到的讯息与她分享。
“比赛结束时,还有个女生迎上去讨要学长的QQ号和联系方式。”陈慕姿满脸惊讶,“所以后来那些围观的女生也就毫不矜持的都扑了上去,学长就这么里里外外的又被圈了好几层。本来啊,楚妤也想……”
“时一你洗完澡了是吗,澡堂还有热水吗?”楚妤见话题突然扭转向自己,立马插嘴,并提高音量来掩盖陈慕姿正要说下去的话。
陈慕姿也很知趣的不再多说什么。
“嗯,还有,快去吧。”而时一从陈慕姿刚才的阐述中也大致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那人好像是你闺蜜吧,我也没太细看,总觉得像是中午来找你的尤……”
“尤翘楚?”她暂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陈慕姿,以得到确认。
“嗯。”
这的确像她的处事风格,但也没必要这么猴急着想认识吧,这也才第一天。时一想起她中午吃饭时听到尤翘楚对何佑禹的赞美之词。
当舍友们整顿完各自的事情后,大家又一道去食堂吃晚饭,在一块走去教学楼的路上时,时一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几下。
拿出,是一条来自尤翘楚的QQ交流群讯息。说是群,也不过就她、廖韵之和尤翘楚三人。
“哈哈,六班的班长职位非我莫属了,你们就等着吧。”
这么没由来的一句话,弄得时一一头雾水。
“我还没问你,傍晚大庭广众之下讨要学长联系方式,是什么鬼。”
“你当时也在场看见了?”廖韵之回。
“没,我没去观赛,是后来听回来的舍友讲的。”
“我那是为班级女生谋福利。”
“?”
“今晚我们班会竞选班干部,尤翘楚想当班长,在女生那拉票,她们开出的条件是能搞到学长的联系方式,就心悦诚服的败在她的石榴裙下。谁知道这家伙说时迟那时快,球赛一结束就立马冲上前去,弄得学长一脸状况之外,但好在结局是令人满意的,而她的班长职位也算是坐实了一半。”廖韵之嫌打字解释起来麻烦,最后索性发了语言,时一把手机放在耳边听着。
“那男生呢,男生人数多吗?”她就这么自信女生全票通过?
“女生人数可比男生多了三个。”
“而且男生应该也会有少数投票……吧。”尤翘楚继续补充道,却越说越没底气。
“哎,不说了,班主任来了,静等结果吧。”
尤翘楚说这话时,时一正好刚到班,收起手机,正准备随便找个位子坐下。
02
七月初,中考成绩公布,七月中旬,各校网站公布录取名单。时一没敢去查,不是担心自己考不上,而是担心十六岁的愿望破灭。她既相信自己的能力,也肯定林越的实力,唯一不敢作为赌注的便是他们的缘分。
打开笔记本电脑,屏幕的画面停留在弘毅学校网站首页,鼠标箭头搁置在录取名单查询窗口,就差点进去。
这种结果明晃晃的端正摆在某一处,一个按键距离的紧张感,不亚于中考前一夜的辗转反侧。
电脑旁的手机响起,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廖韵之,然后接起。
知晓成绩的隔天,她就随着老爸去了手机城,换了一款触屏新机,虽说原先的约定是等到录取名单公布后再买,但他老人家在看到成绩后甚是满意,比预估的分数还高了二三十,就爽快的对着柜台小姐挥出一张银行卡,几个密码数字下去,一笔钱就卷进了别人的账户。
那几天里,但凡亲戚朋友,亦或是隔壁邻居家的叔叔阿姨来他这探点口风,礼貌性的关心几句。他那逢人就夸的架势,即使话未出口,那满面春光的洋洋得意,都足以说明一切,就差没摆上几桌请宴喝酒,请鼓手在自家门口吹捧几声,点上鞭炮庆祝。
弄得她自己只能故作矜持的在一旁谦虚的回话:“正巧题型在平常练习里都见过,运气好罢了。“
“恭喜啊!你如愿以偿了。”刚接通就是廖韵之轻快的声音。
“什么?”虽能大致推测廖韵之所言为何,但还是犯傻的想进一步确认,心脏在胸腔内躁动。
“你还没看啊?”廖韵之满是惊讶与无奈,“我还以为最按捺不住想知道结果的就是你。”
“恩,还没。”时一失笑。
一开始我也这么以为。
握着手中的鼠标,食指按下左键,新的页面跳了出来,她滑动着上面的滚珠,班级名单分布有序的一个个排列下来:“不过,我正在看了。”
“2班,你和林越都在高一(2)班。”
廖韵之说这话时,时一正巧看到了屏幕上双方的名字,无以言状的心绪。
她盯着这两个名字晃神了好久,直到被手机里的喊话拉回现实:“你到底听没听我讲话啊?”
“什么?”
时一虽然嘴里应答了一句,可注意力并不在谈话的内容上,满腹疑惑。
高一年段的班级排序无优劣之分,因为是平行班,自然无法看出自己此次中考成绩在本校的状况,但本班同学的座号却是逐一按成绩分配。她是6号,可是,林越的座号竟然在她之下,隔着十来个人,位列18。
难道因为自己超常发挥?那也不至于把他甩这么远啊。还是他发挥失常?这种分数对他来说的确有失水准。林越就算得个高一年段第一名的头衔她都不觉得奇怪,不仅是因为中考前几次模拟测试的优异成绩,更因为在时一心中他值这个价位。
“我说,天助自助者,机会总会留给有准备的人。“廖韵之扯着嗓子喊,生怕时一听不真切。
这句话是她第二次听到,上次是自我说服,而今是廖韵之对她的鼓励。
她始终深信不疑。
当下的境况,除此之外,也别无他法。
“林越18号,在我之下,不应该啊,你知道他这次的中考成绩吗?“
“不知道。”果然,这家伙根本没在听我讲,时一的一句不着重点的话浇灭了廖韵之此前的热情,”总之,你要懂得把握机会。而且你现在应该为高中又能在一个班朝夕相处而庆幸,而不是关心这些无关痛痒的排名。“
也是,本就不处于同一交际圈内的彼此,又怎会知晓其中的缘由,廖韵之不知道也情有可原。
廖韵之说的没错,是该庆幸。她与林越的联系仅靠着那一丝得之不易的侥幸得以维持。却又显得有些可悲。
她显然放错了重点。
“你和翘楚在6班?“
“恩,你才发现啊。“廖韵之平淡的一句话又似是轻责,”不过好在大家都能在同一所高中,我也就不太在意分班了。“
挂了电话后,时一打开QQ,从初中组的联系人里找到林越的账号,点开对话框。
“恭喜你考上了弘毅。”太刻意,删除。
“我看到你的名字了,和我一个班。”太热络,删除。
“你的志愿录取情况怎样?”太假,删除。
最后只得作罢,退出,关闭手机显示屏。
她从未在他面前表现出如此赤裸的求知欲,现在又何必在这份得偿所愿面前力求他的首肯。
这样太蠢了,一点也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中考后的这个暑假,享有毕业生独权的时一一个人慵懒的窝在房间内追番,以此来犒劳艰苦奋斗后还能在众人心中塑造光辉的好学生形象的自己。
空调,西瓜,冰棍,WIFI,就构成了一整个夏季。
即便如此,夏日的酷暑难耐也令她喜欢不起来这个多事的季节。它的到来就意味着升学,毕业,分离和新的环境,这代表着她要主动去适应周遭的一切,如此才能有条不紊的随着时代的变化而不断推进自我的人生进度条。
它是过去和未来的节点。是另一番新风貌。
所以当耐不住寂寞的尤翘楚毫不客气的一通电话,不由分说的就将她约出门,在一家特别有情调的咖啡店,一开始她是拒绝的。
下午3、4点钟的太阳依旧足以“致命”,撑伞走在街上的她,还是无法忍受从地面不断向上冒的热气,人行道旁不时开过的汽车所遗留下的浓重尾气和迎面吹来的一股股热风都几度令她后悔出门这个决定。
直到她踏上赶赴约定地点的公交车,充足的冷气驱散了暂时的燥热,这种无奈感才得以缓解。
还好车上人不多,还好只是距家两三站的路程,还好公交车上的冷气够足。她自我安慰的坐在后排座椅上,自我催眠的洗脑着。
尤翘楚曾经告诉她,如果公交车上有足够的空位供她选择,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排。
时一当时还不解的问她:“为什么?”
她一脸鄙视的看了时一一眼,然后特义正言辞的说:“前车厢的座位都是给那些老弱病残孕的人士坐的。”
“可有些座椅上并没标注这是专座。”
“这都是潜意识的道德素质使然。”她说,“你难道受的了一会满车厢的人盯着你一个年轻人稳如泰山的坐在原位,而对一旁摇摇欲坠的扶杆老人置之不理?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应该的吗?”时一笑笑。
这种潜移默化形成的不成文法则相较于白纸黑字的明文章法更考验人心。
国家宪法中并没强制规定不给老人让座就是犯法。可即使如此,当你把个人道德素养坐在身下,就会顿觉如坐针毡,硌得人生疼。
这是人心约定俗成的人性。
没人会以法律制裁你的这种行为,可你就是知道,这种做法是错的。
就像饭前便后要洗手、不随地吐痰的道理一样简单。
“是应该的,我这只是考虑个万全之策,以防哪天自己身心疲惫,还要顾虑人性道德。这种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的处事方式一点也不像我的作派。”
“也是。”时一对其煞有介事模样点点头。
“我事先声明啊,我可不是自私自利的青少年,无论怎样还是会秉持着应有的道德素养。”尤翘楚又补充了一句。
她不懂时一说的也是,是指对其“万全之策”予以肯定,还是对其处事作派的默认。
“恩。”
她们都不是圣人,没无私大度到将自身利益置之不理,只不过更懂得在一定可转圜的余地内运用好既定的准则。
这个点出门的人比较少,时一隔着紧闭的车窗向外看去,除了不时有几辆计程车擦身而过,路上的人影简直少的可怜,三三两两的路过,多半能聚集在一块的地方便是公交车站。
明晃晃的光线直射下,晒得人视线涣散。车厢内还剩有多余的空位,却唯独她倚杆站立。
从身形、面貌和着装打扮看过去,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女生。留着干净利落的齐耳短发,平直的刘海长度只达到比眉毛略高一点的地方,油油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简朴的白T配着七分牛仔裤。
这标准的初中女生发型是教育局统一规定的,要求是五官必须悉数曝光在老师们的可视范围内。成年人的思维古板僵硬,每半个月一次的着装检查严苛到令不少女生炸毛,却也无可奈何。初二那会曾经有几个女生因没达到要求,校领导亲自操刀,当众剪成了他们所谓的标准发型,但其实丑的不像话,那几个女生哭哭啼啼了好一阵。所以大家宁愿每半个月去一趟理发店,让理发师在自己的意愿下一点点的剪短成满意的不逾越校规条例的发型,也不愿意大庭广众之下,一声不留情面的咔嚓下去,成了一个多月都缓不过劲来的悔意。
不过后来,在初二升初三的那个暑假,听闻开学前的新生军训,有一个女生固执得要闹跳楼,非要誓死捍卫自己的长发到生命最后一刻,与校领导死磕到底,家长也前来求情。学校才不得不取消了留长发这一禁令。
可至今时一都不知道,当初那个“英勇就义”的新生是谁,她的一次壮举改变了全校短发女生的命运,解除了大家外貌和心灵的枷锁。
也无从考证此事的真伪,不过好在结果是令人满意的。
尤翘楚那阵子总念叨:“本来就是啊,校规有必要非要那么一板一眼吗?私立校还搞得这么不通情理。”
起先上车坐定时,时一并没注意到她,直到司机一个大转弯,措不及防,她喝水的手没抓紧,矿泉水瓶和辅导练习一块落地砸出的一声沉闷巨响,“嘭!”的那一下,她的视线才从窗外收回。
待车稳定行驶后,她就立马蹲下,先将辅导练习拾起,从背包里掏出纸巾一遍遍小心翼翼的擦拭着。还好矿泉水瓶喝了一大半,所剩无几,洒在书上的水并不算多,是还可以拯救的境地。等觉得差不多后才又将那个空瓶捡起扔进一旁的垃圾桶。
看来是个好学生。这是时一最终得出的结论。
最后她又把焦点聚集在了那个女生抱在怀里的那本辅导书上,白纸黑字打印的一整册,封面赫然印着“初升高衔接教材”这几个字样,右上角标注着“新状元”的补习班招牌。
这一发现更加佐证了她的想法。
看来是同一级的学生。
这个补习班她是知道的。毕业典礼那天在校门口碰见过,发传单的一个男生走到她面前介绍这个招牌,讲了好一会关于暑假辅导的各科优惠套餐和师资力量,说是还有名校老师在里面授课,不过这些东西令她一点都心动不起来,却不好意思拒绝一个费了半天口舌诚挚邀请你进去撒钱的大人,最后只能简单登记下,还留了两个电话,一个是她自己的,一个是她爸的。
那人还送了一张广告单给她,不过她看都没看一眼,扔在了一个离他很远的垃圾箱内。
事后尤翘楚在电话里教训她说:“你是傻逼吗!就不会留个假的,还把你爸都给搭上了。”
其实她确实挺烦这些不必要的骚扰电话。
可还是理直气壮的对着手机吼回去:“你好意思在他一直在旁边指指点点的要你填这填那的时候扔下笔,回一句‘老子不填了’就撒腿跑吗!看着人家大热天那么敬业的‘拉客’,你好意思吗!尤翘楚!你!好!意!思!吗!”
最后折服在了尤翘楚的“好意思!“下,字字铿锵有力,她刚才好不容易塑造起来的气焰一下子就没了。
而她,不好意思的后果是,这个暑假初,就接到了“新状元“补习班打来的电话,她又不好意思的和人家唠叨了好几分钟,虽然话费钱不是她出的。
当然最后的结果是拒绝。
前几天,就是在中考成绩公布后的那几天,她爸不知从哪弄来“新状元“传单,回到家一个劲的劝她说:”我看你在家也是闲着,不如上上衔接班也挺好的,这样开学进度也跟得上,高中也不容易啊。前阵子人家还打电话问我呢,一开始我哪懂那么多,也不了解具体情况……“
她爸简直跟被人迷了药一样巴拉巴拉了很长一段时间。看来那补习机构发现小的劝说不成,就去老的那“施咒“。
可不是吗,不然她爸怎么会这么死心塌地的胳膊肘往人家钱兜子里拐。
她当初就不该心软,那么坦诚的填那一堆没用的个人资料,何苦呢!真是自作孽!
“所以呢,你怎么说的?“时一的眼睛一刻都没离开过电脑屏幕,动漫的字幕一句接一句。她爸在那一个劲的说,她思维都无法集中,接连几句内容都没跟上。听烦了,索性按下暂停键,对着他回了一句,她只想知道结果,只想知道她爸把那通电话怎么着了。
“我就回了一句,我会好好考虑的,然后就挂了。“她爸见自家女儿终于肯耐心的搭理自己,内心是雀跃的,”你看,这传单上写了,今年中考状元就是在那补的习。“
搞了半天原来这才是重点。看来这广告打的不错,内容还更新了。借着中考状元的光,一定没少捞钱,又是一批为了孩子的未来赴汤蹈火的往补习班里砸钱的无知大人。
“新状元”,这名字取的不错。
她当时随意伸手接过她爸递来的传单看了一眼,中考状元的名字好像叫江什么来着,她不记得了。
她一直挺纳闷的,为什么明明前排还剩有可供选择的座位不坐,硬是倚着扶杆捧着本书在那看,站不稳不说,还洒了水把她“珍爱”的辅导书弄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