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是殷青黎通知要回府探望的日子。

殷府上下早就收拾妥当，加之萧桓也是要一起陪着回来的，以至于连殷正业都亲自去府门口迎接了。

殷正业亲自去迎接，是念着君臣情谊。

陈氏和殷青筠就留在后院等候，平平淡淡地喝着茶，对殷青黎要回府的消息没什么感觉。

总不过是府里再多两张嘴吃顿饭。

只是林姨娘就沉不住气，才答应了殷青筠再不踏进清风苑半步，就站在院中要死要活地喊着侍奉陈氏。

声音乱乱糟糟，人坐在屋里都能听见。

玉嬷嬷道：“她这样疯疯癫癫的……等会儿要是冲撞了太子和太子妃……”

陈氏看了眼窗外微微晃动踱步的影子，脸上有些为难，看样子很不想让林姨娘跟在身边。

要是从前，按照殷正业对林姨娘的宠爱，带上她也不是不行。

只是现在，陈氏还没过两天舒坦日子，林姨娘就赶着才寻她的不痛快，她没理由把她带着身边膈应自己。

殷青筠低头看着瓷杯里漂浮不定的两片茶叶，忽然抬头朝陈氏道：“母亲，林氏既然想去，那就准她去吧，也算卖给太子妃一个人情了。”

陈氏看着殷青筠，有些不解。

殷青筠也没打算跟她解释。

陈氏的心思只停留在后院这巴掌大的地方，还没想到外边、甚至朝堂的地步，但她想不到，殷青筠得替她想。

“母亲歇着，软软出去跟林氏说几句话。”

殷青筠放下茶杯，站起来。

陈氏拉了她手。

殷青筠脸色一顿，被她这个动作弄得浑身发僵：“软软去去就回。”

陈氏低头叹气，终于松开了她的手。

殷青筠出了门，就看见了站在台阶下被人拦着的林姨娘。

林姨娘一看见殷青筠，脸上露出了一丝喜色来：“大姑娘，妾许久没见过黎儿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劳烦大姑娘通融通融……”

殷青筠给那些婢女使了个眼神，她们立即把林姨娘松开了。

林姨娘顺势走上台阶，来到殷青筠的面前，望着她求情道：“大姑娘您就行行好吧，妾就只有这么一个要求了。”

殷青筠看也不看她故意挤出来的梨花泪，只寒着一张脸，问道：“林氏你可记得答应过我什么？”

林姨娘愣住了。

殷青筠替她回答：“你答应我往后再也不踏进清风苑半步，上次我没跟你计较，你这回又来，是不是压根就没把你的发的誓记在心里啊。”

那次是林姨娘求着殷青筠帮殷青黎。

殷青筠帮了，林姨娘也就遵守诺言，有一段日子没踏进清风苑。

她提醒林姨娘：“这是第二次。”

林姨娘道：“再也不会有第三次了。”

“你还想有第三次？”

“不敢不敢。”

林姨娘放低了姿态，连头也不敢抬了，只能凄凄惨惨地问道：“妾知道妾有错，可是等会黎儿回府来……还请大姑娘通融通融……”

殷青筠道：“下不为例。”

林姨娘求得顺嘴了，正要再说出一些措辞来，竟然听见殷青筠答应了，顿时惊喜万分，就要屈膝谢恩。

殷青筠却直接就回屋去了。

林姨娘愣在带着凉意的春风里，险些喜极而泣。

而临近午时，太子和太子妃两副仪仗停在了殷府门前时，才是真正的蓬荜生辉，沾了太子萧桓的光。

陈氏跟殷青筠没出府，只站在前院的垂花门前，身后是一众嬷嬷丫鬟，个个低头屏息，不敢乱言。

但是府外的热闹直直传了来。

陈氏忽道：“一朝太子妃，尊荣极致，若无意外将来便是一国之母，殷青黎真是好福气。”

殷青筠扶着青岚的手，侧头看了眼陈氏无波无澜的面孔，不知她这话是何意，但陈氏不是在问她，她就装作没有听见的模样，只当陈氏是在自言自语了。

尽管她说的是实话。

殷青筠也不想深究这个问题。

殷青黎太子妃之位是怎么来的，殷府很多人都跟清楚，所以殷青黎和萧桓的婚姻一开始就产生了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缝。她要是聪明，就跟陆皇后打好婆媳关系，往后不要为难萧祉，那大家就相安无事，萧桓按照皇帝旨意顺位于帝，萧祉做个闲散的封地王爷……

反之……

不知过了多久，面前的鹅卵石路上终于出现一群稀稀拉拉的队伍，中央为首两人衣饰华贵，旁侧那人点头哈腰，像极了史书上说的佞臣。

“见过太子，见过太子妃。”众人朝萧桓和殷青黎行礼。

殷青筠也夹杂在其中，原只打算做做样子，却始终等不到免礼起身的话，甚至还有一道炙热的目光落在她头顶上。

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萧桓牵着殷青黎的手，男俊女娇，宛若一对璧人。

殷青黎此时像极了被夫君宠爱在掌心的小娇妻，满脸都流露着一股艳丽风情：“都免礼吧。”

殷正业拢着胡子笑道：“难得太子与太子妃今日能赏脸大驾光临，老夫实在倍感荣幸，院中早已备好酒菜，二位请！”

陈氏拉着殷青筠侧身后退了半步，给萧桓他们让开了一条道儿。

萧桓却一动不动，盯着脚下的青石板似乎有些出神。

殷青黎挽着他的手用力拧了一下，凑近他耳边笑问道：“怎么，太子莫非还对臣妾的姐姐念念不忘、余情未了？”

萧桓当即怒瞪她一眼，险些没忍住把她的手甩开。

要不是顾忌是在殷府，他也是年前就答应了殷青黎要回殷府来看看，不然无论如何他也忍不住殷青黎这般挑衅的。

萧桓长眉一竖，终是忍不住把殷青黎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捋了下来：“管好你自己的事。”

殷青黎被他的力道弄得吃痛皱眉，但碍于场合不对，只能面上维持着知礼大方的微笑。

殷正业再次做了个请的手势，对萧桓道：“太子，请！”

萧桓深呼了口气，短暂的迟疑过后，迈步走在了前面。

殷正业跟了上去。

殷青黎被甩在了后面，也不急着去追，反而留了下来，走到陈氏身后的林姨娘身边去，将她一把抱住，举着帕子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