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寒料峭的冷,从窗户飘到屋中每一处,沿着地板钻进每个人的脚底,在场伺候的下人都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了一股刺骨寒意。
同时,殷青筠看着殷正业没有半分友善。
殷正业回望着殷青筠的眸子里,也夹杂着一丝阴沉与不满。
常见了,这样的情景她们早就见过几百回了,只是这一回正是大年初一的,看着这情况像是要掐起架来似的。
青岚也怕殷青筠会沉不住气,跟殷正业闹起来,于是稍微挪了挪脚步,在殷青筠身后推了推她腰,示意她等会儿千万别闹。
正是大年初一的,闹起来不好看,更不吉利。
玉嬷嬷笑了笑,轻轻唤了声陈氏。
陈氏走到了殷青筠面前,伸手微微用力握了握殷青筠的手,笑道:“瞧你这手凉的,快坐下,玉嬷嬷将我的暖炉拿来,被冻着软软了。”
很是平常的对话。
陈氏也一如既往地关心殷青筠的身子。
一如殷青筠关心陈氏的身子。
“软软没事,母亲安好就好,母亲快坐吧,别站累了。”
殷青筠面带微笑,扶着陈氏在对面的铺了毛毯的榻前坐下,柔声叮嘱道:“昨夜女儿回府时看见母亲屋里熄灯了,以后母亲歇下了,就没好来打搅了,今天来补上。”
“小猢狲!”陈氏笑骂了句,也把该补上的岁钱补上了。
殷青筠拿着陈氏给的不薄的荷包,转头交给了青岚,青岚收进了袖中。
这是殷正业也拿出个荷包来,递到殷青筠面前:“拿着吧。”
有钱收,自然没有拒绝的。
恶心殷正业的做派,但没有跟钱过不去的道理。
殷青筠接下来,还是转手给了青岚收着。
陈氏便望着玉嬷嬷道:“摆饭吧。”
过年,就是要和和美美地吃顿团圆饭。
玉嬷嬷点点头,出门去处传饭了。
殷青筠坐回原先的位置,低头捧了茶继续喝着。
没过多久,玉嬷嬷就带着饭回来了,早饭满满摆了一桌子,殷正业很贴心地给陈氏布菜添饭,十分周到体贴。
殷青筠约莫是先前茶水喝多了,舀了半碗粥喝了就说饱了,为了避着对面陈氏和殷正业的温情软语,她借口身子不适,要回屋歇息。
陈氏发现她脸色确实不爱好,便关切了她几句,还让玉嬷嬷叫厨房把汤药熬好直接送到殷青筠的屋中去。
殷青筠乖巧地应了声好,带着青岚急匆匆地离开了。
一走出陈氏的屋子,殷青筠下台阶时险些没站稳,直接朝青岚身上倒去。
青岚被吓得不轻:“姑娘!姑娘您怎么了!?”
殷青筠揉了揉眉心,叹道:“没什么,就是觉得犯恶心……”
殷正业是真恶心。
陈氏也叫她觉得恶心……
一边劝她跟萧祉断联系,自己却跟殷正业死灰复燃,这是要恶心谁呢,她这大半年来所作的一切,陈氏竟全然没放在眼里。
实在叫她心里那口气咽不下。
出了小院子,殷青筠扶着青岚的手想回自己的屋子歇着,不料旁边却站着一个灰衫瘦削的人。
不是陈州又是谁。
可殷青筠现在不想看到陈州,也不想再看见任何跟陈家有关联的人或事。
陈州身边还站着个小厮,小厮手中撑了把伞,伞面上落了些雪片。
看样子他应该是站在这里等了许久了。
殷青筠想绕开了路,想避开陈州。
陈州却步子一迈,挡在殷青筠面前,微笑道:“大姑娘何故走得如此匆忙。”
“与你无关。”
在殷青筠看来,如今她和陈氏所有的不幸都是陈家间接带来的,要不是陈家插手京城的事,她所能预知的时局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局面。
陈州见她态度不好,也不恼,只继续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新年头一天,在下远离故土来到京城,实在有些倍感孤零,不知殷姑娘可否愿意陪在下喝喝茶解解闷。”
殷青筠刚要脱口而出“休想”二字,又想到自己今天实在没地方去,回屋去歇着,难免会想到陈氏和殷正业那档子事儿,还不如跟陈州喝喝茶,顺便从他嘴里套到什么来。
“好。”
殷青筠应了声好,陈州微微颔首做了个请的姿势,正对着隔壁的院门口。
殷青筠带着青岚往陈州的院子走去。
陈州待客周到,叫人就小炉烹了酒,又另起一壶露水煮了茶。
“在下晓得大姑娘不喜喝酒,但这冬日饮酒暖身,在下是抛舍不得,还望大姑娘见谅了。”
陈州泡茶倒酒的动作都极好看,语气也不疾不徐,处处透露着一股胜券在握的姿态。
殷青筠接了他递来的茶杯,捧在手中长吁短叹:“随你,你是主人,爱喝什么就喝什么。”
她不过就是个来蹭茶喝的。
“大姑娘说笑了,你才是这殷府的主人。”
陈州看着殷青筠,吐字从容道:“而我只是个客人罢了。”
殷青筠摇头:“看不出来。”
陈州自来熟得很,自打来了殷府这几日,除了不多见外人,每每行事说话皆是反客为主,将殷府、乃至京城都当作了自己的地盘。
殷青筠乍一听见他自称是客人,还真有些不习惯。
“大姑娘看起来心中烦事不少,不妨说出来,叫在下为姑娘解答一二。”
“你不是陈家公子么,怎么还有算命的本事。”殷青筠一向嘴巴不饶人,他既开口说了,那她也没理由放弃这样的机会:“不过我确实有些烦心事,有大有小,还请陈公子替我解答解答。”
陈州笑道:“那从小的开始吧。”
殷青筠扫了眼屋中陈设,下一刻望着陈州就问出了心中疑惑:“陈公子先前说自己是来京城寻亲的,可为何一直待在殷府中,也不出去好好找?莫非你这寻亲只是个由头,待在殷府还有别的目的?”
陈州微有一愣,“大姑娘这话问得未免太过直接,在下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不是说要替我解忧么?”
“可大姑娘是在为难在下。”
殷青筠挑了挑眉。
陈州拱手赔礼道:“这人海茫茫的,在下纵有通天本事,也没法子大海捞针啊。”